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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脚酸软,高静用力扶着他。当酒精最终发挥它的威力,将陆忆风击垮时,他听到瓶子啪的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这瓶子摔得正是时候,显然,此时的他对一切已经失去控制。
他醒过来时,还没来得及冲到卫生间,白酒就从胃里反了出来。呕吐出来的酒精和喝下去时一样辛辣刺鼻,可味道却比喝下时难闻得多。
呕吐完后,他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好在,大部分东西已经从胃里倒了出来;可进入到血液里的酒精已经足够多了,他觉得口干舌燥、胃部灼烧、头疼欲裂。
他打开淋浴器,站在喷洒下来的热水里冲了一分钟,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贴身衬衣。
高静肯定刚把他的脏外衣脱掉,然后把他拖上了床。他把湿内衣扔到水盆里,把香波倒在头发上。
他的手很疼,一看才知道一只手的掌心和另一只手掌的侧面均匀地扎满了小刺。他隐约记得昨晚曾打碎了一扇玻璃窗。
他把自己从头到脚使劲搓洗,直到再次呕吐时才停下来。这次吐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胆汁,苦涩的胆汁混杂着馥郁的浴液流入到排水口里。
最后他终于冲洗干净,披上睡袍,一头扎到床上,也不理会湿淋淋的头发。
陆忆风钻到毯子底下,觉得中毒一定就是这种感觉。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像昨晚一样再次紧张起来。
他还没有准备好见高志鹏和高静。他要打起精神,显出镇静、自信的样子,就像之前收获节仪式那天跟他们道别时一样。
他觉得自己要坚强。陆忆风挣扎着坐起来,挺直了腰板,把几撮湿头发从剧烈作痛的太阳穴旁掠到脑后,等着高志鹏和高静的到来。
他们来到门口,手里端着茶水和蛋糕,脸上表现出无限的关切。陆忆风刚张开嘴,想开句玩笑,但却忍不住大哭起来。
别再想什么坚强的事了。
他们坐在床边,高静抱着他,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语,一直等着他平静下来。
之后,高静拿了一条毛巾,擦干他的湿头发。高志鹏给他摆好茶水和蛋糕。他们又理好睡衣。
等陆忆风再次醒来时,室外的光线告诉他已经到了傍晚。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他一饮而尽。穿上温暖的睡衣,在他身上多盖上几条毯子,然后轻轻走出了房间。
他的头还是昏昏沉沉,胃里也不舒服,但比之前好多了。我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理好头发。
下楼前,他在楼梯旁停下来,为自己听到绝地极限赛消息时所做出的反应感到有些尴尬。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当时他疯狂地四处乱窜、和史密斯一起狂饮、大哭失声。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他想可以有一天的时间来放纵自己吧;还好,这里没有摄像机。
到了楼下,高志鹏正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可他的情绪并不激动。
陆忆风明白,他在抑制自己的感情,好让他觉得好受些。看着高志鹏的烟雾缭绕的侧脸,很难相信他是之前那个在林子里信誓旦旦的少年;而他也最应该和高志鹏干上一杯。
陆忆风盛了碗肉汤,又给黑密斯要一碗。然后他穿过草坪来到他家。
他刚睡醒,也没说什么,接过了陆忆风手里的肉汤。他们俩坐在那儿,可以说很平静地喝着肉汤,看着窗外的落日。
他听到有人在楼上走动,以为是高静。但几分钟后江琳琳却走了下来,她二话没说,把一个装着许多空酒瓶子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扔。
“行啦,该结束了。”她说。
史密斯强打起精神,死盯着那些酒瓶子。陆忆风说:“什么要结束了?”
“我把所有的黄汤都倒在了下水道里。”江琳琳说。
听到这话,史密斯的酒立刻醒了一半,他抓着酒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什么?”
“我把那玩意都倒了。”她说。
“他还能买更多。”陆忆风说。
“噢,他不会的。”江琳琳说,“今天早上我找到了瑞珀,告诉他要是再敢卖酒给你们俩,我就扭送他去警察局。另外,我还付给了他钱。我想他不会急着想再进到局子里去。”
史密斯举起刀子要刺江琳琳,可他身体软绵,江琳琳一挥手就把刀子挡开了。
陆忆风也生气地说:“他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这和我有关。无论结果怎样,咱们得有两个人进竞技场,另一个要做指导老师。咱们中间不能有醉鬼,特别是你,”江琳琳对他说。
“什么?”陆忆风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就昨晚醉过一次吗?”
