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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帝突然病倒的消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传遍了燕京,而朝堂上,太傅大人和帝姬正斗得水火不容。
容洛书特意去拜访了苏南星,得到的回答是,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蛊毒发作的时间更频繁了,应该是茹妃偷偷将血混进了陛下的饮食中。
“如果我的诊断没错的话,茹妃应该是鬼沧人。”苏南星斟酌着,想要把“鬼沧”这个概念解释给帝姬。
毕竟那是一个太过诡异的民族,何况已经被灭族了几百年,世人没有听说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普通人眼里,鬼沧可能就是一个神秘却已经消失的民族,但是对学医的人来说,鬼沧人绝对算得上是人间至宝。
他们的血液,对很多疑难杂症都有奇效——甚至有传言,他们的血液可以益寿延年!
苏南星当然知道,有些是无稽之谈,益寿延年倒是没那么夸张,不过有些鬼沧人的血,确实能压制蛊毒。
可为什么陛下的蛊毒只能被茹妃的血短暂压制?一旦停止,蛊毒反弹更甚了?
这些苏南星都不知道答案。
令他没想到的是,容洛书听到鬼沧这两个字,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交代苏南星一定要倾力而为,将皇帝的病情稳住之后,容洛书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本来已经早夭的七皇子,竟然还活着,而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皇帝的病榻前。
后宫朝堂上,因为这个消息,已经炸了锅。
是垂危的皇帝亲口下的御旨,将遗落在外的七皇子接进宫的,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跪在皇帝床前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得到过丝毫的消息。
容洛玘在皇子兄弟里,排行老七,但是容洛书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个七皇兄,因为在容洛书出生之前,这个皇兄就“夭折”了。
连带殒命的,还有他那红颜命薄的母亲——不得记入皇族谱系,连妃子都算不上的一个女人。
但是这个女人,在桑淑锦进入大燕皇宫之前,是所有后宫女子仇恨的对象。后来桑淑锦入主淑雅殿,后宫的女人们仇恨的对象就变成了两个。
容洛玘的母亲,谁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甚至以前伺候先帝的老人,对此事稍微知情的,都被陛下清洗掉了。
后来就只剩下了关于这个女人的传言:没有妃位,却生出了皇子。身份成迷,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甚至尸体都没有留下。
就连容洛玘这个皇子位,都是他“夭折”之后,皇帝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硬生生给他保下来的。
当年的陛下,双眼含泪,对朝臣们说,“我不能让我的亲生骨肉,连死都没有名分。”
就这样,容洛玘保留着“七皇子”的虚位,连同他那早死的母亲,成了这大燕深宫里的禁忌。
而现在,这个曾经的禁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紫皇宫里,像是故意想要人知晓似的,皇帝并没有阻止容洛玘回宫认祖的消息。而当年那些被皇帝陛下的眼泪迷惑,停止拼死直谏,放弃了贯彻先帝不留其母子的遗旨,同意保留皇子位的老臣们,才恍然大悟,多年前,他们就被陛下欺骗了!
容洛书是不了解这段儿历史的,所以当皇帝躺在病榻,身缠重病,依旧不忘一封御旨降下,宣她进宫时,她完全不明所以。
昭元殿外,已经跪了一地的朝臣,皇子们和后宫的嫔妃跪在另一边,更有一些柔弱的宫妃们已经开始嘤嘤啼哭。
容洛书略略用眼尾一扫,便看到,此次,就连最受恩宠的陈嘉茹都没有应召进殿,只跟着皇后跪在殿外,六神无主地望着朝臣那边。
为首的太傅陈枭,持笏跪立在百官之前,左右丞相也得乖乖跟在他后面跪着。
如此不合礼制,却也没人敢上前喝止。
见到容洛书被赵德海引进寝殿内后,众人的表情便微妙了起来。
要知道,里面已经跪了一个容洛玘,日夜不离,如今宣锦容帝姬相见,有何道理?
