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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多谢。”看来我被人带到其他界,这里不像重华,也不是殊途。身上除了三无哥给的玉佩,再无其他。一魂三魄?三百年为何哥哥却从不提,为何连解释都是从三无哥口中得知。
“公子可有去处?”
他的话打断了我,也点醒了我,但心中的去处恐怕也是不归路。“天上天下。”
像是觉得有趣的回答,他笑道,“呵呵呵,在下莫三笙,敢问公子名讳?”
“白午。”
“如若不嫌弃,还请白公子在此静等,待会会有人寻过来,公子可随我一同回去。”
“如此甚好。”本就人生地不熟,这莫三笙看着有些眼缘,随他去也好。看着这满地的碎石残木,我嫌站着累,也索性坐下,见他仍站得笔直,禁不住问,“你不坐坐?”
再一次,他那如柳的蛾眉紧锁,“不用了。”
见他为难我也不便再多问。
不一会儿就听见马儿的嘶鸣,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一行人立即跪在莫三笙身前,“三少,请责罚。”
“回去再说。”他将手伸到我面前,“走,我们回去吧。”莫三笙的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几乎没有半分出头,纤长的手仿若白玉,四指指肚却有不薄的茧,我突然好奇这人奏的是萧萧琴瑟,还是舞的剑影刀光。
为避免失礼,尽管手上满是泥土,我还是借着着他的手起身,却看见他眼中的不适,一名下人立即送上白绢,他细细的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我才明了,这人喜净。接近马车,他果不其然的将外衫脱下,仆人恭敬上前将衣服递上,依旧是一袭白衣。
“怎生出这等事?”马车帘子掀开,一人低头问道。
“这你得问问你府上哪一位侍寝的夫人或公子了。”莫三笙无奈。
那人抬头,我这才看清楚对方的脸,也生得一副好皮囊,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雍华之风,眉眼间不加修饰的倨傲也不难看出身份的高低,只可惜锋芒毕露。
“这位是?”
“他是我偶然在路上遇到的,名唤白午,白兄,这是我好友连诀。”
彼此点头致意,并不多言,车内安静也省得尴尬。
“白兄,家住平欢城?”
我回以一笑,“嗯。”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处境挂在嘴边,我也是其中之一,这并非什么坏习惯。
“那正好。”
殊途。
“怎么回事?午儿呢?”
“一个引路人突地将午儿推下了三途。定有人从中作梗,在引路人身上下了结界,我竟破不得。”三无咬牙切齿道。
白夜攥紧手,“可知午儿去了哪?”声音有些发抖。
“这是三途河尾,没你的判决,谁知道下面是什么,更何况午儿魂魄不全,怎么经受得住,而且我的玉佩也没有反应。”三无越想越不安,“焱生呢?”
“我来了。”暗黑的影子慢慢变成人形。“地府有异,有人强行将收押的魂魄释放,引得黄泉大乱。我和慕情直到方才才把所有魂安镇。”
“可刚才引路人来过。”
“不可能,我今日未审判过何人,因这事我也延迟期限,引路人从何来?”
三无手一挥,上千株花被光痕斩断,惊起一片冷华。“午儿不见了。”这话使得三人心沉。
听了三无的话后,焱生按住白夜的肩,“我派人去找,一有消息就知会你。”
“拜托你们了,午儿无灵识,我们谁都无法探得,怕是棘手。”
“我们定能寻到他的。”焱生开口。
三无道,“那小子和我们几个千年老妖怪处久了,有什么没经受过,他心性可不比我们差。无论在哪里,他也会好好的。”
“嗯。”
三人同时消失,地上散落的断花也渐渐融进泥土,花重生,仍不见叶。
第一次坐马车的白午来不及品味其中的乐趣,就深深睡去,直到被人唤醒,这才发现他一直枕的都是莫三笙的肩。
“我不知白兄家在何处,这一进城,就贸然唤醒你了。”莫三笙挂着笑意。
掀开帘子看了看灯火嘘唏的街道,白午才想到刚才把人家当一路枕头的事。
“是我失礼了,多谢莫兄,那就此别过。”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白午微微一笑,在收到对方的回应后,便下车。当帘子合上的瞬间,他看见莫三笙噙着的笑多了几分深意,也在转身时明白莫三笙的意思,城门上遒劲的字款款而落“睢方”而并非“平欢”,看来人不老实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人到底还是喜欢互相试探。
“我怕他一人危险,总觉得过意不去。”莫三笙的手指缓慢的敲打着手背。
“他一个陌生人你又何必介意,你看他刚刚并不惊奇的样子,你真以为他住在平欢?”连诀挑眉道。
“要是你多想了呢?诀,不是谁人都心怀不轨。”
“三笙,人心叵测这点你比谁都清楚。”连诀也不提刚刚的事,反倒是探寻似的眼神直直望进莫三笙眼中。
莫三笙撑了一会儿,有些哀伤的看着他,“诀,你又何必再提。”
连诀自知让他回忆起往事,慌忙移开眼,“你被劫到城外的事我会彻查清楚,这阵子不太平,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三少,到了。”
莫三笙足沾地,“诀,你也多加小心。”
一只手揽过他的肩头,“已过寅时,今夜我就在这住下了。”
“你这是在给我添麻烦,明日这平欢又得闹的沸沸扬扬,我就是再小心也难防诸多暗箭。”
“有我在,没人能动你莫三笙。”
像是故意让连诀不自在,莫三笙回眸一笑,“那昨日的事作何解?”