“没错,可瞧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江琳琳说。
再次参加绝地求生的消息宣布后,陆忆风不知道与她相见时,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也许他们会紧紧相拥,也许会给予他们会有热切的亲吻,说些安慰的话语,但陆忆风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她会像现在这样。
他转向黑密斯,说道:“别急,我会给你弄到更多的白酒。”
“那我把你俩都送进局子,让你们戴着足枷子好好清醒一下。”江琳琳说。
“干吗要这样?”史密斯问。
“我这么做,是因为咱们中的两个人要回家,一个胜利者和一个指导老师。哪怕是先回到凯匹诺。”江琳琳说,
“艾菲已经把所有还活着的胜利者的录像带给我了,咱们得看他们的比赛录像,了解他们的生存技巧,咱们得增技巧、强健身体,得像职业选手那样参赛。不管你们俩怎么想,咱们得有一个人得胜。”
她的一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陆忆风和史密斯身上,说得他俩哑口无言。
“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陆忆风说。
“那你喜欢什么?”史密斯说着,一边咂着空瓶里残剩的酒滴。
“你和我,她计划让咱们俩回家。”他说。
“喔,那她的玩笑可开到自己身上去了。”史密斯说。
但几天之后,他们达成一致,要像职业选手那样参赛,因为这是让江琳琳做好准备的最好办法。
每晚,他们都观看历届胜利者以往绝地求生的录像。陆忆风发觉在胜利巡演时,这些人一个都没见过,回想起来觉得真奇怪。
他跟史密斯提起这事,他说巴泽尔最不愿看到江琳琳和他——特别是他——和其他具有潜在危险的胜利者联合起来。
胜利者都是拥有特殊地位的人,如果他们对陆忆风的暴动态度表示支持的话,会给游戏GM带来出发点意义上的冒险。
他们还注意到了胜利者的年龄,发现许多都是有一定年纪的玩家。江琳琳作了大量记录,史密斯自愿收集有关他们性格的信息,渐渐地,他们开始了解这次比赛。
每天早晨,他们跑步、举重来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由于游戏之前赋予身体的机能加成被修正,现在就和在现实活动一样;
每天下午练习抛刀子、空手搏击、格斗等技巧。陆忆风和江琳琳甚至教会史密斯爬树。
在经历了长久自暴自弃的生活之后,史密斯的体能已很难恢复。当然,他仍很强壮,但是跑很短一段距离,他都会气喘吁吁。
本以为一个拿着刀子睡觉的人肯定出刀很快,可他的手抖得厉害,光练习这一项,就花了几周的时间。
陆忆风和江琳琳在这种新的训练方式下进步飞快。他们终于可以积极应对,而不是坐以待毙。
高静给他们制定了特殊的食谱,以增加体重,还为他们按摩酸疼的肌肉;马奇从她爸爸那里偷来了管理专线报纸,根据预测他们是获胜的热门选手;
高志鹏甚至也出现在周日的全服邮箱报纸上,尽管他不喜欢史密斯,和江琳琳之间也产生某种界限。但他也教授他们下套的方法。
同时江琳琳和高静说话,让陆忆风有种怪怪的感觉,但他们似乎已经把与他有关的一切问题抛在了脑后。
一天晚上,在他送高静回草药店的路上,高志鹏甚至也承认,“要是她招人恨,事情可能还好办些。”
“要是以前没有这样的认识,在竞技场时就能恨她,我们现在就不会有这一大堆麻烦了。她会被淘汰,而我会成为快乐的胜利者。”
“那我们将来又会怎样,陆忆风?”高静问。高志鹏也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回答。
陆忆风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如果没有江琳琳,他们就不会成为他的“表姐表兄”。如果没有江琳琳,那他和这个假冒的“表姐”之间又会发生什么呢?
但回头一想,在收获节上,他也不把江琳琳认了“表姐”,即使是随口一说。那样的话,他是个弟弟吗?她们还会吻他吗?
如果他有选择的自由,他也会吻她们吗?哪怕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作为一个胜利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得到金币、食物、安全的保障,在这一切的麻痹下,他还会对她们敞开心扉吗?
然而,无论怎样,现在说什么都有些像天方夜谭。他们深陷死亡游戏,也许还会很很长时间笼罩在这个随时丢掉可能性命的游戏的恐惧之中。不管他们想或不想……
“去打猎,就像现在的每个星期天一样。”陆忆风说。
他知道他们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可这是他所能作出的最诚实的回答。高志鹏知道如果他逃跑的话,会选择他和高静而不是江琳琳。
可对陆忆风来说,谈论可能发生的事毫无意义。即使他在竞技场杀死了江琳琳,他也不愿和任何人结婚,他只想快乐的游戏,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他害怕,对高志鹏任何的情感刺激都会促使他采取激进的行动,比如在矿井掀起暴动。
可就像史密斯说的,新手村暴动的条件并不成熟,在宣布绝地极限赛之后,情况更是如此。因为在宣布死亡消息的第二天,火车又运来了两百名巡查警。
陆忆风不指望自己能第二次赢下比赛,难度更高,后果也不一样,高静对他越早放手,就越好。
事实上,在抽签结束后,他应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与朋友告别,他本想对高静说些什么,他想告诉她这么多年来她对他一直都是很重要,认识她、爱上他——即使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让他的生活变得十分美好。
但,陆忆风从未得到这样的机会。
抽签的那一天天气闷热,夹缝地带的玩家们在等待着,汗流浃背,默不作声。广场上很多枪口对准了他们。
江琳琳,孤零零地站在被绳索围起来的小圈子里,他和史密斯也站在类似的圈子里。抽签只用了一分钟。
艾菲戴着一个金色闪亮的假发,却没有了平时的活力。她在装玻璃球里抓挠了半天,才拿出了大家都清楚写有他们名字的纸条。
之后她又抓到了史密斯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朝陆忆风投来悲凉的眼神,江琳琳就自愿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们很快被押送到了裁决大楼,警长罗穆卢斯和阿伯瑟特正等在那里。“新程序啊!”罗穆卢斯面带微笑地说道。
他们被从后门带出去,带到一辆车里,然后被送到火车站。站台上没有摄像机,没有欢送的人群。
史密斯和艾菲在巡查警的护送下,也来到车站。巡查警警催促他们赶紧上车,然后砰地关上了车门。车轮开始转动……
陆忆风向窗外望去,看着夹缝地带和胜利者村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可许多告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