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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
望着这方牌匾,许知秋想起那夜与姜越鲤擅闯皇宫禁地的事。
难道说此地就是那处皇城宫院?
许知秋环顾四周:寒酸古朴的宫殿,朱红久远的高墙,不知岁月的参天古树,破败荒凉的宫院,果然,这里就是上次曾经来过的皇宫禁地,是汇聚乾元五百年气运的造化之地。
可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金色的法阵,巨大的鲲鱼,难道是那位……
心底里的猜测刚刚浮上表面,还未等它彻底展开,许知秋就听有人言道:“傻小子,还在那里四处乱瞧什么,上次才来过,怎么这般快就给忘了?”
闻言,许知秋紧忙寻声望去,只见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台阶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位不修边幅的老人,身穿云鹤山河大袖衫,满头灰发肆意披散,双眸时而浑浊,时而清明,似有万物生灭、阴阳乾坤隐藏其中。
只是随意站在那里。
却与天地相融。
瞧见这位老人出现,许知秋心里瞬间便有了几分明了,当下不敢有所不敬,认真行礼,而后出言道:“见过前辈。”
老人颔首示意,身形未动,仅是用眸光打量着许知秋,如此几番过后露出颇为满意的神色,笑着说道:“不错,心境成稳,不慌不乱,看来我这点小手段并未将你吓着,那我可就是放心了。”
原本没受惊的许知秋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惊住了。
这样还只是小手段,
那大手段该是怎样?
许知秋难以想象,但却可以肯定,眼前这位老人应是世间罕见的大佬级人物。
所以,这样的大佬为何要突然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今夜是上元节,自己乃是上元魁首,这般不由分说当着所有观望者的面将人掳走,未免也太不顾及皇室脸面了,按理来说,上元魁首应要登入龙船面见帝君,现在却是被搅乱了局。
许知秋正想着,宫院老人已是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两棵古树中间,这里放置有石料雕刻的桌椅,桌面上规矩整齐地摆放有茶壶与杯盏,老人随意地坐在一侧,对着许知秋招手道:“傻小子,别在那里愣站着了,过来陪我喝几杯茶,这里也无人会进来,你那面具还是摘下来吧。”
许知秋取下恶鬼面具,没有拒绝,顺从地走过去,坐在石桌的另一侧。
这时,宫院老人在许知秋较为疑惑的目光下探出一根手指,于桌面空处写下一个“火”字,许知秋有些不解这样做是意欲为何,但下一瞬,石桌表面突然有火焰腾起,甚为神奇。
这火焰不似凡火,整体青绿泛蓝,不时有各种扭曲愤怒的面孔从里面冒出,冲着两人哭嚎惨叫,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令人看后不禁后背直窜凉气,极为渗人。
就是许知秋看后也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然而宫院老人却是没有任何变化,早就习以为常,一边将茶壶放在火焰内烘烤,一边对着许知秋说道:“这院内已是很久都没有人陪我喝过茶了,小子,你可是福缘不浅呐。”
许知秋强忍着不去看那诡异的火焰,回道:“确是晚辈的荣幸。”
老人笑了笑,将手中茶壶轻微摇晃,又说道:“我这茶可是世间难得,现如今还有资格同我坐在一起品茶的人都快要死光了,原想着再过几年就要只剩下我自己了,却不曾想你这小子倒是出现了,如此也是妙极,虽说你年纪还过尚小,但这资格却是够了,嗯,火候已是差不多了,来,尝尝我这壶天下名宿。”
老人拎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水,推至许知秋身前。
茶水枣色,茶香浓郁。
许知秋也不客气,端起杯盏放置鼻前闻了一下,随后一口饮入。
茶水煮过,却是清凉,入到腹中腾起一股云雾般的气息,蔓延全身,许知秋只觉得全身毛孔都被打开,有霞光雾气从里冒出,脑内神魂更是生出登台飞仙的错觉。
或许也并非是错觉。
许知秋真的感觉自己即将要飞升成仙。
神魂不由自主地脱离肉身,飘至高空。
此时此刻,他再看天地已是变了模样,有无数大道规则在天宇间纵横交织,缤纷多彩的颜色挤满整个空间,且有许多强大的气息笼罩世界,让天地颤抖。
“咚!咚!咚!”