难堪的别过脸,连诀回道,“意外。”
莫三笙只是笑。
下车的白午在四处游逛,他见过这样的场景,在无数的灵石中,这里应是俗尘,第六重天。
看着手心的玉佩,白午怅然。他不知道如何去找其余的魂魄,也不知该如何回家。百年间,他看过无数人的生与死,他们为权而谋,为利而争,为情而守,为活着而死去。白午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他记得白天行人匆匆,夜里风卷空巷。抬头看着星夜,“哥……,”他真的不在世黎了,心中空荡得不知所措。
艰难的迈出步子,在人界他一无所有,只能到处走走停停。最终也是找到落脚地,一座寺庙的后林,靠在树干上,他心想此时小白应该在他旁边,白夜回家后看见他在外面睡觉,会给他披件外袍。白午盯着同样的星空须臾,合衣而眠。
倒不是清晨打扫后园的僧人发现他,而是早起的少年。
“这人不会是死了吧?啊啊啊啊啊!”看到地上的人动了,少年尖叫不已。
“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是鬼。”白午这一身最好看的就属一头长发,倾泻的青丝美如纯白宣纸上厚重的笔墨,尽显淋漓风华。让他烦心的是头发太多难以打整,以前还有白夜给他梳理,如今他更嫌麻烦,也就由它披着,本就苍白的皮肤也多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午有气无力的坐起身,耳朵发疼的他瞪了一眼跳脚的人,随即捂住他的嘴,“闭嘴。”白午一夜林子露宿,冰冷的手更是惹得他害怕。
“呜呜呜呜呜……,”
“怕你就跑啊,叫唤什么。”白午撤开手。
“我……我……腿软了。”
不耐烦的白午把他的手搭到自己手腕上,“我不是鬼,我要是,就你这么个吵法,早就把你拉下地府了。”
感到白午脉的搏动,他才松口气,“还好还好,老天保佑,是我看错了,谢谢老天爷。”
“你应该谢谢我好好活着,不然我非得吓死你不可。”白午的无聊也被这人逗弄得没了。
“你这人可真不正经。”
白午摆弄身上的树叶,“从何说起?”
“你不好好在床上睡觉,非在这林子吓人,不是不正经是什么?”
“在下一未借你家舍,二未扰你清梦,三未责你污蔑,怎生不正经?”
“你!你!你!”
“还请公子饶了我家小厮,在下先给您赔个不是。”
白午回身,却见秋日茫茫落叶里,一人浅笑着站在屋檐下,微风拂衣,翩若惊鸿。
他慢步走到白午跟前,“我家小厮不懂礼,实在是抱歉。”
白午也觉自己过分,连忙回道,“是我多计较了。”
“少爷,你怎么出来了?秋霜重,您身子受不得。”
“八两,你叫声都快把屋顶掀了,我能不出来吗?”
“我,我,我去给您拿衣服。”说完一溜烟就跑。
“在下白午。”
“非月。公子可愿一同用膳?”
正想拒绝,白午见他眼中满满的诚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确实不应推脱。人有待客之道,也理应回之。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非月笑道,“请。”
八两跑过来给非月披上外衣,三人身后拖着散落的枯叶,相伴而去。
房间里满是药草的苦味,非月歉意的开口,“我身子弱,从小百病缠身,这身上也是去不掉的药味,还请公子担待。”
“叫我白午就好,你诚意邀我来,我感激都不及,你还这么客气。”
“白午。”
“嗯。”
一桌的素菜,清粥加咸菜,白午也吃得不亦乐乎。反倒是非月喝了小半白粥便放下碗。
“白午,你可是无从去处?”想来他是在林子里睡了一夜。
哈哈一笑,“去处未定,倒是无居处。”白午也不觉窘迫。
“那可有兴趣陪我上酆阳逛逛。”
“酆阳?哦,我不太了解这些地方,我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没摸清呢,还望非月指点一二。”
“酆阳是南梁的首府,现在我们在睢方的青峰寺,再往西南过平欢城,就到酆阳了,我这一行也乏闷得紧,不知白午可有心去酆阳赏玩?”
反正自己对这俗尘也不了解,与其误打误撞,不如相遇而安,也正好亲身感受一番,“这一路就请非月多包涵了。”
“有白午相陪,是非月的荣幸。”
“少爷,您要带上这人去酆阳?”八两扯着嗓子一脸的不情愿。
“八两。”非月略显无奈的摇头。
这小厮当真可爱得紧,让他想起小白,“怎么?半斤你不依?”
“我叫八两!”十五岁的少年被气红了脸,两眼瞪得圆圆的,可爱极了。
“半斤和八两有何不同?”
“半斤是半斤,八两是八两!”
“半斤就是八两啊。”
“对,但我是八两不是半斤!少爷,呜呜呜呜呜。”八两快急哭了眼。
“好好好,八两八两,不多不少的八两。”白午赶忙哄他,“八两别哭,到时候眼泪合起来得变一斤。”
“少爷……,”八两委屈的躲到非月身后。
非月噗嗤的笑,“白午是和你闹着玩。”
“八两,要不我给你赔礼,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成不?”白午嬉笑着。
“五里铺,挂着个大红灯笼,写着红枣不红的摊子,我要八两!”
“好好好,我只买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