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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林高中体育馆后方。高一的学生杨颠峰,正靠着体育馆的外墙发楞,和他相对着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混血女孩,女孩留着弹簧般纵卷发型的公主头;脸蛋儿则和洋娃娃一样可爱。
女孩刚刚发出了撕心裂魄的尖叫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老老大!”一个带着昆虫翅膀的巴掌大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过来,喘着气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女孩子的惨叫声。”
“你刚刚在干什么?”杨颠峰问道。
“哦!”妖精威特多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本“缎带魔法姬”的漫画说:“这套很不错耶,老大!一套里边就包含了两个可能性!”
“你还有闲情给我看漫画!”杨颠峰好气又好笑地骂道,一把抓住了妖精男孩,推到女孩的面前逼问道:“你看得见他,对吧?”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来,把视线焦点从镜子移到杨颠峰手中的妖精。妖精也瞪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她。对望了一阵,威特多才回头问道:“老大,她是谁?”
杨颠峰正要回答,女孩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啊哇哇哇哇哇哇!”杨颠峰和威特多都慌成一团。
“呜呜呜哇哇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呜呜”女孩一哭,眼泪就有如山洪爆发泛滥成灾不可收拾。
威特多慌了一阵子,乱窜乱飞了一阵,终于想到了对策,喊声“老大!快逃啊!”便飞也似的,不!本来就是用飞的逃离了现场。逃了几百公尺才发现杨颠峰没有跟过来。
杨颠峰静静地叹了一口气,脱下了外套披在啜泣着的女孩肩上,诚恳地说:“是我不好,对不起!其实你们有权保有**的,这样去刺探、去揭发是很卑鄙的。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靠近你!也不会再向伊东华打听的。原谅我吧!”
女孩依然在啜泣,杨颠峰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杨颠峰离开后不久,女孩就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抹掉了眼泪,伸伸舌头说:“他人不错嘛!”然后又摸摸肩膀上的外套,叹了口气把它脱了下来。
放学已经有好一阵子,教室里的人所剩不多。杨颠峰环顾教室,席佳宜走得不见踪影,只有李志逢还留着,并且在杨颠峰收好书包走出教室时带著书包跟了上来。
“你跟伊东华怎么了?”李志逢问道。
“我不能说,这件事牵涉到伊东华的**。”杨颠峰心烦意乱地说:“我刚刚才答应她不再追究这件事,你也不要问了。”
“谁想知道伊东华的**。”李志逢板着脸说:“我是想知道你和伊东华之间的进展。”
杨颠峰愕然,陪笑答道:“啊哈!抱歉嗯,伊东华说她现在还不想交男朋友,还是先当朋友好了。”
“这是最安全的答案。”李志逢笑着说:“这证明她对你的印象不坏。”
“”杨颠峰狐疑地说:“我倒没有这么想过。”
李志逢抓抓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伊东华是怎么想的,我想,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自己一套对于‘交往’的定义吧!可是既然不知道,就要往好处想才能展开行动。再怎么说,你还有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当朋友还是有很多采取行动的机会啊!”“有道理!”杨颠峰恍然大悟,感激地说:“有你这个朋友真好!”“没没有啦!”李志逢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杨颠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怎么让席佳宜一个人回去?”
