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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秋脸这回是真的绿了。
美男不愧为毁气氛小能手,凌卿手掌边缘留下了一圈狰狞的牙印,好在没出血,南秋牢牢捉住美男手腕慌里慌张地给他道歉,完事儿又转身斥责脸色臭臭的美男:“你干什么呀,谁让你乱咬人了?”美男冷哼一声,把脸埋到南秋肩窝耍赖般蹭了两下。
凌卿温言道没事,看到南秋连哄带骂拿美男毫无办法的无奈模样,他的脸色沉了沉,等南秋拉着不情不愿的美男下车,满怀歉意地挪到他身边时,他才换上和煦温柔的表情问她:“想吃什么?”
南秋没有回应,她低头啃着指甲,专心致志沉浸在思考到底该不该叫凌卿去打狂犬疫苗这事儿上——也不知道美男算人还是算猫,身体有没有问题,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没能在他还是猫的时候带他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打个针什么的……
她越想越担心,于是寻思起能编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脚下的步子没顾上停,站在她跟前的凌卿也不动。就在南秋即将一脑袋撞上凌卿胸口时,美男反握住她的手往后一拖,而凌卿早就先他一步不动声色地朝前挪了段距离,在南秋吃痛的当口捏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嘴里拯救出来:“别啃,坏毛病还没改,刚从医院出来,不卫生。”
肌肤相触的地方像有细细的电流窜过,脑海中却只有“不卫生”三个字在反复回荡,是被嫌弃了吗,又丢脸了?凌卿手停留的时间和南秋发呆的时长同步,南秋回过神来“噢”的时候,凌卿已经放开她的手腕,挡下意料之中美男的偷袭。
南秋毫无威慑力的教训换来了三人短暂的和平,凌卿领着小媳妇南秋与大气包美男艰难跋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餐厅,入座后服务员递上两份菜单,南秋一打开美男就凑过去,和她脑袋挨着脑袋看起了图片,以指点江山的气场在上头戳来戳去,点的不是水煮鱼就是酸菜鱼。
她拧着眉在酸菜鱼前面的框里打了个勾,就赶紧伸手把点菜的单子搁到凌卿眼皮底下,生无可恋地说:“凌卿,还是你来点吧。”凌卿笑笑,雷厉风行地将南秋能纠结半个小时的事在三分钟内搞定,按铃叫了服务员。
等了好一会儿,姗姗来迟的服务员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放着一沓颜色素雅的便签纸和几支彩色铅笔,美男抓了支铅笔在手里研究的工夫,服务员给纳闷的众人解释道:“我们餐厅在最近在做一个活动,您可以自由发挥,在便签纸上画一幅您爱人的简笔画,活动结束后我们会将顾客的画作装裱起来挂在店内专门的墙壁上展示,同时还会赠送你们一对限量情侣挂饰。”
南秋耳根一热,急忙摆手:“你误会了,我们这儿没有情侣。”
她心道这服务员什么眼神,三人行也能搞这出,结果回身一瞧,凌卿和美男都自觉地抽了一张纸,五支笔美男抢走了三支,凌卿拿了一支在修长的指尖一转,便签纸上片刻便多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猪脸。
服务员后知后觉地发现大活人美男的存在,一脸尴尬地打起了圆场:“真不好意思,其实您也可以画对您意义深刻的人或是宠物,我们都会有小礼物赠送的。”
一支笔伸过来戳了戳南秋的胳膊,南秋望过去,美男一脸认真地盯着她说:“你要画我吗?”
