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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忆风开车往胜利者村走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雪。新营地离中心广场有将近三英里的距离,然而它却完全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一片掩映在绿色树丛中的独立的居住区,低矮的灌木丛中点缀着美丽的花朵,共有二十四座房子,每一座都有他之前的营地的十倍那么大。
其中还有九座房子是空的,一直空着,三座由史密斯、陆忆风和江琳琳居住。
陆忆风家和江琳琳家洋溢着温馨的生活气息,窗户里散发出柔和的光亮、烟囱里炊烟袅袅、大门上装饰着精致的图案,准备迎接新收获的到来。
然而黑密斯的家,虽然有专门的女仆照料,却一副颓败荒芜的样子。
陆忆风在他家门口停下来,定定神,料想到屋里肯定又脏又乱,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的气味让他立刻皱起了鼻子。史密斯不让任何人给他打扫房间,他自己也不打扫。
长久以来沉积的酒精和呕吐物的臭气,与糊白菜味、焦肉味、脏衣服味、老鼠屎味混在一起,熏得陆忆风眼泪直流。
地上满是烂包装纸、碎玻璃和骨头,他小心地穿过这些污物,吃力地走到黑密斯那里。
他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两臂张开放在桌子上,脸趴在一摊酒上,鼾声如雷,正在睡觉呢。
陆忆风用胳膊肘推推他的肩膀。“起来!”他大声喊道,知道声音小了叫不醒他。他打鼾的声音停下了,似乎要醒了,但紧接着又打起鼾来。他使大劲推他。
“起来,史密斯,今天要巡演了!”随后,陆忆风用力把窗户打开,猛吸一口室外的新鲜空气,接着又用脚在地上的垃圾里扒拉,找到一把咖啡壶,到水管接满水。
炉火还没有完全灭,他慢慢把火弄旺。为了把咖啡煮浓些,他往壶里倒了很多磨好的咖啡,然后把壶坐在火上,等着水开。
史密斯仍在酣睡,人事不知。没办法,陆忆风只好接了一大盆冰凉的水,一股脑浇在他头上,然后赶紧跳到一旁躲开。
史密斯的喉咙咕里咕噜发出类似动物的叫声,猛地跳起来,把椅子踢到身后老远,手中握着刀子在空中乱舞。
陆忆风忘了他睡觉时手里总是握着一把刀子,刚才应该撬起他的手指把刀子拿开。他口中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舞手中的刀子,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他用衣袖抹了把脸,朝窗户这边扭过头来。陆忆风已经坐到窗台上,以防万一,好赶快跑掉。
“你要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说。
“你让我在记者来之前一小时叫醒你。”陆忆风说。
“什么?”他问。
“是你说的。”陆忆风坚持道。
他好像记起来了:“我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我摇不醒你。瞧,你要想来温柔的,应该去叫江琳琳。”陆忆风说。
“叫我干吗?”一听到江琳琳的声音,陆忆风的内心就搅成了一团,既觉愧疚,又觉难过和害怕。也有渴望,他也许应该承认自己对她也有了一丝渴望,只是在内心的挣扎中不愿承认罢了。
他注视着江琳琳。她走到桌旁。从窗口射进的斜阳映着刚落到她头上的雪花,闪着熠熠的光。
她看上去充满活力,和在绝地竞技场时那个染病在身、饿得面黄肌瘦的女孩是多么的不同,甚至她的跛足也不怎么明显了。她把一大块刚烤好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把手伸给史密斯。
“让你把我叫醒,可不是要我染上肺炎。”史密斯说着,一边扔掉手里的刀子。他脱掉脏衬衫,露出一样脏的裤子,他抓着衬衫没被打湿的地方擦着身子。
江琳琳笑了笑,她拿刀子在地上的一瓶白酒里蘸了一下,用自己的衬衫角把刀片擦干,然后切起了面包。
江琳琳总让他们吃到新烤的蛋糕,还在学着调制奶茶。高志鹏打猎,她烤面包,史密斯喝酒。高静帮陆忆风打扫新家,陆忆风挂机。他们这段时间各忙各的,尽量不去想在绝地求生之后不快乐的事。
她把一片面包递给黑密斯,这时才第一次抬起眼来看着陆忆风。
“你来一片吗?”
“不,我在黑市吃过了。谢谢你。”陆忆风说。
陆忆风觉得这声音听上去不像他自己的,一本正经的,自从摄影师拍完他们凯旋的镜头,彼此都回到现实生活中后,到现在就一直如此。
“不客气。”她很生硬地答道。
史密斯把他的衬衫扔到旁边的一堆杂物里:“哦,你们两个在正式表演之前还得好好热身一下。”
当然,他说得没错。观众会仔细审视这对绝地求生中的爱情小鸟,他们要看的可不是彼此一眼不睬的一对。可陆忆风只说了句:“冲个澡吧,史密斯。”之后就从窗台跳到窗外,穿过绿草坪,朝他的营地走去。
雪已有些化了,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到了门口,陆忆风停下来,把沾在脚上的湿雪磕掉,然后再进屋。
为了这次电视拍摄,高静把家里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用大泥脚把她擦得铮亮的地板弄脏是不可以的。
陆忆风还没进门,她就已经举起手臂站在那儿,好像要拦住他。
“没事,我把鞋脱这儿。”陆忆风说着,把鞋脱在了门垫上。
高静轻笑了一下,声音怪怪的,她把装猎物的袋子从陆忆风肩上接过去,说:“天刚开始下雪,你去散步还好吗?”
“散步?”她明知陆忆风在林子里待了半夜。这时他看到在高静身后厨房门边站着个男人。
他西服笔挺,身材匀称得像做过外科整形手术,陆忆风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游戏的管理员。气氛有点不对头。
“噢,地上滑极了,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滑冰。”陆忆风说。
“有人要见你。”高静说,她脸色苍白,陆忆风可以听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不安。
“我以为他们中午才会到。”他假装没注意到高静不自然的神态,“是不是卡尔文要早点到,好帮我准备啊?”
“不,是——”高静刚要说。
“请这边走,陆忆风先生。”那人说。先生?有点意思的称呼。陆忆风想,这感觉就像被亲戚家的小孩叫了声叔叔。
他做手势让陆忆风沿走廊走。在自己家里还要让人引领,感觉真奇怪,但陆忆风知道最好对此别妄加评论。
陆忆风边走,边对高静镇静地笑笑,好让她别担心。
“兴许还是巡演的什么指示吧。”
巡演开始前,他们不断给陆忆风送来各种资料,说明巡演的路线、到各区应该遵守哪些规矩等等。
原本这是一份给胜利者的奖励,四十五天列车环游整个凯匹诺大陆,衣食住行全部免费。现在却变成了受到监督的例行公事?
可当陆忆风朝书房走时,他看到那扇从未关过的门在他面前紧闭着,他的脑子里马上闪过各种猜测:谁在这里?他们要干什么?高静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直接进去吧。”那个游戏管理说,他一直跟在陆忆风的身后。
陆忆风旋起光滑的铜把手,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他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和玫瑰的混合气味。
一位白头发、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读书,他的脸似曾相识。他举起一根手指,似乎在说“稍等”,然后,他转过身来,陆忆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巴泽尔“总统”,还有他那如蛇毒般犀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