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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青穹也顾不得休息了,跑去自己的书房查看。丝竹在她后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跑一边说:“官差说要保持原样,所以我们都没有动。”
这正合了宁青穹的心意,虽然她也不会查案,但能看看到底哪些东西被翻了,总是能猜出一点对方目的的。书房就在宁青穹卧室的旁边,她看到的时候房门上面还落着锁,丝竹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给开了锁。宁青穹一看,里面给翻得一片狼藉,很多纸片散落在地上。
宁青穹转头问了问丝竹:“我能进去吧?”
丝竹挠挠头有点不确定:“应该可以吧?”
宁青穹又问:“你之前进去过吗?”
丝竹说:“一发现被窃,就立马去报案了,之后没有进来过。”
宁青穹点点头,走了进去。她小心地不踩着那些落在地上的纸页,粗略一扫,地上掉的这些纸都是她原来放在书桌上的。桌上的纸和书也很乱。她这次和方周详一起离开后,原来那官差就回去了,贼人这次进来应该至少有半夜的时间作案,还能把这个房间弄得这么乱,不收拾遮掩一下,就说明对方想找什么东西,很可能找了大半夜都没找到,所以最后不得不走才走了。不会是找财物,找财物应该去翻她卧室。
宁青穹仔细看了看书案上的东西,她把那些散乱的纸页挨个看了看,又把那些放到一起的书和纸都拿起来看了看,终于发现少了什么: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大学》释义和小故事不见了!
书柜和抽屉的锁也坏了,宁青穹也打开翻了翻,脸色顿时一变:谷秀才给她写的范文草稿不见了!
释义和小故事不见了,没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再重新默一遍,若是这些东西给人提前拿去做了什么,那大不了这释义和小故事也不出了就是。但谷秀才手写的范文不见了,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往大了说,对方很可能凭借范文的字迹找出谷秀才这个人,那时候谷秀才会遇到什么事儿就不好说了。往小了说:对方拿走这些已经押过题的范文干什么呢?
宁青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她面色变化了一会儿,立刻转头对丝竹说:“你把这儿重新锁上,我要去找一下瞿大叔!”
天色擦黑之际,宁青穹坐在曲风书斋里,已经稳定了情绪。瞿老板听了她所说的话之后就劝她:“你不用太紧张,对方把你的大学释义和范文一起拿走,就说明他是针对你的,而不是冲着谷秀才去的。就算对方查到谷秀才也没有多少关系,只要我对外咬死了谷秀才只为我做事,你们两个牵扯不到一块去。难道人家还能特地跑去问你不成?”
这个理由宁青穹倒是也能接受,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问道:“对谷秀才的秋闱考试不会有影响吧?”
“应该不会,就算要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瞿天方说着,又看着宁青穹问道,“只是宁姑娘,为什么人家要这么对付你呢?竟发展到要洗劫你书房的程度?他们难道是想找什么东西?”
瞿天方不傻,果然想到了关键上,只是宁青穹却不能跟他讲实话,她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感觉他们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前几天我出门了,还在路上碰到了山匪,那些山匪好像也是冲着我来的。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瞿天方摸了摸额头,沉思片刻,才看着宁青穹的神色说:“这回的人应该不是之前广布书铺那批人。”
宁青穹点点头。
她也觉得这回的人跟之前广布书铺的不是同一批人,广布书铺她已经猜到背后站的可能是卢家,卢家虽然在传闻中霸道、野蛮,还喜欢干些造谣生事之事,之前也听说他们用山匪这手段对付过罢官县令,但在对付她的时候一直是用的商业上的手段,王家的信息暴露出来之后,卢家好像就偃旗息鼓了。广布书铺这段时间安静如鸡。
宁青穹这么想了想,她就觉得卢家应该只是想让自己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给别人当一个反面典型,要达到这目的还有许多其他手段可使,犯不着找人摸到自己家中来,甚至动用山匪。而现在这批人呢,需要从自己身上找到东西。很可能就是她脑子里记着的东西。
瞿天方见宁青穹没说话,这时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这样吧,回头我找谷秀才商量商量,你也不必太担心,回去吧。”
宁青穹面露纠结:“我不能也和谷秀才商量商量吗?”