南秋把笔接过去,没好气地说了句“画我妈”。
凌卿对他的宠物猪看来是真爱,南秋偷瞄到他便签上虽只有寥寥几笔,却十分憨厚可爱的小猪,莫名开始羡慕起一头猪来。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画,三个单薄简陋的火柴人,随便吹来一阵风都能把它们从纸上吹走。
南秋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从再见凌卿后,她在心底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愣神中,美男自然又亲昵地蹭到南秋身边,把他的画搁到她的眼皮底下,然后就想往她怀里钻。南秋一边推拒着一边把美男的便签拿到手里,画一入眼便大吃了一惊——
她本以为美男不是和她一样整出几个火柴人就是胡乱涂鸦点什么,没想到他画了一个蹲着的女孩,连女孩拖到了地上裙子的褶皱都细细描绘了出来,小小的一张纸上,她脸上温柔的笑意,粘在脸颊边的发丝,探出去的手,微屈的手指,掌心停留着一只猫的脑袋。就像一幅真实的画面。
“我厉害吗?”美男歪着脑袋,矢志不渝地捕捉到南秋推开他的手,压在桌上,垫在脸下,抬眼看她,旁若无人。
南秋垂眼,敛去惊讶的眸光——女人的直觉有时还挺准的,她的直觉告诉她,美男画的一定是个于他无比重要的人,这个人不是她,他却不自知。
这个世界上的未解之谜实在太多了,男友贩卖机是,凌卿是,他似远若近的态度是,美男是,他的过往是,她的心情亦是。
而逃避问题换来的一时轻松总是诱人的。
“厉害厉害。”南秋抽手,隔着帽子在美男的头上拍了几下,指腹感受到他温热的耳,轻抚两下,然后将便签递给了去而复返的服务员,侧身坐回座位时,一不小心就撞上凌卿望过来的眼神。
他眉间的浅川消散得极快,而他眼里沉甸甸的情绪叫南秋更加以为她所看到的是错觉,还没来得及张口,一道酸爽可口的酸菜鱼率先登场,化解了横亘在二人间难以名状的尴尬。
南秋捧着一颗四面乱撞的心脏慌忙收回目光,美男已经粗暴地用筷子戳了大半条鱼放进她的碗里,随后收回手舔了舔溅在大拇指上的汤水,愉悦地半眯起眼睛,说:“吃。”
她盯着碗里还连带着半个鱼头的大家伙为难地拧眉。
对面沉默许久的凌卿张口:“她不爱吃鱼。”
美男没有理他,在把另一半鱼戳到自个儿碗里后,锲而不舍地继续催促南秋:“快吃。”
南秋内心还在颠三倒四地揣测着凌卿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怎么知道她不爱吃鱼的?没胆子去直面他会是怎样一种表情,又被美男期望满满的眼神瞅了半天,南秋昏了头,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
结果便是一阵刺痛尖利地划过喉咙。
南秋不动声色地吞吞口水,换来的只是疼痛更甚。
美男正闷头享用着属于他的饕餮盛宴,眼睛扫过桌面,只有一大碗浮着酸菜的鱼汤和刚被端上来的一盘蒜蓉拌秋葵。南秋夹起一根秋葵,咬下一半直接往下咽,异物感和刺痛感双重夹击,鱼刺没跟着秋葵一同掉进肚子,眼泪倒是硬生生被逼出一半。
她低着头,生怕被对面的人瞧见丑态,耳边却传来筷子搁在盘上的一声脆响,接着是美男炸毛又不满的哼声。凌卿身上令人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一次又一次的,焦急在关切的语气里破土而出,理智则努力将它压下几分,他的声音来到了离她很近的位置,问:“鱼刺卡到喉咙里了?”
南秋视线模糊地点了点头,隔着朦胧的泪终于敢抬头看他。
凌卿的脸近在咫尺,他俯下身,专注地看着她的脸,美男不甘示弱地从他肩膀处伸出脑袋,看到南秋难受的表情才安静下来,呆呆地望着她停止了动作。凌卿轻声说:“别怕,按我说的做,好吗?”
