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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三月,阴冷的寒意消散殆尽,暖意融融,花香柳绿,远方的山峰都葱翠了起来。李玄霸安顿好晋陵郡的相关事宜,率领部分大军先回了江都。
将晋陵郡拱手想让并非小事,虽然杨侗很信任李玄霸,但是朝堂上还有许多大臣。
文武百官的反应,远比李玄霸想的更为激烈,有十几位重臣以告老还乡要挟,坚决不同意把晋陵城交给杜伏威,甚至再次出现质疑李玄霸与杜伏威勾结的声音。
李玄霸很无奈,他回到江都几日,故意趁着陈棱不在的时候上朝,没想到还是被痛斥的面红耳赤。文人迂腐,太重名节,只要他们认为有理,就会连性命都不顾,也要让别人屈服。
“周国公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明易敲着拐杖,吹胡子瞪眼:“晋陵郡可是将士们用性命换的,周国公大人要是觉得朝廷人手不够,老臣愿意执剑到晋陵守城。”
朝廷能够获得江都士族的支持,明大人居功至伟,所以杨侗和李玄霸一直敬让他三分。
“明大人,早朝本就是为了商议国事,您又何必动怒?”李玄霸好声劝道:“如今不是太平盛世,有些事不能只讲道理,还需权衡利弊。”
“利弊?沈法兴是逆贼,杜伏威也是逆贼,将晋陵从逆贼手中夺回,转而送给另一个逆贼,这就是周国公大人所谓的对朝廷有利?”明易气急反笑,怒道:“将士们泉下有知,岂会甘心?”
“明大人,您未曾上过沙场,又怎知将士的想法?”朝堂上为这个问题争论了一个多时辰,突然从大殿外响起一道声音。陈棱身着官服,大步走进殿中:“陛下,周国公所言,微臣赞同。”
陈棱话音一落,满朝震惊,他与杜伏威的恩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李玄霸打算将晋陵拱手让给杜伏威,如果只有一个人反对,那个人也应该是陈棱。可是现如今,陈棱居然赞成李玄霸的想法,别人如何能保持平静?
陈棱镇守江都很长时间,他在江都的威望虽比不上明易,却也相差无几,他说话的份量自然不轻。
“陈大人你?”明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原本担心李玄霸会一意孤行,所以暗中派人将陈棱请来,可没想到,陈棱居然支持李玄霸。
“晋陵一战,周国公身先士卒,亲手击杀贼军六百余人,明大人,您能做得到吗?”陈棱平静的拱了拱手,转身对杨侗拜道:“立下如此功劳,周国公不求封赏,反而一心为朝廷出谋划策,陛下,微臣恳请您力排众议,支持周国公的计策。”
李靖率兵赶回北方,张须陀等人暂时还留在晋陵,朝堂上只有房玄龄、魏征等人站在李玄霸这边,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中,如今陈棱开口,附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
退了早朝,李玄霸回府备上礼品,亲自登上陈棱的府邸拜访。
陈棱正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在他手边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壶热茶,两个茶杯。
“陈将军似乎猜到玄霸会登门叨扰?”李玄霸拱了拱手,随意的坐了下来,自有下人为他斟茶,他也不客气,端起来抿了两口。
在早朝时说了太多话,李玄霸只觉得口干舌燥,回府之后又匆忙赶来,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我可没料到周国公大人来的这么早,果然是年轻气盛。”陈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慢悠悠的说道:“不知周国公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陈棱的态度很不好,李玄霸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欺瞒陈棱在先。
“玄霸很想知道,陈将军为何会同意我的主意。”李玄霸笑着说道:“当初朝廷想要招安杜伏威,将军您可是坚决反对的。”
“逝者已矣。”陈棱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刺的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将身子坐直,看着李玄霸说道:“周国公大人可还记得今日我在朝堂上说的话?”
李玄霸带着歉意,拱手道:“将军的出现,令玄霸太过意外,当时有些失神,不太记得了。”
“我和明大人说,他未曾上过沙场,根本不懂将士们的想法。”陈棱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将士们奋勇杀敌,为的不仅仅是功名利禄,他们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想要让亲人的生活更好一些,既然周国公能实现将士们的心愿,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你呢?”
南隋朝廷的发展,看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陈棱居住在江都,又如何会不知?
“多谢陈将军。”李玄霸诚恳的拜道:“朝廷有您这样的臣子,实在是朝廷的福气。”
“周国公大人也不用恭维我。”陈棱摆了摆手:“我依然记恨着杜伏威,可是比起他,我更不喜欢明大人那些士族子弟,他们目光短浅,只顾着自身利益,完全不将北方诸多势力的威胁放在眼中,只盯着晋陵的诸多好处,实在是令人心寒。”
明易在朝堂说的义正言辞,但他并非真的担心杜伏威有狼子野心,晋陵郡繁华虽不比江都,却也富裕无比,否则沈法兴也不会舍弃吴郡,一直居住在晋陵城了。
朝廷攻下晋陵,各家士族还想着从晋陵郡捞些好处,结果李玄霸居然想着拱手送人,他们当然会反对。
“朝廷需要他们,他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李玄霸叹道:“其实玄霸一直不喜欢这些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人文风盛行,江都才子无数,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推崇,对于朝廷会很有帮助。”陈棱又眯着眼睛躺到摇椅上,随口说道:“明大人在江都很有威望,但他和我一样,终究是快要死的人了。”
看着陈棱脸上的褶皱,李玄霸心生悲戚,不知该说些什么。
普通百姓为生计疲于奔波,哪有闲钱吟诗作画?陈棱口中的文人才子,皆是家族子弟,他们现在还年轻,但他们的家族,最终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想到这里,李玄霸起身,对陈棱作了一揖,告辞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