“我没有重色轻友到这种程度吧!”李志逢笑着说:“也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让席佳宜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为什么?”杨颠峰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不觉得就算了,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啊!”李志逢双手一摊说道:“我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比较好而已。”
两人在捷运站分手。杨颠峰坐上了回家方向的电车,却不知不觉地坐过了站。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茫然地步出了有点陌生又不太陌生的捷运站,连锁咖啡店的招牌映入他的眼帘。
“妈?”杨颠峰边向咖啡店走去,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我不回去吃饭。嗯,跟同学到外面吃。好好,我知道,再见。”
他进了咖啡店,点了一杯义式浓缩咖啡,就这样在店里呆坐了两小时。当杨颠峰步出咖啡店的时候,已是晚间新闻时分,人群不算很多,也不算很少。脚下的水沟盖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台北已经很少看见这种铁格子的水沟盖了。
杨颠峰从口袋中掏出三颗粉红色的小药丸,瞄准铁格子的空隙丢了进去。
闹钟的时间并没有改变,不过杨颠峰却早了半个小时醒来;他睡得不好也不够,不过却再也睡不着了。既然都已经醒了,当然就照着预定计划带着电线和秘笈,跨上脚踏车往附近的公园去了。
手酸的时间似乎比昨天挪晚了些。应该没有这么容易进步吧?这是错觉?杨颠峰坐在公园的阶梯本来只打算稍作歇息,眼睛却差点就闭上了。
“恩希欧勒菌增强的新陈代谢,也会加快锻炼身体的速度吗?”杨颠峰想着想着,为了抵抗睡魔便翻开了手中的“鞭术秘笈”其实这本东西哪有一点“秘笈”的样子?根本只是乔邦做的笔记,封面写着“鞭术”两字;其实当然不只两个字,写的是史乌基犹文,里边一页页记载着各种使鞭招式,连招式名称都没有。
杨颠峰自言自语道:“其实我该为每招起个名字,这样练起来会更起劲。”
他拿起电线,在不远处看见一只被随手丢弃的铝罐,便向它甩出手中的电线:
“例如说,这招就叫‘龙卷残云’好了!”
电线卷住了可乐罐,扬起它往垃圾桶抛去,可是放松的时间早了点,可乐罐没能准确地投进垃圾桶当中。
“就算重量一样,电线的质感和菱鞭差距不小哪!可是又不能拿着菱鞭来练,太引人侧目啦!真麻烦!”杨颠峰喃喃抱怨着,跑了几步捡起可乐罐丢进垃圾桶。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注意这边的陌生人开口了:“喂,少年仔,你不要拿着这么长的电线乱挥,很危险的!”
“我不是乱挥,是照著书在练的。”杨颠峰没好气地回嘴道。
“什么书?”那人走过来了,是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他抢过那本鞭术秘笈,随便翻几页便大笑起来:“小鬼,你是白痴啊!这种鸟书,随便印了几个鬼画符文字,你就信了?你就以为这是什么上古流传下来的秘笈?你被骗了啦!”
“我偏偏要信,干你屁事!”杨颠峰很不客气地抢回笔记本骂道。
那人也动怒了:“叫你不要拿电线乱挥,很危险,听不懂是不是!你以为自己不会打到人?就算不会好了,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小孩子模仿你的动作打到人?跟你客气你还耍嘴皮子!是不是要我叫管理员来赶你!”
杨颠峰懒得再说,照面一拳轰在那痴肥中年人的脸上,打发了他,拂袖离去。
他跨上脚踏车,边骑边咒骂道:“就是有这种人!也没多吃几斤米,却总以为别人应该尊敬他,拿着因应局势而成的‘自己的正义’去欺压别人?就是这样社会风气才会败坏!”
冷静下来以后,杨颠峰叹了口气想:“这公园不能去了!以后怎么办?”
他想遍了附近另外几处空旷的地点,都没有适当的。“暂时在自己家屋顶练习吧!”少年自言自语道:“虽然窄了点,又要节制音量,不过总不会有人再来烦我;慢慢再找新的合适地点好了。”
杨颠峰回到家中,盥洗完毕吃过了早餐,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阿弟,你还不去学校啊?已经七点啰!”妈说。
“奇怪?”杨颠峰拿著书包出了家门,纳闷地停在席家门口喊道:“席佳宜!”
“席佳宜自己先去上学了!”席妈妈喊道:“她说她有跟你说啊?最近她想早一点出门。”
杨颠峰耸耸肩,道:“我现在知道也不迟。”
和往常不同的,一个人坐着捷运电车到了台林高中站。多么幸运的,刚出捷运站就看到了伊东华!
正想扬手叫她,可是想到不知道是她姊姊还是妹妹,犹豫了半秒钟,还是叫了:“伊东华同学,早安!”
“早安!”伊东华回过头点头笑了笑。
“应该是姊姊。”杨颠峰边想边追了上去,和她并肩一起走。真幸运!
