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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近一两年,月支和大燕边境,已经安定了很多,大规模的战争几乎没有几场。
容洛书和君云腾打了这么多年仗,多少也彼此摸出了点儿路数,尽量是避免着双方起冲突,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半和平状态。
一来二人心知肚明,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平地草原上干起来,容洛书拿君云腾的轻骑兵没有办法;可要是攻城,玄武城楼上的重型连弩也不是摆设。
就因为彼此条件所限,所以都掐着对方的脉络,就陷入了长久的胶着状态。
二来,打了这么长时间,谁不心疼自己的兵啊?能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把对方掐死,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君云腾此人,绝对和容洛书这种爹不疼没娘爱的帝姬有着本质的差别。
他十六领兵,月支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月支开国元勋级的人物。而且月支尚武,举国上下,男女不论,只要给一匹马,一支枪,就能上战场。
前十几年,和大燕接壤的还不完全是月支,两国之间夹了个祁汤国,祁汤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国土面积只有两个玉虚郡大,但是包括大燕和月支在内,周围一圈儿国家,都不敢轻易招惹它。
因为祁汤的火器是最顶尖的。
这祁汤人也逗,拿着最顶尖的火器,神速占领周围国家几个城,然后呆上几天,粮草不足,就又回他们祁汤国都去了——祁汤国太小,全国就一个城市,就是他们的国都祁汤城——等祁汤人回去,原先被占城的居民就再搬回去。
次次如此,跟打游击战似的,将敌进我退,敌撤我回这一战术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有一次,祁汤人就玩儿脱了,据说是这么回事儿。
当年呢,祁汤有个小伙儿研究出一种新式火器,射程比已有的火铳要远上大约两倍,祁汤一个小国,没出几个时辰,这消息就传遍了。
大家都很高兴,就说要试试这个新火器,一帮人就随便挑了个方向,唉,就一直走,直到看到一队车驾从平原上晃晃悠悠就往过走。
祁汤这帮人跟那车队离了二里地,有人就跟那个研究出新火器的小伙儿说,看见没有,那队里最前面那个穿着锦衣玉带的那个,对,最显眼的那个,叔也不为难你,这么远的距离,射中就算。
小伙儿一听,乐了,提着那么一个长杆儿火铳砰一声,得,威力太大,直接给人射死了。
隔天一打听,月支国丧,说是死了储君。这储君死得稀奇,说是巡边的时候,突然就从马上跌下来,就死了。仵作验了大半个月的尸,终于确定,那种脑袋上穿个小孔,伤口还有烧焦痕迹的,只有祁汤国的火铳才弄得出来。
这下,月支举国上下都炸了——这储君生前贤德的很,月支人就盼着老月支王早日归西,储君继位呢——结果,储君巡了个边,就挂了!这下可把月支的男男女女都得罪完了,提枪上马就往祁汤冲,而且还是自发的那种。
祁汤的火器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啊,就这么着,祁汤非常具有喜剧性的灭亡了,而那些火器,让怒火中烧的月支人又是砸又是烧的,就连设计图纸都销了个一干二净。
当年容洛书和桑颉上军史课,愣是把这段历史当笑话听了半个月。说起来,其实大燕的文人也真够损的,这都过去多少年的旧事儿了,就是因为大燕和月支打仗,老输地盘儿,非得要在精神上胜利一下,所以把那个贤德而倒霉的月支储君刻画的特别滑稽,绝对是整段历史里最闪亮的笑点。
后来容洛书和君云腾干起来之后,也爱有事儿没事儿拿这段笑话编排君云腾,要论损,她排第二,绝对没人排得上第一。
之所以插这个笑话,就是想说明,君云腾是以武立国的月支的战神,他在月支人心中的地位,绝对比那个倒霉的月支储君只高不低。
现在他还没折在容洛书手里呢,容洛书就俨然是月支的全民公敌了,这要真折在她手里,不用说玄武城用重型连弩塞满了,也绝对不够看的。
君云腾笃定容洛书不敢让他死在大燕的地盘上,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料错。
被君云腾这么一激,容洛书的兵痞气还就这么腾地上来了:“嘿,你是吃定我不敢让你死了吧?”说着,她就把随身佩剑拔出去了,噌地一下,搁在君云腾肩膀上。
君云腾但笑不语,一副“有种你下手试试看”的样子。
要论痞气,容洛书她在君云腾面前,真的只能算个新兵蛋子。
她还在流于表面,虚张声势这个阶段的时候,君云腾已经达到了不动声色,看穿一切的境界。
比划了两下,容洛书把佩剑收回到鞘中。
北方月支大营的上空,突然窜起了三颗亮红色的烟火。
容洛书笑呵呵的:“我不杀你,我杀你的月支军,看你能拿我怎么办!”那神色,活脱脱就是个赌气的孩子。
她这儿还没得意完呢,北方又是砰砰砰三声,三颗冰蓝色的烟火就把她炸懵了。
她只安排了放红色信号弹,可没让他们再放蓝的啊!
这三颗冰蓝色的,要不是给她看的,就是为君云腾通风报信的了。
容洛书反应过来之后,脸都绿了:“储君殿下真是玩得好一手声东击西!”
君云腾也懵了。
如果后面三颗信号弹不是容洛书的人放的话,只能是他的人放的了。不过他的计划,只有今夜强抢芷菽,也没有料到容洛书会派人偷袭他的大营啊!
更让容洛书惊愤交加的事情发生了——玄武军的大营,猛地冲起火光,照亮了半边城郭。
传信兵疾驰而至,慌张道:“报——军营被贼人乘虚而入,火势已经无法阻止了!三十六位将军已经率军后退,即将不敌,请殿下速速回城支援!”
容洛书一时不察,只能恨恨地瞪着自看到冰蓝色信号时,就急退回队列中的君云腾:“算我今天栽在了你手里!等我处理完今夜之事,就在生死场上相见吧!这些芷菽留给你,省得到时候你说我大燕欺负你!”她现在擒住君云腾已然无用,耽搁了时间,不止三十六骑救不出来,玄武城怕是也要陷于险境中。
当机立断,容洛书调兵回营救急去了。
玄武军当真训练有素,迅速撤退却不见丝毫慌乱,便可知他们的统帅是个何等人物了。
“殿下,我们要追吗?”
君云腾看着那几十箱芷菽:“就算锦容狼狈至斯,也不是五千精骑可以小觑的。穷寇莫追,你们押解着这些芷菽回营吧!”
那偏将还在犹豫:“那锦容狡诈阴险,这芷菽万一有毒的话……”
君云腾忽而一笑,坚毅俊美的面容也柔和了不少:“她不屑使这种下作手段,更何况,她本就没有真正想要那么多人的命。”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似乎理解不了殿下的意思。
皓月当空。
站在玄武城中,最高的钟楼上,能将玄武军营中,火舌舔舐的惨烈景象尽收入眼底。
不远处就能闻到焦糊刺鼻的气味。
这么混乱的情况,城主府却依然能有条不紊地发出调令,将治安和救火分工做得如此之好,让君御岚也只剩叹息。
真想毁灭这座糟糕混乱的城市啊……
嗒嗒的马蹄声沿着玄武城的中央街,快速地掠过,远远就能看到领头的女子,一脸怒容,飞快地从南门冲入,向北门飞奔。
原来这个人也会生气的啊?他还以为,除了没心没肺的笑,她再也不会有别的表情呢——哦,对了,她还会哭。
心脏的地方,猝不及防,就刺痛了一下。
君御岚垂下眼,等那队轻骑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轻轻扯了扯嘴角。
好戏,才要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