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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村安娜这次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 才开口说:
“川山先生相当热爱俳句,佐久间老师也很喜欢, 他们尤其喜欢松尾芭蕉先生的俳句。”
雷斯垂德低声问夏洛克:“松尾芭蕉?是一种芭蕉吗?”
夏洛克:“不是芭蕉,是一个叫芭蕉的男人, 江户时代的一个俳偕师,在东方被称作俳圣——但是抱歉,我觉得这位东方文学圣人的脑子里连稻草都没有。”
雷斯垂德:“……我在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讨论文学?……哦,上帝,这件事太玄幻了,我能分享给麦克罗夫特吗?”
夏洛克讽刺地拖长了音调:
“不用了,他显然知道的比你更早, 相信我, 连苏格兰场的办公桌都是麦克罗夫特的眼线。”
雷斯垂德:“……”
而路德维希在听见“松尾芭蕉”时,就默默地……喷了。
艾玛,松尾芭蕉?
就是写出流传千古的“故友不来不起床”,以及“青蛙跳进池塘, 扑通一声响”的松尾芭蕉吗?
她本来对佐久间相子这个传奇女人的歌剧很有兴趣, 但是现在……突然不想去听了。
等下一定不能笑场!
竹村安娜的眼睛还是湿的,她却微微笑了一下:
“老师时常阅读日本古代那些伟大的诗人写下的诗篇……这是她灵感的源泉,她常说,没有学音乐的人会不热爱诗句的。”
已经平静下来的路德维希:
不,你错了,福尔摩斯先生在音乐上妥妥的也是一枚奇才,但是他对文学完全不热爱。
——当然, 他还是不要热爱的好。
他就这么偶尔翻一下日本文学,就快把她吓死了。
雷斯垂德:“你当时就在佐久间相子身边,有注意到那封信有什么异常,佐久间相子的反应有哪里和平常不一样吗?”
竹村安娜:“没有不一样,信里只写了松尾芭蕉先生的名句……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雷斯垂德:“……”
路德维希:“……噗。”
妈妈,对不起,我还是笑场了……
雷斯垂德表情严肃地低声问夏洛克:
“鉴于你现在在文学上的造诣不同凡响……你听懂这首关于肉丝菜汤和樱花的诗想表达些什么吗?”
夏洛克面无表情:“不,完全没听懂。”
雷斯垂德:“我很高兴还有你完全不懂的东西……维希,你知道意思吗?”
我?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展现伊贺人民的生活气息嘛,书里妥妥都写全了。
但表面上,路德维希只是无辜的说:
“大概是写诗的人饿了?但是因为樱花太多飘到汤里喝不了,太郁闷了,才有感而发?”
雷斯垂德:“……请严肃一点,我只想知道,这首诗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联。”
这回,夏洛克相当肯定地说:“没有。”
……他们谈话的内容是如此的逗比,但是在听不见这些内容的竹村安娜看来,这不过是几个神情高冷的警官,面色严肃地交谈了几句。
所以,至少在表面上,她紧张了。
“抱……抱歉,这首诗有什么问题吗?”
“诗没有问题。”
雷斯垂德并没有询问夏洛克原因,而是直接相信了他的结论。
“你对写封信的纸张有印象吗?平常他们交换书信有没有时间规……”
“是这一张吗?”
夏洛克打断雷斯垂德,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甩开铺在桌上。
路德维希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不是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晚上,在和她在去伯明翰的的士上时,研究的那张乐谱吗?
乐谱旁有一个梅花一样的墨水标记,她记得十分清楚。
……
但是现在……
诶?
乐谱呢?乐谱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信纸上,只剩下了几行诗?
雷斯垂德:“这个不是被锁在临时证物室里吗?夏洛克你怎么拿到的?!我特地换了最新结构的锁!今天锁门的人是谁站起来……”
“不用找了,门是锁着的。”
夏洛克平淡地说:
“只是和没锁一样——你一直在致力于收藏各种各样的锁,而你小心翼翼放在办公室里的那些收藏品,我十秒钟可以开十一把。”
“不要在审讯录像的时候说这些,你不在乎我在乎。”
雷斯垂德一脸菜色地压低了声音,在夏洛克耳边说:
“我就是因为你‘十秒钟开十一把锁’的行为,破了利物浦儿童绑架案件,却完全没有升职。”
夏洛克平静地说:“利物浦儿童绑架案?你确定案子是你破的?”
雷斯垂德:“……”
竹村安娜:“抱歉打搅了你们的讨论……请问我现在可以继续回答了吗?”
雷斯垂德:“当然,请继续。”
竹村安娜:“信纸旁有一个梅花形的墨水渍,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不是不小心造成的,这是川山先生的标记,他给老师的每一封信上都有。”
听到这里,夏洛克突兀地打断了雷斯垂德想要问的问题:
“他所有信件里都有这个标记,还是只在他给死者的信里有?”
竹村安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信件这么古老的方式交流了,据我所知,川山君只给老师写信,还是因为老师曾经提及她喜欢写信这种古典而缓慢的交流方式……”
夏洛克眯了眯眼睛:“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竹村安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们没有在一起,川山先生有自己的妻子,他和老师只是关系比较近。”
夏洛克:“佐久间相子在大学里有过关系超出客观条件下友谊自然发展局限的的男性朋友吗?”
路德维希被夏洛克长长的一连串定语弄得一脸濉
……给跪了,请直接说男朋友,谢谢。
竹村安娜愣了一下:
“我不清楚,我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被老师收为学生的。”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
“这么明显的谎言简直在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你们真的是在你毕业之后认识的,那么为什么你初中练习录音里的唱腔,和死者一模一样?”
竹村安娜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会有我初中的练习录音?”