秋天的早晨有一点凉意。要是人行道边种的整排行道树会随季节变色的话就更好了,这么一来整段上学路会变得诗情话意,虽然现在的景致已经令杨颠峰觉得如在梦中或许这和景致根本无关。
伊东华瞥了同手同脚的杨颠峰一眼,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她并没有笑出声,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对了,杨同学,昨天后来,苗她跟你说了多少?”
“哦。”杨颠峰解除僵硬状态,答道:“我忘光了。说忘光了不是指真的忘光了,而是致力于忘记这件事,因为我看你妹她好像很困扰的样子,就跟她保证我绝不会再追根究底。”
“谢谢你。”伊东华欣然说:“这件事我并不打算隐瞒朋友,只是时机问题。”
杨颠峰沈默了半晌,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嗯,伊东华同学,其实其实我星期天说的‘交往’,可能跟你想的意思不太一样。”
“嗯,我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我只听到了转述。”伊东华浅笑着说。
“该怎么说呢?”杨颠峰抓着头说:“我想高一学生的‘喜欢’只是很纯粹的一种直觉,并不是说马上要发展成男女关系或是论及婚嫁。只是,如果不交往看看的话,除非有天时地利人和,不然喜欢永远也不会变成‘爱’”
“我也是这样觉得。”伊东华平静地说。
“所以我只是想说,能不能偶而给我一些更了解彼此的机会等等,你说你说你也是这样觉得?”杨颠峰讶异地说:“这么说,你的拒绝,意思就是说根本就不希望我们更进一步地了解彼此?”
“”伊东华讶异地说:“我倒不曾这样想过。”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清爽的笑容令杨颠峰如沐春风,虽然现在已是秋天:“但是我并不知道你对交往的定义,所以这样的回答比较安全,不是吗?”
杨颠峰双眼一亮:“那那么”
“不是。”伊东华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或许你听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会改变主意呢!”
“什,什么话?”杨颠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已经完全被弄得晕头转向了。
伊东华隔着校门远望着校庭说:“其实我早就已经决定,下学期要出国留学。”
杨颠峰差点没跌倒。
“半年之后,不管经记公司愿不愿意,伊东华的活动都会完全从演艺圈消失。”伊东华忍住不看杨颠峰的表情,继续说道:“以后的事情,我现在不想去想。可是,至少到大学毕业为止,我都不会回台湾定居了。
“我想,应该有不少人会觉得,和一个半年后一定要远渡重洋的女孩交往,是一种很不划算的事情吧?而且,半年后那个女孩不是明星了,什么也不是”她意识到杨颠峰停下了脚步之后,驻足回头望了望他。
杨颠峰低着头,双肩发着抖,干笑着:“呵呵,哈,哈哈,呵”“杨同学?”伊东华困惑地问道。
“其实”杨颠峰抬起头来,伊东华这才发现他是在苦笑。少年结结巴巴地说:“其实,其实我半年后也要出国留学,所以才迫不急待的把心意传达给你。”
“欸!”伊东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就像杨颠峰刚刚的反应一样。
杨颠峰抓着头苦笑说:“这么说起来,如果你觉得半年后一定会远渡重洋的那种交往,是种难以承受的负担,我一开始就已经出局了。我实在应该早一点说的。”
伊东华神情复杂地回过头,继续缓步往教室走去。
杨颠峰跟了上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都注定要出局了,尽情地享受难得这段能和伊东华做朋友的时光不是很好吗?这样一想,天空变蓝了,阳光也变得和煦多了。
两人步上校舍的走廊。他们的教室就在这栋校舍的一楼。
“杨颠峰同学!”伊东华突然开朗地笑道:“我只是就别人的立场这样想。其实,我并不害怕谈一场可能只有半年的恋爱!”
