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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知陌定定看着静默不动的灵牌,静静的叹息了声,“但每次话到嘴边,看着你跟苏雅儿在一起的样子,我总觉得你是真的厌倦了我的冷脸,真的欢喜上了苏雅儿,那时候……”笑了笑,“其实我挺难受的,真的。”
“我没有,我对她只是……”容浔试图解释,话到口边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他当时一方面确实是想以苏雅儿气袁知陌的,另一方面确实也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热了那么多年,自己又没多少日子可活,心里多少有些负气的情绪在里面:你不肯欢喜我,自然有别人欢喜我,离了你我照样活的好好的。
容浔哑了哑,烦躁的想抓头,但从头到脚都被捆的结结实实,别说是抓头,连伸手都没办法,于是更加的烦躁,闷着声音低道,“其实我就是个渣。”
袁知陌侧头看了眼过去,唇角微微挑了挑,认认真真的道,“你可不是个渣么,你当时分明知道我欢喜的是容隽,你非趁着我爹跟容隽不在京都的时候,巧舌如簧的让陛下赐了婚,让我不嫁你都不成。嫁给你那些年,哪一天你不是费尽心思折腾我?你不知道,我一开始的时候看着你就犯怵,如果有股子气撑着,我可能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容浔想起那些过往,难得的愧了愧,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塞进地缝里。
那时候还年少,虽然得了他,但总觉得不放心,一股脑的就把那些不放心付诸于实践,从头到尾恨不得把人吞进肚子里才甘心。
袁知陌继续说,“后来好不容易你把床第间的事情看淡了些,好不容易我对你也有了些情意,你又开始拿女人刺激我,光一年时间我就帮你操办了六房妾,整日让我被那些乱七八糟女人的琐事搅和着,想抽出身都抽不了。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你说你这办的是什么事?”
睿郡王开始找地缝,他已经想把自己整个塞进去了,嗫嚅的分辨了一句,“我可都没碰过她们。”
“我知道,你娶那些人纯粹是想利用她们缠死我,让我连一点多想容隽的机会都没有。”袁知陌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过去,“我后来也明白过来了,你说你也不想想,我当时又要管你定熙王府那堆入不敷出的烂帐,还要应付您这位闲人,你真当我三头六臂?”
“……我看你当时挺轻松的,每日还要练字看书,看的书都是些伤春悲秋的书,练的字还跟容隽有七八成像。”总而言之,睿郡王不放心就是了。
袁知陌嘴角抽了抽,简直哭笑不得,他当时偶尔一次忙里偷闲居然被人当做他愿做攀墙花的证据了?虽然竭力克制,还是忍不住恼了,“府里的书不都是你让人采办回来的?那些书都是你买的!我跟容隽从小就在一起读书,学的又都是颜真卿的字,字体相似本就正常吧。”
睿郡王臊眉搭眼,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眼角瞟瞟身边气怒的袁知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往那边挪。
袁知陌当看不见,继续道,“前前后后我跟你一起也不到十年,你到底惹了多少幺蛾子,后来倒是好,不仅娶了苏雅儿这个贵妾,老王爷出了事,你还疯似的跟苏克哈串通了起来,做个毫无准备的乱臣贼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我当时真的是失心疯了,走火入魔了。”容浔老老实实的坦白,手从粗绳里钻出来,费力抓住袁知陌的手。袁知陌低头看了看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手抽了抽,没抽掉,微微犹豫了下,却也是任着他握着了。
容浔眼睛微微一亮,死皮赖脸的拽着人不肯松,整个人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似的倚上去,压的袁知陌不由往后踉了踉,单手撑着地才勉强稳住身形,微微咬牙,“你失心疯找死不要紧,还要拖着我垫背!你一死了之倒是安逸,你知不知道我当年为了收拾你烂摊子费了多少心力?”
容浔心口一涩,小陌儿此时说的轻描淡写,但就算他不明白,也能想象的出他是怎么一个心力交瘁,定熙王军足足二十万,既要稳住失去主帅的定西王军不让军心躁动继续造反,又要让朝廷放弃追究这些兵士的罪责,再加上害死他的愧疚,任是铁人也吃不消。
他也没脸面再继续倚在袁知陌身上当狗皮膏药,规规矩矩的跪直了,牵着的手却是怎么也不肯松了,“那最后……”
袁知陌斜睨了眼,“想知道?”见容浔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袁知陌脸上浮出一点古怪的笑,认认真真的道,“为了收拾了你丢下来的烂摊子,我陪容隽睡了一觉,跟他做了五十年的夫妻,然后幸福安康的老死了,算起来,你倒算是促成了我跟容隽的姻缘。容隽都说你死的好。”
容浔骇然抬头:“……”
看了眼脸色骤变的容浔,袁知陌心里压着的怒气陡然消了不少,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衣摆被人死死拽住,他低头看向拽着他衣摆不肯松手的睿郡王,脸上浮出一点恶意,“拜您所赐,我都是残花败柳了,您还好意思扯着我不肯放?”
容浔脸色难看的几乎黑墨染成,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觉胸口一痛,袁知陌恶狠狠的一脚正好踹中他的胸口,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狼狈的被踹飞了出去!
