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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丕打开窗户,望着窗外的月色,想起了远在老家,辛勤劳作的爹娘,忍不住叹息一声。
“爹,娘,孩儿让你们失望了!”
惆怅间,又想到今日在礼部衙门的耻辱,陈丕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拿回今日失去的尊严,我要把你们全部踩在脚下!”
就这样,他从深夜坐到了天亮,一夜未眠,双眼之中充满了血丝,但也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砰!”
窗户被猛然关上,陈丕穿好衣服,拿着那份沾有血迹的茶叶从客栈走了出去。
金川门外十里,这里坐落着一处宅院,修的极为气派,这里曾经是大明左丞相汪广洋的府邸。
沉寂二十多年后,这里迎来了他的新主人,大明永兴朝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少傅詹徽,詹资善。
门匾上朱红詹府十分醒目,两座石狮子同样威武气派,天还未亮,詹府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待。
天朦胧亮,詹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门口的人立马涌了上去,手中的红色拜帖争先恐后的递了过去。
“户部承运库大使丁安,前来拜会詹部堂!”
“工部员外郎龚正亮,前来拜会詹少傅!”
“光禄寺监事孙凝成,前来拜会詹大学士!”
这十几人全是京城各衙门的官员,上到正四五品,下到八九品的都有。
如今詹徽得势,前来依附,找他办事的人每天都有,而且还不少。
看到这一幕,陈丕手中拿着茶叶,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
“请管家爷转告,下官愿为詹部堂效命!”
说着,立马伸手塞给管家不知什么东西,继续道:“管家爷,一点家乡的土特产,还请笑纳!”
而管家也是心安理得的收了起来,并接过他递来的帖子,笑道:“这位大人放心,一定转告我们家老爷!”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一群官员争先恐后的开始送“土特产”,管家来者不拒,一一收下,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这一幕可让陈丕大开眼界,堂堂朝廷命官,正五品的官员,竟然极尽讨好,卑躬屈膝到称呼一个仆人为爷。
这些人把帖子送了进去,立马就走,一刻也不耽误。
陈丕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卑微的讨好,可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踌躇之际,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名官员又走了回来。
他好像看出陈丕的犹豫,好心劝道:“后生,当狗不丢人,当不了狗才叫丢人,今天跪下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站起来!”
这位老官员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陈丕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
今天跪下,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站起来,陈丕不断的琢磨着这句话,想想自己已经颜面尽失,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啊。
可笑自己还在这纠结半天!
等到陈丕拿定主意,詹府的管家早已收了拜帖关闭了府门,甚至都没多看陈丕一眼。
陈丕深吸一口气,心中明白,这是他唯一一次机会,如果错过,这辈子很有可能再也回不了京城,当三年乡官,回家种地。
陈丕不相信自己能在五百名乡官之中脱颖而出。
若想出人头地,必须舍弃尊严!
打定主意,陈丕一步步走向府前,借着朦胧的月光,抬头望着朱红牌匾上的詹府,义无反顾的跪了下去。
寒风吹过,冻的他瑟瑟发抖,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想到家中爹娘的期望,老师的羞辱,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
这一跪也不知过了多久,詹府的大门被再次打开,陈丕缓缓抬头,恍惚之间看到了一位身穿红袍,面容消瘦,神情阴冷的老人。
“学生陈丕,见过部堂大人!”
陈丕强忍着额头上的疼痛,对着詹徽就是三个响头。
刚刚止住的伤口再次崩裂,殷红的血迹瞬间在纱布上蔓延,甚至流到了脸上。
陈丕等了半天,也不见詹徽有什么反应,立马捧着带来的茶叶,继续说道:“一点茶叶,不成敬意,请部堂大人笑纳!”
詹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丕也紧张到了极点。
“自从本官回京后,送金送银,送字画送女人的倒是不少,拿一包茶叶却是少见!”
詹徽瞅了一眼那包用荷叶包起来的茶叶,问道:“说说你吧!”
陈丕伏在地上,连忙说道:“学生陈丕,太康人,永兴二年北榜二甲进士,于昨日授九品乡官之职!”
听到是乡官,詹徽来了兴趣,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陈丕头裹纱布,面容憔悴,加上他这身粗布衣裳,着实是落魄潦倒。
“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说官官不作为的士子吧!”
陈丕心中一紧,立马再次叩首,说道:“学生妄言,心中悔恨不已,请部堂大人责罚!”
詹徽面容阴冷,随口问道:“找本官做甚,说吧!”
“学生想跟随大人做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说着,又是三个响头!
詹徽顿时冷笑起来,说道:“想跟随本官做事的大有人在,其实不乏四五品的官员,本官为何要用你一个小小的九品乡官!”
也就是说,你有什么价值,詹徽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会收下的,七八九品的芝麻官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陈丕早就有此准备,说道:“学生的老师是礼部尚书王钝!”
此话一出,詹徽立马变了脸,冷哼一声,质问道:“那你为何不去找你的老师,跪在本官府前做甚?真是聒噪!”
说罢,立马就要坐轿去衙门!
陈丕立马转身,继续跪着说道:“学生去找过王部堂,他不但没有帮我,反而将我的头打破,还狠狠的羞辱我一顿,骂我是和詹部堂一样的……”
詹徽停了下来,回头冷声问道:“一样的什么?”
陈丕低声说道:“一样的无耻小人!”
“大胆!”
管家立马冲了上去就要动手。
“好小子,你他娘的敢辱骂部堂大人,简直就是找死!”
陈丕不敢再耽误下去了,快速说道:“学生投奔大人就是为了报仇,只要部堂大人帮我,从此以后,我和王钝恩断义绝,势不两立,我帮詹公对付他!”
和詹徽过不去的文官有很多,其中以凌汉最激烈,其次就是礼部尚书王钝。
相互之间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老师不愿意帮忙,陈丕立马转投老师的死对头门下,并以后要对付自己的老师,当真有些无耻了。
无耻这个词或许在别人眼中是骂人的话,但在詹徽这里,倒也没什么,因为他也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詹徽没有任何回答,坐着轿子走了,而他带来的茶叶却被管家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