南秋艰难地“嗯”了一声。
下巴被小心翼翼地抬了一点儿高度,凌卿像照顾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毫不吝啬地拿出了所有耐心,“乖,张嘴。”
南秋听话地张开嘴,冰凉的调羹抵在舌面上,凌卿另一只手则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为了防止闪到她的眼睛特意先往下压低了稍许,才顺她张开的嘴照进口腔。
窘迫和害羞混杂在一块,泪花堆积在眼角,以下巴被凌卿触过的地方为起点,滚意一路蔓延,烧到耳根,又直冲脑门,肇事者此时却神态严肃在她的扁桃体往内,悬雍垂以下,寻找一根不合时宜的鱼刺。
服务员端来了一碟醋,搁在凌卿手边,凌卿没有拿,而是把调羹从南秋嘴里拿了出来,收起手机,顺手将她散落的碎发撂到耳后,说:“看来我们又要回一趟医院了。”
南秋愣愣地看向凌卿,耳背的肌肤还留有他指腹的温度,脑海里乱成一团——刚才撂完头发后,凌卿自然而然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没事人般收了手,神色如常地回到座位上收拾。
这个小动作,至少在那段虚幻的日子里,有时是在书桌上睡眼朦胧地醒来,有时是于黄昏放学后磨磨蹭蹭走向车库门口等待的影子,亦或是一个飘雪的冬日,耳朵冻得通红,他明亮双眼的注视和柔缓的触碰是储藏在记忆深处挥散不去的剪影。
凌卿刚才好像和她说了什么,她没听见。
南秋在想,一个习惯的养成大约需要二十一天。
从高三毕业到大学毕业,从一个夏天到另一个夏天,凌卿的身边是否存在过这样一个人,让他好养成这种习惯呢?
他和她之间,隔的时间太长了。
等到美男静静过来拉南秋手的时候,凌卿已经完成了收银台与座位的一个来回,手中多了一个纸袋,上面印有餐厅的标志。
“走吧。”他说。
数不清的清晨,正午,黄昏,夜晚,他对她说,走吧。
南秋拼了命才把没头没脑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牵着美男乖乖地跟在凌卿后面,乖乖地上了车,乖乖地由他领着挂了号,找到就诊室,于两位男士的围观下表情狰狞地张大嘴巴,让医生把那根长度可观的鱼刺取了出来。
折腾了大半天,饭点已经过了,时间不尴不尬地卡在下午的中间,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正刺眼,凌卿问南秋:“累了么?”
南秋一怔:“嗯?”
凌卿说:“昨天晚上发烧烧到医院,今天又被鱼刺卡到喉咙,南秋同学,你可以有点病号的自知之明吗?”
“哦……”久违的凌婆婆再度上线,南秋却没了能够随意怼他的某种身份加成,只能如智障一样地点点头。
病号的福利就是有专车接送,配备优质司机。
美男从餐厅出来后情绪就一直不高,难得一声不吭地任南秋“摆布”,坐上车后便伏在她的膝盖上,阖着眼状似在闭目养神。她怀里还抱着之前凌卿拎的那个纸袋,他先前点的香菇鸡肉粥,离开时恰好是下一道要上的菜。
打个盹儿的工夫,凌卿的车已经停在了单元楼下的花坛边,南秋悠悠醒来时正被满脸戒备的美男用胳膊揽在胸前,而凌卿则从驾驶座探了过来,手还停留在距南秋头顶不远的上方。
见南秋半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把视线从美男转移到他身上,凌卿表情也不见尴尬,只是笑了一笑,说:“醒了?”
南秋点点头:“嗯。”
凌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又绕到南秋身侧的门边,帮他们把门打开,说:“到了,是这儿吗?”
南秋挣脱美男的桎梏,把不知道又在生什么闷气的他推了出去,然后理了理皱成咸菜的衣服,才拿了东西出来,含着歉意对凌卿说:“今天真是太麻烦你啦,谢谢。”
不等凌卿把客套的程序走完,二楼的胡奶奶大概是从超市鏖战归来,两只手大包小包提了不少的东西,三米开外瞧见南秋,洪亮的嗓音就率先响了起来:“南南,天气这么好,上哪儿玩了,哎哟,这小伙子是——”
“我高中同学。”南秋再次抢答。
胡奶奶上上下下把凌卿打量了好几遍,抿嘴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南秋的手臂,说:“小妮子学会隐瞒军情了,看来我大侄子是没机会讨到你这么个漂亮媳妇喽。”
南秋无奈道:“胡奶奶,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正好我也上去,帮您提点儿东西。”说罢,她又扭头对凌卿抱歉一笑,接着说:“下回有机会请你吃饭,我,我就先回去啦?”
凌卿应了声“好”,照惯例嘱咐了“好好休息”一类的话,并没有再送。
直到面前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防盗门后,他脸上几乎没有停下的,要比春风和煦百倍的微笑也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