房门咚的一声被关上,外面传来袁知陌清冷冷静的声音,“他要面壁思过三天,三天之内不准任何人打扰。”
睿郡王奄奄一息的摔在墙角,简直不可思议,他家小陌儿什么时候这么大的力气了?这是要谋杀亲夫?
袁知陌一觉醒来,一反前两日的郁卒,心情居然颇好。
或许是很多憋在心里的事情都说出了口,也或许是踹容浔的那一脚,或许是这两日难得的清闲自在,又或许只是单纯看着从窗纸里透进来的微亮明光,听着清晨早起的翠鸟脆生生的低鸣,总觉得精神无比舒畅。他很有兴致的打开门,房门口突然咚了一声,一个人结结实实的滚了进来。
跌倒在地的黑衣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底有一瞬间的锐利,但在看清袁知陌后,锐利立刻掩了下去,有些费力的把自己从地上挪站了起来,“早啊。”
袁知陌皱眉看着眼前一身狼狈憔悴的长孙晏,再嗅着他一身根本遮不住的酒气,“你怎么了?什么时候来的?”
“哦,昨儿夜里就来了。”长孙晏脸色有些古怪,眉头紧紧皱着,因为在外面冻了一夜,脸色微微透着青白,“本来想找你喝酒的,可是你已经睡了,我就一个人喝了。”
袁知陌探头看了看,果然门口堆着七八个空酒壶,再看看面前似乎有着什么心思的黑衣少年,想了想,“你还想继续喝吗?”
长孙晏挠挠头,打了个酒嗝,“想喝,可是没酒了。”
“那我陪你,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面的酒够喝死你了。”袁知陌随手关上了门,拉着一声酒气的黑衣少年往外走,长孙晏也真的是喝了不少了,走路都踉踉跄跄,走两步退一步,袁知陌迫不得已只能半拖半拽的拉着他。
定熙王府众人偷偷摸摸的看着姿态亲密的两位少年,发现这两位居然是大步往外走,登时都惊的一门子汗。
这吵架是吵崩了?
郡王夫是要离家出走了?
尤其是众人看着长孙晏下意识搭上袁知陌的肩膀,袁知陌为了方便半搂住长孙晏的腰,这等勾肩搭背态度暧昧,众人脑门子上的汗愈发滴滴往下了。
袁知陌察觉到四周诡异目光,清冷视线环视一周,淡淡的道,“你家郡王还在面壁思过,别打扰他。”
言下之意明了的很,不准通风报信。
虽然袁知陌在王府统共待了没几日,但这绝对不妨碍他在定熙王府里奠定极高的威信,其威信之高,简直是要逼过一家之主的老王爷,更不用说那完全是被迫面壁思过三日没吃没喝的郡王爷了。
众人立刻齐声点头,应了声诺。
袁知陌满意点了点头,微微扬高了声音,却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谁要是再跟着我,我就让容浔闭关十日十夜,你们知道我做的出。”
四周半晌没动静,好一会才有一砖头从屋顶上抛下来,示意听的清楚。
袁知陌用力一拽快要滑下去的长孙晏,堂而皇之的出门喝酒去了。走到半途,突然街边走过一个人,那人脚步一顿,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你们这大清早要去什么地方?”
长孙晏勉勉强强的睁开眼,一脸迷糊,“袁知沣?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礼部官员,我不在这里能在什么地方?”袁知沣没好气的哼了声,不悦扫了眼袁知陌,这几日拜袁知陌所赐,他在定熙王府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定熙王府的主子又都是大男人,也不怎么非心管下人,连带着王府里的下人都是风中凌乱脑袋抽风,对付他这个外来客,使绊子设陷阱粥里多勺盐菜里加点料入厕没纸半夜鬼嚎这类琐事几乎层出不穷,逼的他迫于无奈只得搬出了王府在外面找了家客栈住下,虽然每日来回费了点功夫,但至少住的安心。
袁知陌被他瞪了莫名其妙,不明白袁知沣到底在气什么,耐住性子好声好气的道,“我们要去喝酒。”
袁知沣一双与袁知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瞪大了,脱口而出,“这大清早你要喝酒!家规你都忘了!爹要是知道非要抽死你不可。”
袁知陌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突然一沉,登时沉默了下来。
袁知沣看着袁知陌的脸色,这才想起来袁知陌已经拒绝了回京,也已不算是袁家人了。登时有些尴尬,撇开脸故作傲慢的转过头。
袁知陌沉默一瞬,勉强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
袁知沣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眉头狠狠打了个结,恼的大踏步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却正好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跟在袁知陌身后,动作诡秘难测,如果鬼魅。
他皱了皱眉。
喝酒这种事情,尤其是对满怀愁绪的人来说,向来是讲究个安静和爽快,所以当长孙晏睁开迷迷糊糊的醉眼,看着四周一排排的酒瓮时,眼睛都亮了亮,“这里是什么地方?”
“定熙军在城外的酒窖。”袁知陌从架子上搬下来两壶酒瓮,揭开上面落满灰尘的盖子,替自己跟长孙晏各倒了一碗,“酒是烈酒,够你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