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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阜平县城唯一的一条主街是我县最繁华的商业街。主街原本就很窄,允许摆摊的空间就相当小,再加上店外店占道严重,部分流动商贩不易管理,所以街上经常是乱七八糟的样子。上面领导下了狠心整治街道,要求主街整齐,不许固定摊点店外店经营,更不许流动商贩再上街出摊。我们工商局负责清理,我是清街队伍中的一员。
那时,我们每月的工资只有400来元,还经常被扣发工资。都说小商贩不容易,我感觉我们那时比小商贩还不容易!大冬天,大早晨赶在固定摆摊的出摊之前,去阻止他们出摊,白天还要满大街地追着赶那些流动商贩。那些固定摆摊的时刻做着店外店经营的准备,和我们捉迷藏;那些流动商贩天天偷着出,和我们打游击。给他们说好话让他们别在街上摆摊,他们不听;如果说难听的,他们比咱更难听,那些小商贩们嘴都特拉碴。和他们好话坏话都说尽,最终还是不管用。领导看不见我们起早贪黑赶他们,只要看到他们在街上一次,就会冲我们发脾气。就是那时,我们感觉自己这个公务员连街上要饭的都不如。
那年冬天,我冻的咳嗽了,整整咳嗽了俩多月!到现在都有病根,夏天也不敢喝凉水。也是那时,我们一位同事挨打了,局长软弱,不敢给我们做主,为我们讨不回公道,还在大会上说:“我让你们出去收费了,让你们出去打架了?”你说你心凉不?!
就是那时,我对我的同事说:“我们是公务员,考个公务员身份不容易,咱们不能犯错误被开除。现在局领导软弱,给咱们做不了主,咱们千万不能找事。能管得住的小商贩,咱们就阻止他上街,管不住的咱就不管了。反正,常年不上班的也没少拿工资,咱上班也没多拿工资,咱就不能再附带挨打挨骂了。”我同事们对我的说辞极为赞同。
可想而知,街道在我们的管理之下,没有任何效果!
可能是我们局长向县领导诉苦了,也可能是县领导看我们工商局实在管不出效果,就把清街的重任交给了建设局,让我们工商局从此脱离了苦海,真是谢天谢地!
那时,我们还负责征收街道两旁固定小摊的管理费。那些小摊不挣钱,收费也特困难,按说应该是天天收,每天收他们两元,我们为了好管理,就按月征收。尽管我给他们定额很低,可是,征收起来依然特别困难。尤其是过庙时,上街收那每摊两元管理费时,真是什么人都见,什么事都有。
记得,有一次过庙,我带着我的组员上街收费。两个小伙子硬是不给,态度特别蛮狠!我和我的组员都是女同事,我们肯定不会和他骂架,更不会打架,于是,我就告诉我的组员,咱就“一”字排开站他摊前等,什么时候他给了那两元,咱再收下一个摊的,如果他不给咱就不收下面的摊了,今天就给他站一天岗!耗了有半小时后,那摊主眼看着好多顾客从我们身后绕过他的摊去别家购物,就气急败坏地扔给了我们两元钱。今年,有次吃饭,我恰巧和那摊主坐一桌了,他说看我面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了,我笑着说我长得普通。其实,自他一进门,我就认出他是那个曾经被我们围观的摊主!
由于县城只有一条主街,街道两面的房屋自然就全成了店铺。那时的腊月,主街两旁的店铺都会在店外支个架子,把货物摆到了店外面的架子上卖货。加上一些流动的小商贩也开始向主街汇聚,主街的道路就会严重堵塞。每年腊月,别说是过车,步行都很困难。有一年,政府决心改变主街腊月难行路的状况,便召集各个职能部门分工合作,共同清理,从而达到“环境优化一条街”的效果。我们工商局又接到了负责清理店外店的差事。
街道两边店铺中的个体户早养成了腊月在外面摆摊的习惯。突然不让在外面摆摊了,他们还真不习惯。头天下午所长给我们开了个小会,要求我们一定把此项工作干好,还不能发生冲突,闹出事来。我们所共有26人,留下一名在所值班,其他的25名同志分成5个小组分段管理。我们组负责卖水果的那段。早晨不到7点我们组几位同事便到岗了。水果店的老板们每家都进了一万多块钱的货只等着年集上摆出来卖。如果不让他们摆出来,他们的店内又摆不下,卖不出去,再存放不当就会损失很大。我们苦口婆心的在他们面前展现“服务型工商”的形象,他们软磨硬抗的和我们游击战。我们五人挨家挨户做工作,还要像搬运工一样帮他们把搬出来的货物搬回去.尽管这样,店外摆放现象还时有发生。
有天大早,不到7点,我们就上街了,快冻死我们了,等8点多,商务大厦开门时,我和我同事去商务大厦大厅暖和下,没想到一眨眼,东大桥上那摆摊的就出来了,正好一个副县长路过,立即骂了我们所长一顿,然后我们所长就把我们所所有的工作人员全叫到东大桥上,让我们“一”字排开,把我们大骂一顿。
事后,我经常想,那副县长怎么可以越级骂人呢,他怎么也得先骂局长,然后再有局长向所长传达他骂人的精神啊!也暗自庆幸,那副县长幸亏没直接骂我,那时候,我们基层人员根本就不知道县长是谁,副县长是谁,更不用说县长们都长什么样,如果那副县长真的像骂所长那样带着三辈祖宗骂我,我肯定会当街和他吵起来!
再后来,我们局换局长了,我向局领导申请往局机关调动,新局长说,我挺适合在所里干的,可以就地提副所长。我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去局里当一般人员,也不在所长当副所长!”又过两年之后,我有望升任股长之时,局长又找我谈话说,以后的各种待遇都会向工商所倾斜,让我去一个乡下工商所担任所长。还说,乡下所有车,回家挺方便,工作压力也不大。我耐心地听局长说完之后,一字一句地说:“我努力奋斗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当什么官,就是为了不去所里工作!”
转眼,十来年过去了,那些管街的岁月已经成为历史,现在再想起来,干管街工作的那段岁月,真是不堪回首!那工作简直比孙子还难当!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们一块管街的那帮“难兄难弟”们,如今只要在餐桌上有机会坐在一起了,总有人提议:“老城关喝一个!”那情那景,不亚于一块当过兵的战友聚会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