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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浔心口一沉。
他就知道袁知沣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没什么好事,果然如此。
他立刻转头去看袁知陌。
袁知陌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皮颤了颤,似乎没有多大反应。视线慢慢一转,落在他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上,袖子微微涟漪。
细长凤眸里光芒微柔,心里叹了口气,他身体一侧侧挡在袁知陌身前,定定看向袁知沣,“过段时间,我自然会带着知陌回京都,袁太傅何必急在这一时?”左手绕过身体,借着身体的遮挡牢牢握住袁知陌的手,轻柔却坚定的掰开紧握的拳头,防止他的指甲伤了他的掌心,“知陌是袁府嫡子,又对袁太傅孝义有加,父子血缘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我父王喜欢知陌的很,在这里多留几日有什么不对的?”
袁知沣脸色变了变,“袁知陌又不是你王府的人,就算想留,也要看看袁知陌的意思。”
容浔嗤笑了声,“那又怎么样?我纨绔惯了,就算我父王不留,就算他要走,也要看我准不准他走,我好歹也是郡王,难道连一个人都留不住?”
袁知陌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冰凉的心口缓缓生出一点热,抬头看着胡说八道的容浔。
他分明知道袁知沣是什么意思,这么一说,却是将所有错误都拉扯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让人感觉他就是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他这是在替他铺台阶呢。
有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替他遮着挡着护着,夫复何求?
“不用说了。既然父亲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袁知陌静静开口。
容浔与袁知陌同时震惊回头,不过前者震惊里夹杂了些隐隐的喜悦,后者则是完完全全的愤怒!
袁知沣脸上带了点怒色,愤然起身,“袁知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袁知陌抬头看了容浔一眼,容浔眼底隐隐的喜意让他心尖一颤,心里登时有了那么点酸软,又像是被针扎了下,带着淡淡的刺痛。
容浔的手也有些凉了,他其实也是有些怕的罢,怕他当真选了家而丢了他。
反手牢牢握住容浔的手,两个人的五指交触在一起,同样的冰冷,却又很快的热了起来,一股力量从两人相握指间升起,那力量撑着他缓缓深吸了口气,神色也渐渐坚定起来,定定的道,“我袁知陌秉性顽劣,从来都无忠君爱国之念,于家国无用,于社稷无功,碌碌无为庸俗无能,只愿意将自己的人生过的心安理得些。既然父亲不允许我跟容浔一起,我只能在此遥拜父母亲恩,我只能不孝了。”
“你!”袁知沣没想到袁知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脸色愈发难看,“你当真决定了?”
袁知陌定定看向与他五分相似的清俊少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却异乎寻常的坦然坚定,“我决定了。”
“好,好一个无忠君爱国之念的袁三公子!”袁知沣气的浑身微颤,愤怒扫了眼容浔,拂袖而去,“从此袁府上下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袁知陌心口一痛,“等等!”
已经走到门口的袁知沣脚步陡然一顿,立刻回过头,眼底隐隐带着些期待之色。
“知沣,大哥沉溺于酒色自然是指望不上了,父亲年老,小妹还弱,你如今算是袁家唯一可以支撑起的二郎,从此以后,一家老小都要拜托你了。”袁知陌恳切低道。
这一番话将袁知沣心里最后一点期望打的烟消云散,脸色更加铁青,丢下一句‘与你无干’转身就出了屋子。
袁知沣一走出门,袁知陌一直挺直的腰突然软了下来,容浔赶紧伸手搂住,担忧拍了拍他苍白的脸,安抚低道,“没事的,袁太傅说的就是气话,你也别太在意,等日后我们有空暇了回去看看,他一定可以体谅的。父子血缘根深蒂固,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
袁知陌整个人都靠在容浔身上,嘴张了张,却一句话说不出,惨白着脸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胸口那处是钻心的刺痛,那痛几乎是顷刻间传到全身上下,反反复复起起伏伏,直让他痛的全身发麻,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恩断义绝。
父亲一辈子耿正果决,他说恩断义绝,当真就是再无瓜葛了。
从此之后,他便不再是袁家三子,从此之后,他无家无父无母无兄无妹,从此之后,天地之大他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眼前不知怎么朦胧起来,听见容浔有些焦急的轻哄,他摸了摸脸颊,骇然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他想止住眼泪,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容浔叹了口气,将僵着不动的人用力搂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怜惜低哄,“想哭就哭吧,等哭完了我们就去挑些好东西,我就不信了,袁太傅还能把人打出来?”怀里的人哭的不能自抑,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衣襟已经半湿,他只能将人搂的更紧了些,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喃了声,“陌,虽然是不该,但我还是要说,我是真的欢喜。”
袁知陌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眼眶红肿的像是受伤的小兽,眸光朦胧,眼神却是坚定的几乎如同钢铁淬炼而成。
他哑着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容浔脸色大变。
“容浔,我上辈子为了家国天下害死了你,这辈子,我只要你,不要什么家国天下忠君爱国!”
一言出口,落地有声。
袁知陌看着面前神色骤变的男人,当他只是在震惊他的话,深吸了口气,缓缓低道,“你问过我,为什么我会知道你那么多的事情,为何总觉得我对你似曾相识,我告诉你,这全是因为我上辈子跟你相处了十年,所以我能未卜先知,我知道你的隐卫里有奸细,知道皇长公主跟容隽想要你的命!”
他咬了咬唇,不管不顾的说,“上辈子老王爷被污了清白,定熙王军折损上万,你愤怒之下带着定熙王军谋反,是我将你们的行军路线交给了容隽,让他们提前在沈淮峪设下埋伏,以至于容悦战死,你重伤离开,最后却因为奸细出手,死在定熙关。是我替你装的棺入了尸,替你们定熙王府上了降表,成全了容隽削藩之举!”
“上辈子是我害的你功败垂成,血染沙场,我就是这样卑劣无耻,身为你的枕边人,却害的你身死魂灭!”
“我这样的人,你还真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