“你最近最好是不要跟谷秀才见面了。”
宁青穹微窘,想想瞿老板说的也有道理,只好点了点头。她起身和瞿天方告辞。
外面方周祥还在等她。既然遇过了山匪,他就不放心让她一个小姑娘摸黑跑出来了。他是瞿天方介绍来的,见了送宁青穹出来的瞿天方,也跟他打了招呼,叫了声瞿叔。瞿天方也问了问他最近怎么样这类寻常的客套关心话,等他们两个说完话,宁青穹才和方周详一起离开。
宁青穹转头看看人高马大很有安全感的方周祥,短短时间里他已经补齐了箭筒里的箭支,笑着开口:“方叔,以后月钱涨成四两,我出门你都跟着,怎么样?”
方周祥立时嘿然一笑,他看了一眼宁青穹,满口答应:“行!”
有时候方周祥觉得小姑娘有些心思重,不然怎么猜中了知府的心思,押对了他的题?有时候吧,比如说现在,他又觉得她只是比别的小孩聪明些,其实直来直去的,并没多少心眼。
*
府城,育文书院。
朱茂知看着面前文士打扮的男人,慢慢地把头低了些,他的眼前是一张书桌,书桌上呈扇形摆了十数张纸,纸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写满了字。
那个文士缓缓开口:“写这些内容的学子应该是徽山书院的,你以前在徽山书院呆过,认不认得出这是哪个学子的字迹?”
朱茂知的眉头皱了起来,仔细地查看纸页上的字,这些字全用标准的台阁体写就,个人风格并不明显,需要仔细的辨认。
朱茂知肯定也会仔细的辨认。
当他被宁青穹下了面子,坏了名声,被山长赶出书院,他的人生际遇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原来是徽山书院人人敬仰的先生,又素有清名在外,就连知府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跟他说话。现在呢?
他被赶回家之后,虽然还是凭借卢家的关系进了邹家开办的这个育文书院,但就这个学院里的学子,都并不太把他当回事了。好点的见了他还要保持基本礼貌,不好的直接当面鄙视他了。这种种落差,使得朱茂知简直恨毒了宁青穹。方才得知本次府试的那个甘棠押题竟然是宁家那祸害弄出来的,他心里的怄和气更深了。
这闺女欠收拾!
给她捉刀写范文的人,当然也要收拾!
朱茂知先把这些范文通篇读了一遍,这些范文一看就不是成绩差的学生能写出来的,他在心里把那些成绩好的学生过了一遍,这就缩小了范围。
再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细节处辨得很仔细,就算是标准的台阁体,每个学生也都有自己的一些小小的写字习惯,平均每个字的大小,乃至一勾一撇都会在某些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朱茂知看着看着,在看到一个国字的时候,定住了眼神。这个国字虽然乍一看也是台阁体,但勾得特别锋利一点,展现出了作文者平日里自己的写字风格。
几乎是顷刻之间,朱茂知就想起了谷涵。那个被冠以天才、神童称谓的年轻秀才,从前就不太买自己的面子,当初朱茂知替卢家接触、接近他的时候,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就对自己很是敷衍。朱茂知记得,他的勾总是特别的锋利一些。
朱茂知眯了眯眼,心中转了转,已经有了主意。真要凭这些台阁体确定谁是作文者是很难的,他也不可能说自己认不出来,那就总得说个名字。就算这些范文不是谷涵写的,他说是,那也就得是他写的了。
主意打定,朱茂知就抬起头来:“这些范文是徽山书院的秀才谷涵写的。”
“谷涵?”那个文士模样的男人微微皱眉,“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拿下案首的寒门?”
“没错,就是他。”朱茂知心中想笑,面上也真的轻轻带出了笑,让你声名远扬,这下跑不掉了吧。
“你确定不会弄错?”
“肯定是他。先生若是不信,育文书院不是有个原来徽山书院转过来的学子梅筠吗?我记得他跟谷涵同窗几年了,二人名次又相仿,平日里也熟悉,让他来看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