就像是敲鼓的巨响在世间回荡。
西南方突然有一尊大佛法相出现,高可至百丈,金光刺眼,甚为骇人,还不待许知秋弄清楚是怎样情况,那远在天边的大佛只在眨眼间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时他才发现,佛掌上竟然还站着一位中年僧人,面露威严,捻着一串佛珠,体内的气息几乎要将天都给压塌。
这是……
“这是离阳王朝的佛家高人。”
许知秋心念刚起,那僧人突然双手结印,朝着许知秋所在轰出一拳。
一拳轰出,天地大势仿佛尽藏其中,无人可挡,无人可破,在这样的攻势下,许知秋觉得自己就如同大江洪流前的蝼蚁,不仅生不起反抗的勇气,更是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最终的结果只能等死,如此可怕的景象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等到再睁眼时,许知秋赫然发现自己仍旧坐在宫院内的石桌旁,什么僧人、大佛全都消失不见,唯有那位神秘老人正坐在对侧饮着茶水。
“是幻觉!”
后知后觉地许知秋这才醒悟。
宫院老人放下杯盏,问道:“看见了什么?”
许知秋心有余悸道:“一位捻着佛珠的僧人,站在百丈高的金身大佛掌中。”
老人闻言,想了想,道:“哦,是他呀,离阳王朝两百多年前的一尊天佛,法号叫什么来着,唔,时间有些太久了,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叫……渡厄。”
渡厄,天佛?
许知秋微有怔神,刚才的余惊还未散去,就又被宫院老人所言震住。
天佛,那是相当于合道境的擎天强者。
距离真佛(仙人)也就只差最后一境。
如此无上存在竟会出现在自己的幻觉当中,那就只可能与方才喝下的茶水有关,许知秋低头看向杯盏内残余的茶液,惊疑不定。
宫院老人则是拎起茶壶,对着许知秋笑道:“怎么,被那老和尚吓到了,可要再来一杯?”
许知秋稍有犹豫,最后还是将杯盏推了过去,又接下半杯茶水。
宫院老人赞赏地看他一眼,说道:“这茶水虽是出自同一个壶内,但是每杯茶水的滋味各不相同,你要细细品味才好。”
许知秋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随即再次将杯盏中的茶水饮入腹中。
与先前的情况一样,茶水在体内腾起云雾般的气息,令人有种羽化登仙般的感觉。
许知秋的神魂再次不受控制地飘至高空,而后同刚才一样看到天道规则在高空处交织,形成一张笼罩天宇的巨网,网内神光彩霞,有不可言之大恐怖。
随后,北方的天际升起一片黑云,云内魔气滔天,气息摄人。
即便只是相隔甚远的相望一眼,许知秋亦是能察觉到那片黑云里存在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令人心生恐惧,难以直视。
“吼!”
突然,那片黑云靠近,有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传出。
等到黑云再近些时就能看到,那黑云内有一条身长五百丈的蛟龙在腾云驾雾,不时发动震吼,而在蛟龙的头顶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面色冷峻,魔气滔天,手中握着一杆黑色长枪。
望着这年轻男子,许知秋强忍着惊惧,稳定心神。
而男子离近后却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枪,顿时间,许知秋看到一条真龙从枪尖内钻出,一张嘴就将自己吞入口中,继而天地一片漆黑。
再睁开眼,这些景象又一次全部消失,许知秋大感惊奇。
宫院老人见他睁眼便问道:“这次看见了什么?”