杨颠峰张大了嘴巴阖不起来。仿佛是少年的错觉,伊东华的双颊染上若有似无的霞色,回头快步走进了教室。
“这这并不能说是告白吧!顶多只是可能是她在鼓励我不要放弃。总之,这并不代表她答应和我交往了。可,可是,这个脸皮没办法停止傻笑啊!”杨颠峰傻笑着想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一点笑容,不过还算是笑容满面,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教室。
“早安!”杨颠峰大声说道。
有几个比较熟的同学大声答应了,伊东华则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和杨颠峰的表情正成对比的,席佳宜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轻轻挥了挥手。
“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杨颠峰贴近席佳宜的桌边问道。
席佳宜也不答话,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讲桌上和窗台边。
“盆栽啊?我一进门就看到了啊!你从你家阳台搬来的?”杨颠峰追问道。
“怎么可能。”席佳宜勉强撑起上半身,答道:“阳台上那几盆可是老妈的命根子,她把她们看得可比我重要多了。这些是我昨天自己掏腰包买的。”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买这种东西?”杨颠峰边说边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不是很漂亮吗?”
“是很漂亮啊!”杨颠峰注意到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放弃了追问。
“所以啊!”席佳宜笑着说:“以后我要每天早半小时起床,来学校浇花。”她贼头贼脑地窃笑着,斜眼看着杨颠峰说:“我看你以后可能会常常迟到了,要是我不叫你的话。你应该不可能会想早半小时跟我一起上学吧?”
“当然不想!”杨颠峰扮了个鬼脸,心想:“才不是因为我爬不起来,嘿!”
席佳宜等到杨颠峰的视线离开自己后,又懒洋洋地摊在座位上,好似早起和搬盆栽已经花掉了她一整天所有的力气一般。
一整天留在学校的都是伊东华本人,或许翌日也是,当然杨颠峰并没有再跟她并肩走进校门的好运气。放学之后,他无奈地开始写起繁重的功课。正如席佳宜所说的,刚开学之后没有多久,沈重的课业压力就已经降临在每一个台湾高中生的肩上。
“后天还要考英文单字,讨厌。”杨颠峰边和数学题目搏斗边自言自语着:“不知道银河法庭特殊教育学校又是怎么样的呢?”
背后传来小小的敲打声。“老大,老大!”妖精男孩笑嘻嘻地敲着窗户。
杨颠峰打开窗户,把他放了进来,问道:“什么事?武术大会要举办了吗?”
“哪有这么快!”威特多说:“而且啊!听说其他妖精使的寻找过程不太顺利的样子。”他说着说着又挺起胸膛说:“可不是每个妖精使的办事效率都跟我一样杰出哪!对了,我今天是带这个东西来给老大填的。”
杨颠峰接过一卷羊皮纸,摊在书桌的灯光下仔细看着──
它的抬头写着:
魔法王国葛里布林特皇家主办
第六届勇者选拔比武大会
报名简章
杨颠峰却抬起头来问道:“这是什么?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啊!”“啊哈哈,”威特多摸摸头笑着答道:“当然啰,上面写的是葛里布林特文啊!”“看不懂”杨颠峰板着脸说:“看不懂的话我绝对不会签!”
妖精男孩抓抓头说:“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不行!”杨颠峰又发起牛脾气来:“谁知道你的翻译会不会出问题?”
“你的坚持也有道理啦!”威特多胸前叉着手沈思道:“我去回报给上面,想办法弄一张中文版来好了。”
威特多卷起羊皮卷离开之后,杨颠峰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想了一下,发觉这种感觉是来自那羊皮卷上的“文字”那“文字”居然让他有种熟悉感。“我最近在哪里看过陌生的文字呢?”杨颠峰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早晨,杨颠峰依然清晨五点就挣扎起身,洗把脸后便拿着电线和鞭法书到了自家屋顶练习。他依照前几天的想法为每一招起了名字,练起来也更起劲,但是“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的问题还是很严重。
这是第十招了吧?杨颠峰照着笔记上的图形,把电线甩出了三个圈圈,再使劲抽了出去。“唔!这一招很费力。”杨颠峰自言自语道:“真奇妙,甩动的力量聚集在三个圈圈之中,然后一口气爆发出来。这一招可以叫做‘三阳开泰’,三个圈圈就像是三个太阳,而聚在一起的威力直能劈开泰山。”
迳自曲解了“三阳开泰”的意义拿来用之后,杨颠峰又想:“如果这真是文言文的鞭法古籍,一定会说这招有开石裂碑之威。在我手底下又有多大威力呢?可惜不能发出声音,不然就可以找个木板之类的来打打看。”
“这样下去不行。”他嘀咕着:“还是得找个别的地点。”
杨颠峰正想下楼盥洗,却听见邻近住家的开门声。他心念一动,从屋顶的女儿墙边探头出去,确认目标之后调整好音量喊道:“早安,席佳宜!”
