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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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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初暖,林洛终于脱掉了厚重的棉衣,只穿了三件秋衣披了件大氅就来到梅林。梅林在别院和后院之间一大片坡地上,远远望去好一片殷红的花树。这时节府里的女眷丫鬟小厮都会来此处赏一赏梅花,闻一闻花香。好巧不巧,林洛在梅林碰到了约友同游的小曹植。

    曹植只穿了件白色长衫就站在略带寒气的春风里,看到穿林而来的林洛遥遥招手:“嫂嫂,这儿!”

    林洛踌躇不决,过去有违礼法,不去显得太不给面子了。想了想她终究是走过去,直至近前才看见那几人正围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他作画。

    “嫂嫂,这便是我和你提起过的钟繇。”

    “拜见侍中。”她记得曹丕说过,钟繇字元常,现在官居侍中。

    “夫人有礼了。”围在他周围的几人均低下头。

    林洛觉得她的到来令这亭子里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不过,不消片刻就告辞离开。在别人的眼里这个女人一副温婉娴静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已经波澜起伏:这便是曹丕称帝后的相国钟繇,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起,此刻亲眼见到的感觉实在太不一样了,仿佛历史的图景已经慢慢展开,“赐毒酒,以糠塞口”几个字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栖栖遑遑地回到自己房里,在纸上不停地写着安慰自己的话,自从来到这里,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有些不能说的心事就写在树叶上,或写在纸上,这时的纸金贵,她不常用,除非特别要紧的事才写上去。就像现在,她必须理清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思绪。

    和曹丕在一起已成事实,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眼下她要想办法试探曹丕的口风,能不能为了她只娶她一人。她记得历史上甄宓的死似乎和一个姓郭的女人有关,如果曹丕肯只要她一人一切就都好办了。如果实在不行,她也好早做打算,在府外买买田置置地,当个女地主也好过被自己深爱的人赐死。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曹丕当天被曹操叫去批了一顿,发配到南皮去了。

    林洛抓着管家问:“不是说都已经处理好了吗?”

    管家为难地回到:“年前的大雪不仅压倒了民户,就连州牧府的几处旧房也损伤不小。公子虽然及时做了修葺工作,但是一些旧的卷宗染了雪水没被发现,这会儿已经看不清了。司空大发雷霆,当时便让公子去南皮待一个月。”

    林洛念叨着:一个月,他现在该多难过!一个月会发生多少事?不行!我得跟过去!

    “夫人,您就别添乱了!公子吩咐我一定要告诉您,您留在府里小心谨慎些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是了,她这时候跟过去就违背了曹操的心意,曹操是罚他过去受苦的,她若是去了只会让曹操更加生气,看来只能好好待在府里等他回来。

    管家见她不再纠缠,终于松了口气,临走前不忘再三叮嘱:随意别出门,留在院子会少生事端。真的遇到急事可以去找子建公子。

    为了避免给他再添麻烦,林洛索性日日在院子里晒太阳,每天数着日子,夜不能寐,常常半夜惊醒。有时候是梦见他鲜血淋漓的出现在面前,有时候是他一脸冷漠地甩开他,有一次甚至梦见他穿着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别的新娘。林洛觉得自己都快魔怔了,忍不住写了封信交给阿福送出去。

    信里她向曹丕讨要婚礼,当初她再嫁曹丕,加上本就不愿,他没提她也没问,婚礼好像就这样省了。但是现在,她可能是太闲太闷,所以才会要他还它一个婚礼。

    信刚送走,曹植就跺进院子,见她惫懒地躺着晒太阳,好笑地说:“才分开几天就这般模样?”

    “已经十七天了!”

    “哦,十七天了吗?我还以为才过去半个月。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想不想听?”

    “什么?!”难道是曹丕要回来了?

    “我母亲带着全部家眷正往邺城来。”

    “这算什么好消息?”

    “我话还没说完呢!”

    “快说!”林洛急切地问。

    “我写信告诉她大哥被父亲处罚到南皮,大哥之前受了不轻的伤,南皮那个经历战乱苦寒的地方大哥去了怕会旧伤复发。母亲担心大哥,要挟父亲不放大哥回来她便不启程离开许都。”

    “所以说你大哥已经从南皮出发回邺城了?”