皇后听得朝臣那边,隐隐传来“传位”、“军权”这几个词,眉心狠狠跳了几跳,镶金嵌玉的黄金指甲便紧紧掐在掌心里,一张艳丽的脸孔,即使涂脂抹粉,都掩盖不住那一脸的惨白。
她稍微定了定神,往那边又看了几看,哥哥白谵也在其中,正一脸焦急地和百官一起向寝殿内张望着。
“母后?”身后跪着的太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儿吧?怎么出了这一头的汗?”
白婉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儿,只是跪得久了,身子受不住……”
太子容洛珏一听,顿时担忧起来:“要不然您先回宫歇着吧?父皇这里一有消息,儿臣就去给您回个话。”
皇后为难了片刻,直到后面的妃嫔们都七嘴八舌地劝:“是啊,这么大热的天,皇后娘娘回宫歇着吧……”此刻大家都跪着难受,可皇后这个六宫之主不发话先走,她们哪里有胆子走?
在皇后右后侧的茹妃,注意力完全不在皇后身上,只一个劲儿地巴望着百官之前,脊背挺得笔直的陈枭。
“那……好吧,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有神明保佑,必会安然无虞的,如此,本宫就先回宫静候佳音了。太子就扶本宫回去吧,陛下也会体谅你一番孝心的。”
太子迟疑了一下,便起身搀着皇后往外走,待走出了昭元殿,才敢出声:“母后,我身为一国储君,父皇正卧病在床,危在旦夕,而我此刻离开,怕是很不妥啊……”
却听得皇后白婉冷冷一笑,哪里还有刚才那番虚弱的样子:“储君?这储君,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容倩柔那小贱蹄子,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让陛下念念不忘!”
太子瞬间大惊失色:“母,母后……您为何……辱骂前朝的倩柔帝姬?”他记得清清楚楚,皇族家谱里,先帝有一女早丧,就叫做容倩柔,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鲜少有人提及了。
高墙阴影下,皇后那张艳丽的脸更显得阴沉而扭曲,她阴森森地一笑:“帝姬?呵呵,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路子,那种女人,怎么配得上被称为帝姬?简直是对皇族血统的玷.污!”
第一次听到自己母后那样嫉愤地提起一个女人——即使小时候听她在没有人的时候,低声咒骂淑雅殿的前桑皇后,也没有像这般嫉愤过。而她现今辱骂的这个女人,按辈分,是自己的皇姑姑。可是听母后的语气,这个女人,似乎和父皇是……有那种关系。
容洛珏简直被自己的推论吓傻了!
皇后一回头,就看见愣在那里的太子:“瞧你吓成了什么样子!放心吧,有本宫在,储君之位,一定叫你坐得稳稳当当!”她发出轻微而尖细的怪笑,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狠毒的戾气,“先回宫,再作计议吧。”
三皇子容洛玹身为皇后养子,却没有被皇后叫去,依旧跪在那里,身后有些位阶低微的宫妃,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而容洛书进去,依旧没有出来。
齐安王容纪和世子容炀霆,跪在对面,后面跟着皇室的宗亲,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
容洛玹向外看了看,太子和皇后已经完全离开了。他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将眼神收了回来,却不期碰到了容炀霆的目光。
容炀霆悄悄对他伸起一只手,向下一扣,做了个翻盘的手势。
迟疑良久,容洛玹终于轻点了一下头。
容炀霆看到他默许的暗号,嘴角勾了勾,复而又垂下了头,然后趁人不注意,从跪了满地的宗亲里退了出来。
容洛书一进寝殿的内间,就看到床边跪了一个少年,一身水蓝色华服,做皇子打扮,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皇帝紧紧握着那少年的手,那少年看着有些胆小,只讷讷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一声不吭。
见容洛书进来,皇帝才转了转眼珠,将视线投过来:“锦容,你来啦?”
容洛书正要下跪行礼,皇帝就制止了她,只几日不见,声音就像苍老了十多年。
“过来,这是你七皇兄。”容绰笑容可掬,这般对容洛书说道。
然后,那跪在床前的少年转过头来。
容洛书本已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七皇兄”大大地惊了一下,等那少年回过脸,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已经完全震惊地丧失了语言!
那是一张和年轻时候的皇帝有八分相似的脸孔,另外两分,眉眼盈盈,看着竟有些抚媚的女气,一副娇柔软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