的确是她。刚走出家门的席佳宜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往杨颠峰所在的屋顶平台望来。“你,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席佳宜难以置信地问道。
“练功。”杨颠峰简单地答道。
“”席佳宜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低下头去又迟疑了几秒钟,才抬头问道:“既然都醒来了,就跟我一起上学嘛!”
“可是我衣服还没换,早餐也没吃”杨颠峰说。
“那就快点换衣服,早餐我也没吃啊!到学校附近再买吧!快点,我等你!”席佳宜不耐烦地说道。
“好好。”杨颠峰耸耸肩答应了。
两人提早了将近半小时出门,这段小小的时间差,足以让在尖峰时间拥挤不堪的上下学必经之路意外地冷清。一个人占据一张双人座,两人在捷运车厢里各自以最舒服的姿势分别坐了下来。
席佳宜想了想,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问道:“你练什么功?”
“就是上次说过的鞭法啊?”杨颠峰答道。
“你真的在练?”席佳宜讶然说道:“看来不是拿到一本秘笈这么单纯吧?不然去书店也可以找到一堆少林拳啊、太极拳秘笈,只有闲人才会想去找一本真的来练吧?”
“的确不是这么单纯。”杨颠峰想了想,答道:“算是拿人的嘴软、吃人的手短吧!其实我收下不少好东西,不练一下总觉得良心难安。”
席佳宜没有纠正他的错误成语,只是更困惑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地说。”杨颠峰简单地说:“他们要我冒充那位武术大师的徒弟,以逃避某些法律制裁,我做了,他们就把那位武术大师的遗物真的送给了我。”
“”席佳宜伸伸舌头说:“算了!算了!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问的,越听只会让我越头痛而已。那总之你为了成功的扮演那人的传人,就真的练起鞭法来了吗?对了,很费力吧!看你这几天早上都没有精神,手臂倒是变粗了。”
“咦!”杨颠峰讶然看着自己的手臂:“有吗?”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真的有点变粗的样子。
“唉呀,糟了!”两人起身走出已到站的捷运车厢,席佳宜边走边比手划脚地说:“练武不练气,犹如有肉无骨,只会事倍功半!你这样再练下去也只会练出几斤笨力气,打不赢内家高手的!”
“你在说什么?”杨颠峰问道。
席佳宜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单手叉腰续道:“这你就不懂了!武侠小说看得不够哩!高手就是要内外兼修;也就是内功和外功的修练齐头并进。通常如果只练外功,必须服用或涂抹独门的药剂、膏药来顺气,不然迟早会有内伤或是气血翻涌、走火入魔等大祸缠身!”
杨颠峰怀疑地说:“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吗?”
“信不信由你啰!”席佳宜淡淡地说:“往另一方面去想,你也不想因为把肌肉练粗而变成虎背熊腰的大汉吧?通常内家真气的高手就不会有雄壮的肌肉,因为这反而会干扰真气的修练。”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杨颠峰沈思了一会儿,想起这几天手臂出乎寻常的疲劳,愕然醒悟:“对了!这鞭招显然不是光靠肌力就可以顺利施展的武术,乔邦大师一定是一开始就把念动力融入鞭招当中,才能施展自如吧?不知这鞭法源于何处?或许它本来有搭配一套类似内功修练法的东西,只是乔邦大师不需要罢了!
“那我又该怎么办呢?我的念动力被药物暂时封住了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不像席佳宜所说的练出大祸来,进展一定也有限!真的要去找一种内功来练吗?”
“你在想什么?”席佳宜问道。
“我想通了!”杨颠峰突然转身握住她的双手说:“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开始学学气功才是!‘内外双修、齐头并进’。谢谢!”