    “这会儿估计已经快到了。”

    林洛立刻起身往外跑,曹植跟在后面大喊:“我说快到了又没说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

    “估计后天早上吧。”

    去你的,后天早上也是快到了!不过总算有了盼头。第二天夜里林洛早早就滚到床上,她要早睡早起,迎接他的归来。因为心情大好,所以连续失眠的她早早进入美梦。半夜被子里忽然钻进一个人,林洛即便睡得再沉也能感觉到忽然钻进一阵冷风。

    她惊呼:“谁?!”顺脚一踹,没想到反被夹紧一双有力的双腿。背后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是我。”

    “不是说明早才到么?”

    “想你了。”边说边脱衣服,然后像只饿狼一样索要她。

    清早醒来,身边的人还在熟睡,她扭了扭虚脱的身子,看到满身的梅花,这才觉得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紧紧地搂住他,生怕哪天他又突然不见了。男人微动,侧身抱回去,另一只手从额头摸到眼睛,再到鼻子:“信我没收到,但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顺着手上的动作,他喑哑地说:“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我都想。”

    两天后,管家领一众女眷在西门迎接许都来的家眷,曹丕曹彰曹植曹整也都恭敬的侯着。林洛偷偷抬眼,看到一辆又一辆马车停在门前。骑马的大监尖声宣告:“卞夫人到——环夫人到——杜夫人到——孙姬李姬到……”宣告了几位夫人才到公子们,“曹铄公子到——曹冲曹据公子到——曹宇曹林公子到……”一连串七八个公子的名字宣告后,另一个大监尖声道:“丕公子正室任夫人到——彰公子侧室黄夫人到……”

    后面的声音林洛再听不到,只有“丕公子正室任夫人到”反复回荡在脑海里,她眼前曹丕的身影恍恍惚惚,像水里的影子看得见却摸不着。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她晃晃悠悠地离开人群,一个人坐到月湖边。

    水中的女人双眼空洞、继而一抹讽刺的微笑挂在嘴角,林洛看着她竟觉得如此荒唐。

    “怎么?你也笑话我么?是啊,我最恨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没想到我现在就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一群鱼追逐着竟相游过来,水面泛起波纹,水里的女人身影渐散。林洛猛然惊醒,她便是跳进去也不一定能回去,说不定没到车水马龙的21世纪,反而两眼一闭见了牛头马面。想到这儿,她立刻飞快的跑向别院,她依稀记得那里有个后门通向马厩。

    没想到刚从后门出去,曹丕就追上来,她赶紧从马夫手里抢过一匹马,曹丕又从她手里夺回缰绳:“你发什么神经?!”

    “让开!”

    “不让!”

    “我已经错了,不想继续错下去!”

    “什么错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有老婆了!”

    “什么老婆?”

    “你已有妻室,何必再来招惹我!”

    “我有妻室就不能喜欢你?”

    “在我心里就是不能,一个不专一的男人本就不值得爱,一个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女人更不值得怜惜!”她现在极度厌恶自己,这样的她和她一直憎恶的方茹有何区别?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下来!”

    “什么混账话,我说你是个朝三暮四的男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看错了我,我也看错了你,咱俩不合适,现在本姑娘要浪子回头,浪迹天涯!”

    “好你个甄氏!走了就别再回来。”

    林洛狠抽马鞭,呵斥大马,扬尘而去,缓缓跟上来的箭竹喘着粗气问:“公子,要派人跟上去吗?”

    “这样的女人管她作甚?!”他愤恨地甩袖离去,走至后门,又道:“你让柏芝若偷偷跟上去,在她身边留意着。”

    “喏。”

    林洛毫无目的的顺着官道策马奔腾,直到城门处被护城卫拦下来。即便是衣着华丽的美女,但是护城卫看她一路疾驰便有些疑心地问:“干什么的?”

    “我是大司空府的,来的时候掉了点东西在城外。”

    “为什么不让下人去取?”

    “那东西要紧,我信不过底下的人。”

    护卫有点为难,请了他的长官来。

    “你是何人?”