夏洛克转身,背对着光,飞快地按了几下手机。
然后他毫无诚意地微笑了一下:
“抱歉,虽然你上了锁,但你文件夹密码配置太低了——另外,我建议你至少安装一个反远程设置。”
路德维希默默地捂住了脸。
竹村安娜唰地站起来,朝前走了一步:
“我不是犯罪嫌疑人!我有不在场证明!……请问您,这样擅自动我的电脑,您有搜查令吗?”
她仰起脸,直视着夏洛克,冷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那么,我会以侵犯隐私罪起诉您。”
夏洛克看着竹村安娜近在咫尺的脸,皱了皱眉头。
……她离他太近了。
掺杂了太多秘鲁香脂的香水味令人不适。
但他并没有后退,只是举起手机:
“搜查令,电子版。”
他把手机抛给路德维希,一个漂亮而惊险的弧线,恰恰落在路德维希腿上。
“拿去给雷斯垂德复印。”
路德维希:……雷斯垂德探长就在她隔壁,为什么不能直接扔给雷斯垂德?
她郁闷打开手机,顿时吓了一跳。
搜查令是真的,不过不是来自警方,而是……由内阁国务大臣直接授权。
生效时间是……一分钟以前?难道是刚才福尔摩斯先生背过身玩手机的时候?
感觉国务大臣很闲,为英联邦政府的工作效率点个赞。
……
竹村安娜摇摇晃晃地退后了两步,跌坐在审讯椅上:
“没错,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师生。”
半晌,她疲惫地说,在夏洛克强大的攻势面前放弃了抵抗。
“她收我为学生,更多的是想要借这个名头帮我打响知名度——我们小时候师从一个老师学习声乐,但她比我有天赋……我并不是有意欺瞒公众。”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有些不确定地说:
“至于您后面说的‘关系超出客观条件下友谊自然发展局限的的男性朋友’,我不是很理解——是男朋友的意思吗?”
夏洛克十指交叉,淡漠地说:
“如果你认为一个口头用词比精准定义更为准确的话。”
竹村安娜:“……没有,佐久间没有男朋友,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却从来不和他们在一起。”
夏洛克直直地盯着竹村安娜:“那么,你呢?”
……
或许是夏洛克的眼神太直接,plus腿太长,身材太诱人,颜值太爆表。
当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你身上专注地望着你时,总会给人以,某种暧昧的错觉。
竹村安娜吓了一跳,眼神有些乱瞟:
“我?抱歉,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必要性……我是说,这好像与案件无关……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路德维希怜悯地看着她。
妹子,你误会了。
你是很漂亮没有错,可架不住这是一部腐剧,性别不对,只能炮灰。
……
夏洛克:“你只需要回答。”
竹村安娜:“我在家乡有一个学法律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夏洛克再次敏锐地嗅到了,路德维希他们嗅不到的东西。
“五年?”
“没错,五年,感情非常稳定,正打算年底就结婚,所以……”
“不,你们的感情不稳定,也没有结婚打算。”
夏洛克交叉的食指动了一下。
“你们上个星期还就某一个小小的问题吵过架,具体原因是他发现了你情人的存在,而你的情人,显而易见——”
他的表情既不讽刺,也无鄙夷:
“——不止一个,其中一个是死者的丈夫雷波,另一个是死者的情人川山,除此之外,你还和上原二郎关系……非同一般。”
竹村安娜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放空地看着自己的鞋子。
夏洛克勾起嘴角:“这从你手提包里化妆品种类,和你的穿衣风格可以判断出来——需要我提供证据吗?”
一头雾水的雷斯垂德立马说:“当然需要。”
话音未落,就听竹村安娜开口道:“不用了。”
雷斯垂德:“……”
竹村安娜低着头,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您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喃喃地说:
“和您生活在一起的人……一定会疯掉的。”
……
路德维希就差点头抱着她摇晃——妹子你懂我的苦!和一个能通过你今天穿的外套,推测出你内衣颜色的人生活在一起……
没有疯掉,一定是我的神经太□□。
她闭了闭眼睛,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看起来清爽了很多。
“没错,我和雷波君在一起过……可这又怎么样?佐久间嫁给他,不过是为了他手里的资金。就算知道我和雷波君在一起,她也不会伤心。”
她顿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但佐久间并不是一个物质的女人,相反,她为歌唱事业献出了一切……现在听歌剧的人越来越少,而一出歌剧里,脚本,场地,服装灯光,乐器——都是要资金支撑的,佐久间是不得已。”
夏洛克:“不用一边抹黑她一边替她说话,你的嫉妒已经完完全全地表现在了脸上。”
竹村安娜:“……”
下一秒,夏洛克突然问出一个谁都措手不及的问题:
“佐久间相子和你告过白吗?”
竹村安娜:“……警官,您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了,这简直是人身攻击。”
雷斯垂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夏洛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夏洛克瞥了眼巴巴的路德维希一眼,把几乎脱口而出的“no”,咽了回去。
他淡淡地开口,给了一个提示词:
“雨女。”
……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路德维希醍醐灌顶。
雷斯垂德顺着夏洛克的目光看向路德维希:“维希,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咽了一口口水:“还记得渡边椿三说的,关于雨女的传说吗?”
雷斯垂德点点头:“记得,请继续。”
路德维希组织了一下语言,顶着一屋子人的目光,开口道:
“据渡边椿三的叙述,佐久间相子是因为十五年前一个下雨的夜晚,在车站遇见雨女对她微笑,才不敢在雨天乘车。”
她看着竹村安娜,有些不自在地说:
“在日本的传说中,雨女在雨天出现,对路过的男人微笑,如果两人共伞,那么男人从此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中……”
她叹了一口气:
“注意到重点了吗?……雨女微笑的对象,仅限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