然后豁然开朗的杨颠峰踩着雀跃的步伐迈入校门,席佳宜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贴在脸颊上一会儿,才快步追了上去。
进了教室以后,杨颠峰帮着席佳宜为盆栽们浇花倒水。早自习的时间很快地接近尾声,伊东华走进了教室。
“伊东华同学早安。”杨颠峰打了声招呼。伊东华对别人的招呼都礼貌的回应,只有杨颠峰的招呼只是冷淡地点头以对。
“啊今天的是妹妹吧!”杨颠峰心想。
但是再转念一想:“难道我分辨她们姊妹的方法就是看她对我的态度和善与否?唉,说实在的,如果她们刻意要装,我根本就分不出来吧!虽然想不出她们要这么做的理由。”
刚打过中午的下课钟,行动电话就摇动了起来。
“是我。”沙百州学长的声音传来。
杨颠峰问:“学长有事找我?”
“是啊!现在就拿着便当到拳击社办来。”沙百州说。
“哦?”杨颠峰应了一下,答道:“好。”
他跑着进了拳击社办,本来还在猜想会不会又有友谊赛之类的,却从门外就看到社办里沙包都被撤到一边,空出的地方摆了好几张课桌并成的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各式卤菜零嘴,而众人围坐在桌边。
“咱们今天迎新,来帮忙吃吧!”沙百州学长招呼道。
“可是学长我”杨颠峰讶异地说。
“放心,你的事我跟其他干部说过了。”沙百州学长眨眨眼,装作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咱们当人家子女的又能怎么办?他要你出国留学,你能说个不字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放心,就算只有这个学期,咱们拳击社还是把你当自己人的!”
“来来!学弟坐这里!”另一个学长拉了把椅子过来,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杨颠峰和拳击社的学长们寒暄了几句,发现自己还挺受欢迎的。很快地,他就发觉是因为上次自己为台林高中拳击社挣回了少许颜面的关系。
“人都到齐了吧!”沙百州学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高喊道:“来人!关门放狗。”
二年级的学长应声而起,虽然没有放狗,倒是把门关上,百叶窗也阖上了。
杨颠峰正疑惑着,另一个学长已经笑容满面地从冰箱中搬出了一箱台湾啤酒。
少年也露出了笑容。就算他不是什么奸恶之徒,却也离卫道人士相去甚远,更重要的是流传已久的骚人墨客文化让杨颠峰早就对酒有许多美丽的想像,何况他一直没什么实际尝到的机会。
“我沙百州平生不跟三种人来往。”沙百州长身而起,朗声说道:“第一种,不喝酒的男人;第二种,不想交女朋友的男人;第三种,孬种!喝多喝少大家量力而为,但是谁不喝今天就别想走出去,来!开开开!”
在一阵纷乱之中,整罐啤酒递到了杨颠峰的手中。他迳自打开喝了一小口,虽然比料想中的还要苦涩,可是滑入喉咙之后却有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
“虽然是便宜的酒,还挺好喝的耶!”少年心想。
“怎么样?能喝吗?”一个刚认识的学长笑嘻嘻地靠了过来。
“应该没问题吧!”杨颠峰也笑嘻嘻地说:“干杯?”
“好!那就干杯!”学长爽快地说。
两人碰了一下啤酒罐,各自仰头把整罐啤酒喝了个精光。杨颠峰登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飘飘然的感觉。
“听说空腹喝酒更容易醉?”杨颠峰连忙打开便当吃了几口。他又接过了一罐啤酒,这次只敢慢慢喝了。
他听得一个学长正以拳击为题对学弟们高谈阔论,兴冲冲地拉把椅子靠近去听。
“所以说,”那学长口沫横飞地说:“拳击是科学化的、最有效率的徒手搏斗技巧!虽然说许多格斗技号称有巨大的威力,然而那都需要长久的苦练,而拳击没有这回事,用拳头攻击敌人可说是人类的本能。我认为到了近代,还能够在军队或警察之类的‘实用考量’下生存的武术,只有拳击和擒拿术;但是擒拿术要讲究见招拆招,而且一用错力道就会断手断脚,对付歹徒或敌人时,缚手缚脚,毕竟没有拳击来得痛快。”
杨颠峰打从心底同意这番话,他练起鞭法来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想必许多传统武学都有这方面的问题;然而拳击却是从一般人的肌力也可以负担的简单动作着手,用跳绳、跑步之类的简单运动就可以达到增强拳击所需体力的目的,实在是一项很大众化的运动武技。
“柔道又怎么样呢?”有一名学弟问道:“听说在日本,把柔道视为军队和警察必须锻炼的课程!”
