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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然找到医院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十一点左右。
程晨已经睡了,打着点滴,脸上没有一点人色。而沈熙然的脸色竟比程晨还要难看三分。他傻傻的望着程晨,不敢伸手去碰她。
我默默的扫了他一眼,把病床边的位置让给了他,提了外套悄悄退了出去。
关门的那一霎那,我看见这个素来高傲的公子哥埋头在程晨床边,泣不成声。
什么是爱情?如果说沈熙然此时的眼泪全是心疼而非忏悔,我觉得,他对程晨或许真的是爱情。
因为心疼是在乎,而忏悔却是为了自己赎罪。
照顾了程晨一天一夜,我身子疲乏得受不了。回家后草草洗了个澡便一头栽在床上。我本以为这会是非常香甜的一个觉,怎奈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当时明明没看他几眼,而现在脑子里竟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握在方向盘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低沉优雅如大提琴的声音,想着他的手指曾经滑过我的背脊,他的唇曾扫过的眉心,那一夜的回忆又断断续续的涌了上来。
我翻身下床灌了一自己一大杯凉水。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出息啊!缺男人缺到你这个地步了!
我左思右想了一通,最后把原因总结为是欠人家东西难免良心不安。然而我连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去还他钱。
我烦躁的把水杯往桌上一放。管他娘的,反正人情也是程晨和沈熙然欠的,关我毛事,改天让沈熙然自己找人还去。
如此一想,这一夜我倒勉勉强强睡着了。只是梦中一直有个男人用他修长的手指不停的在我身上弹奏着,似乎弹奏出了一曲美妙的歌。
第二天我青着一双眼照常上班。
午休时隔壁桌的赵姐笑呵呵的凑了过来:“夕夕啊,吃了饭没?”
我也笑:“吃了。”
“上次听说你男朋友留洋回来了,大家都以为你不久就会办事了,后来就一直没了消息,现在……”
我心里约莫知道了她的来意。这事放在以前我顶多就是笑笑推脱了。但是经历了昨晚,我在自我认知中也深深的觉得自己该正正经经的解决一下私人问题了。于是便回道:“嗯,已经分了。”
赵姐脸上的笑又明媚了几分,连忙凑了上来:“来,夕夕,我跟你说啊。我家大侄儿前不久也从国外回来了。他年龄和你比较配,模样也不错,是个学医的,就是为人稍微害羞了一些。要不你们什么时候……”
“好啊。”我点头答应。
赵姐乐得合不拢嘴,两下便将时间地点给敲定了,生怕我反悔。
周五的晚上,我准时到了约定好的餐厅门口。抬头一看,真巧,竟然是以前泼了杨子一脸茶的地方。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嗯,陈尚言先生。”我报出男方的名字。
接待的服务员礼貌一笑:“好的,陈先生已经到了,有请。”
看见他的时候我小小的挑了挑眉,形象确实不错。赵姐没有坑我。我冲他笑了笑:“陈先生?你好,我是何夕。”
他立刻站了起来,抬了抬眼镜,显得有些无措:“你好,我是陈尚言。”
简短的介绍,就此落座。他是挺害羞,不过并不沉闷,在最开始礼貌的对话之后,甚至表现出健谈的一面。举手投足间十分斯文。完全是一副理想中的医生模样。
我甚为满意。
他对我也没什么意见。我估摸着,这事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也就成了吧。再顺利点的话,这辈子也就定下来了。
牛排上来的时候,我撅了撅嘴,正在考虑要从哪个方面开始下刀。他突然道:“不喜欢牛排吗?”
我摇头:“喜欢吃,不喜欢切,费力。”
眼角忽然瞟见他眼睛上的寒光“叮”的一闪。他羞涩一笑道:“我来帮你吧。”说着从右边的包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从左边的包里赫然掏出了一把手术用刀。纸巾在刀上一抹,那道反射灯光的刺眼的亮闪得我眼前一白。
不肖二十秒的时间,我的牛排被切成了长一厘米宽一厘米的一块块正方形。
我下巴一松,望着一盘子正方形静默无言。
他继续羞涩的笑道:“切活的和切熟的感觉不大一样。可能尺寸不太精准,你将就着吃吧。”
“活的……是什么感觉?”