许知秋如实道:“是一位站在蛟龙头顶的年轻男子,手中我这一杆黑色长枪。”
黑色长枪,老人对此印象颇深,几乎没怎么想就说道:“这位乃是三百多年前的一位合道境魔修,来自北燕的天重宗,名叫君无殇,当年在北燕是最有机会冲击仙境的人物,不过最后却因为在古遗迹内与人争夺仙缘,被斩杀陨落了。”
许知秋实在难以想象,能够将合道境强者斩杀,对方得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望向老人,有些好奇道:“前辈,为何你这茶水能够让我看到那些几百年前的绝世强者?”
这个问题在喝完第一杯茶水时,他就想问来着。
不过老人却并不愿多作解释,端起自己的杯盏饮了一口后,只是随意说道:“我这壶茶名叫天下名宿,品得自然就是天下有名的强者,不然如何能对得起这壶茶的名字。”
许知秋又问道:“那前辈这壶茶里有多少名宿?”
老人道:“记不得了,应是不会少。”
许知秋识趣的没再多问,只是将杯盏推至身前,试探道:“前辈,那我想再讨一杯茶喝,可行?”
宫院老人却是摇头道:“以你的境界能喝两杯已是极限,再喝下去就会对神魂有影响了,若是还想饮茶,那就等日后结丹再来此地吧。”
要等到结丹才行么,那要求还真是不低啊。
许知秋心里说了一句,而后静默不言。
这时,老人用指尖蘸了点杯中的茶水,朝着石桌上的火焰甩去,瞬间,青绿色的火焰便熄灭了,老人再看向许知秋时眼中含有深意,出言道:“这茶已是喝完了,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听到这话,许知秋心中一紧,也是不清楚这位老人突然把自己掳来是有何用意。
宫院老人道:“上次你随黄泉宗那丫头闯进来,我就瞧着你资质甚好,不过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能到这种地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被今夜的雷鸣给震散了,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知秋不明所以:“前辈所言,晚辈也是糊涂。”
“糊涂?”老人道,“能引三次雷劫,且能引下九重雷霆,总是有原因的吧?”
许知秋微微皱眉,没有回答,渡劫时他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要渡三次雷劫,但是现在仔细回想,却也是有迹可循,自己突破极境,又有仙人传承,获得第二柄本命剑,如此逆天而行,遭雷劈也应该算是合理。
可不管是不是这些原因,许知秋都不能告诉旁人,是以只能不言。
宫院老人见他不吭声,也并无半点恼怒,只是如同街边的算命先生般推算道:“其实就算你不言,我也多少能够猜测出来,上次你曾闯入这里,并依照我的要求斩出一剑,那一剑可不是练气修士该有的水准,是以你在炼气期时应该突破了极境,另外青河仙君的遗像变动该是也与你有关,如此这三次雷劫,应是对应着剑修筑基、突破极境、遗像变动,我说得是也不是?”
许知秋心中有狂狼翻涌,但面色上仍旧强迫自己平静。
老人继续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若实在不想说,那我且不再多问,说起来我年少时也最讨厌别人过问我的秘密,所以就这样吧,可是你得清楚,在我这里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在外边那些人面前你就是不想说也得说,因为他们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所以,你该是明白我为何要将你带到这里来。”
许知秋立即起身,朝着老人行礼道:“多谢前辈好意,知秋铭记在心。”
老人挥了挥袖,对于这些礼节不甚在意,“上次你说自己无门无派,现在倒是可以将实话讲出来了吧,若是没有修士指点,你如何能够踏入修仙路上来?”
在这点上,许知秋觉得自己也是没必要再隐瞒,便将自己曾是青阳宗弟子的事情挑着讲了出来,并进行了一丢丢地删改:“……所以晚辈上次说得也是实话,现在确实无门无派。”
宫院老人听完许知秋讲述,眉头皱起道:“这青阳宗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两百多年前甚至可以与天明宗、黑山书院相较量,现在却是要落在昆玉宗后面,若是让裴江海那个老家伙知道,估计能从墓里气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