“柔道的问题和我刚刚说的其他武学差不多,需经过长久的练习才能发挥威力。”学长振振有词地说:“尤其柔道和大部分的武术大相迳庭,注重以‘拉力’来制敌,和一般武学较注重‘推力’不同,需要特殊的训练方式来强化拉力。日本的军队和警察之所以学习柔道,是取法自柔道护身、受身方面的长处,并不是以练到能用它来制服对手为本意。”
“没想到学长对柔道也有研究。”某个学弟赞叹道。
“我刚刚说的话全部是从漫画里读来的,我虽然学过半年柔道,但是教练从来没说过这些东西。”学长却哈哈大笑地回答。
有学弟又插嘴说:“台湾的国术不是也很发达吗?那不就是中国的传统武学?”
学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哪有这种好事。中国的传统武术讲究以形入神,在动作的长期反覆演练之下,求取发劲方式的领悟,更需要气功、内功之类的练习加以配合。现在台湾的国术重形不重神,一开始就讲求动作流畅好看、讲求抑扬顿挫,怎么可能练到发挥出招式应有的威力?其实啊!我在我们学校里就认识了几个真有修练气功的同学,但他们全都没有加入台林高中的国术社,坊间的国术馆也良莠不齐,绝不是随便找一家就能学到正确的中国传统武术!”
杨颠峰眼睛一亮,正想凑上去请那位学长介绍几个人给自己,沙百州却正巧走近来搂住了他的肩膀。
“你们的进展怎样?”沙百州笑嘻嘻地问道。
“学长,酒味好重!”杨颠峰抱怨道。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怎么样。伊东华说我们可以先当朋友,而且她也不反对我们在熟悉之后有更进一步的交往。”
沙百州略微讶异,大力地拍了杨颠峰的背笑着说:“那不是很好吗!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很糟就忍着没有问你,可是以现阶段来说,这个答覆已经不能再好了!”
沙百州学长似乎没有很在意“伊东华不是伊东华”的那件事,杨颠峰也没提;其实就算提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接下来呢?”沙百州问道。
杨颠峰烦恼了一阵,说:“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不能这个星期又约再等一个星期吧!”
沙百州爆出一串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呛出来,看来他真是有三分醉意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笑死我了!你就只会想周末把女孩子约出去啊!”“不然还应该怎么办?”杨颠峰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你心中有没有什么计划呢?”沙百州又再反问道。
杨颠峰低声道:“暂时可以有什么计划呢?只不过觉得王公非可与共事之辈,故暂作功成身退,大家仍可留下一份交情。”
“好小子,居然也用‘大唐’的台词来答我!”沙百州边笑边又大力拍了杨颠峰一掌,差点把他骨头都拆了:“哈哈,没有计划就直说嘛!说一堆废话做啥。”
“那么到底应该有什么计划?”杨颠峰问道。
“你以为你在玩‘纯爱手札’?你有两、三年的时间,可以两个星期约一次会这样,做水磨功夫?你只有半年耶!”沙百州不但没有压低音量,几乎是喊着说出的:“而且你要追的可是学生偶像、台林校花伊东华!”
整个拳击社办静了下来,杨颠峰本来还有点心慌,直到几秒后爆出一阵阵喝采声:“学弟你要追伊东华?”“猛哦!”“很好!做人就是要赶冲赶拼!”“上啊啊啊啊啊啊!”“难道是因为没有人认为我能得手的关系吗?怎么没有人嫌我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杨颠峰边想边问道:“伊东华什么时候当选校花的?”
他本来只是开开玩笑随口问问,没想到有学长翻了翻角落的杂物掏出一份报纸,递给他看。那是台林高中新闻社发行的“台林号外”今天的头条就是“一年六班学生偶像伊东华学妹不负众望当选台林高中校花”!下面那一排字是“上一届的校花三年四班麦淑仪学姊居然落后五十多票”
杨颠峰心中产生了理所当然的怀疑:“什么时候谁投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