他皱眉想了想,倏地笑开了:“最近我家有善心人捐献的宠物尸体泡在福尔马林里,切割的手感与切活物的手感很像,你可以去试试。”
我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陈……陈先生,我先去下洗手间。”
我起身刚欲离去,他却叫住了我:“何、夕夕,呃,我可以这样叫你么?”他笑了笑,似有点不好意思,“之前我也有相过几次亲……每当女方中途去了洗手间后,很基本上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摸到身后去拿包的手顿了顿,又放回腿上,乖乖坐好。
他抬了抬眼镜,脸上微红:“我方便问一下,是什么让你打了退堂鼓呢?我觉得,我们之前还算谈得比较开心。”
是比较开心。我看了看他羞红的脸,心里想着,这年头老实的医生真的不多了,我若是还有点社会公德心就不该坑他。我叹了口气,老实回答:“前面那些和你相亲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的男友是个随身携带锋利手术刀且刀法精准的医生,而且他还有个用福尔马林泡了动物尸体的家……我会打心眼里害怕。”
他怔了怔,垂下头神色黯淡了些许:“这样啊……”
我瞬间心软了:“其实,咱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他勉强对我笑了笑。
这晚餐吃得我不甚痛苦。最后他开车送我回家,到分别的时候才问我要了电话号码,对我说:“夕夕,我很欣赏你的个性,以后……以后我们可以从朋友慢慢做起。”
我点头答应。
但是自那以后他没有打电话给我,也没有约我出去,我自然而然的便将他抛在了脑后。
倒是经过这么一折腾,我恨嫁的心也淡了许多,索性安定下来继续平平淡淡的过一个人的日子。
等到十一月都快过完了程晨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和沈熙然在12月份订婚。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在电话里破口骂道:“定你妹啊!现在你们郎有情妾有意,风风雨雨也都经历了这么多,还舍不得花九块钱去民政局扯个证?沈熙然抠成这幅德行了?”
程晨在那边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比我还着急?订婚是个形式,他们家讲究这些。我也正好给他个机会多送个戒指给我。”两个女人眉飞色舞的讨论了一下戒指要多大的。而后程晨告诉我,她出事那天帮她付钱的好心人找到了。
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事了,她突然这么一提,我蓦地想到那个男人,大白天的,脸莫名其妙红了个通透。
程晨说,自从上次听我说过那个帮着付了钱男人后,沈熙然便一直下血本在找那人。不久还真让他找到了。那个男人叫秦陌,正好和沈熙然他们公司有所合作。
我正在感叹世界真小,程晨又兴奋的说:“我请他也来参加订婚宴了,那男人真他妈太帅了!夕夕要不要我给你拉拉线啊?”
我干笑:“不用。”我们已经把事办过好久了……
挂了电话,我转念一想。他要去程晨的订婚宴,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意识到这一点,在这初冬的季节,我躁动得心如火烧。
程晨订婚宴那天,我一大早就过去了。程晨这边的亲戚朋友我多半都认识,就帮着她招呼一下。至于沈熙然那边的狐朋狗友们……
“哟!夕夕,来给爷笑一个!”
“啧,人家今天订婚呢,你看见我们就把脸色拉着,这可不行,来来,笑个先!”
一群富二代的浪荡子们……
我扫了一眼在旁边笑得一脸傻样的沈熙然,冷冷道:“你何不告诫一下他们,王大猫的手是怎么骨折的?”沈熙然浑身颤了一下,连哄带劝的将人拖进了酒店。
程晨刚将一群人领进去,出来便听到了我这话,好奇道:“怎么断的?”
我笑了笑,露出闪亮的牙齿:“被我咬的。”
程晨默了默,没敢深究。转头一看一辆帅气的越野已停到了酒店门口。
看见这辆熟悉的车,我呼吸顿了顿。沈熙然自身后走过来,挂着客套的笑,礼貌的迎上前:“秦先生。”
再次看见这张脸,我不由微微有些脸红。你想想,有个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三番两次的帮过你的忙,而且你和他曾经还发生过关系,换做谁都会有那么点想法,更何况是我这种已经空虚到某种极点的女人……
他淡淡对沈熙然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又对程晨道了声恭喜。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一瞬我隐约觉得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我大致还是知道的,这个表情叫做嫌弃。
暗自撇了撇嘴,我心道,我虽对你有点不纯洁的想法,可是还不至于要倒贴上去。你不待见我,我自然也不待见你。
身子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他的视线。却不料程晨在后面猛掐了一把我的腰,我疼得往前一跳,程晨赶紧把我推倒他的面前道:“就让夕夕送你上去吧。”说完暗自对我眨了眨眼。
我无奈……你以为这是在帮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