    “大公子正室任夫人!”没想到这个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还是曹丕的正牌老婆。

    “原来是任夫人,放行!”

    林洛立刻驱马离开,漫无目的地顺着官道南下。现在她无处可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苏州看看,但是沿路问人,却没有人知道苏州在什么地方,她又想起三国时苏州隶属吴郡,便问人吴郡。

    “夫人,您一个人去吴郡?”

    “嗯。”

    “这恐怕不行,且不说沿途关卡,此去遥远,沿途山川阻隔,又有盗贼马寇,您一个妇人还是别去了!”

    听他这么说,林洛才知道自己便是有了通关文碟、银两充足,凭她一个人也很难到达吴郡,更何况她身无分文,更没有通关文碟。眼见着黄昏将至,林洛却没有钱住店,她踌躇着要不要找个破庙将就一晚。

    老贾见她面露难色,便问:“姑娘这马看着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卖与我?”

    “啊?”这时候没几个人乐意买马的,买了马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被官兵拉去充军了,而且朝廷有严格规定,一般商户出行都坐牛车而不用马车。现在缺钱用,有人愿意买马她当然乐意,只是这样做好吗?

    “你若真需要就卖给你吧,您看能给多少就给多少!”

    “好嘞!”商贾立刻掏出两定金子,林洛惊讶地问:“值这么多?”

    “值。”商贾交了银子就牵马离开,林洛怀揣着两定金子忐忑地走在茶楼酒肆间。已经是黄昏时分,客栈前竟然还围满了人,林洛忍不住挤进去凑热闹。

    原来是姐弟俩没钱安葬死去的父亲在这里卖身葬父,那姐姐长的倒是挺美的,只是开价六百两未免有点狮子大开口。

    一个满身肥肉的富商扔了银子给弟弟,硬拉着姐姐要走,但是姐姐死活不愿意。林洛看到这一幕,冲过去大骂:“强买强卖算什么好汉!放开这姑娘,我买了!”

    “哟,这小娘子也不错,要不也跟了爷,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洛看他伸过来的肥手,一掌劈开,顺便揍了他这张臃肿的脸。

    “你敢打老子!”胖男人伸拳就要来打,林洛避之不急,一只手却从半道拦下挥向她的拳头。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卖身女!女孩抓着他的手,反向身后,一脚踹向他粗壮的大腿,男人立刻跪下。

    “最看不过你这样的臭男人!立刻给我滚,否则打断你的腿!”

    这气势、这气场,和刚才一点都不像啊!男人吓得飞跑,周围一阵喝彩声。女孩又恢复了刚刚柔弱的模样,“夫人,您既然已经收买了我,那就请您交出银两,我好给我这弟弟。”

    林洛干呵两声,把刚获得的两定金子送给她:“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她之前见过的只有银子和铜板,一定金子值多少钱呢?

    “够了。”女孩把钱交给弟弟,吩咐她好生安葬父亲,便走向傻站在一边的林洛。

    “夫人,您既已交了银子,我便是您的人,夫人您现在去哪儿?”

    “你不用先安葬了你父亲吗?”

    “我已经把钱给了弟弟,他会好生安葬父亲。”

    “啊……”这女孩真爽快,“你叫我洛洛就好,你叫什么?”

    “夫人可以叫我阿若。”

    “别一口一个夫人,你不习惯叫洛洛,叫我洛姐也行。”

    阿若沉默片刻,终究是叫了她一声洛姐。

    林洛应到:“唉!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能去你家借宿一宿么?”

    “家父刚死,家中凌乱,洛姐还是和我去住客栈吧?”

    林洛想:夜里和死人睡一个屋子难免害怕,还是住客栈好,点头答应说好,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是没银子啊!便拉着阿若说:“我没银子。”

    “我有。”阿若掏出一定金子。

    “那不是我刚刚给你的吗?”

    “给了弟弟一块,安葬父亲足以,这块我留下了。”

    哈啊?还能有这种操作。她还以为这姐姐会把所有银子留给幼弟呢。

    “你跟了我怕是不能留在此处,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你弟弟一个人照顾得了自己吗?”

    “家里还有母亲,洛姐无须挂碍。”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