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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朱英几乎没有出门,除了铁铉和周志新谁也没见,哪怕是那群淮西勋贵,一样不见。
事已至此,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做的也全都做完了,至于他们听不听,做不到,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饭都喂到嘴边了,再不吃,饿死也活该,怪不得别人。
第三日,清晨,万里无云,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朱英坐在房间里看了一上午的供词,这些官员为了贪污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藏银子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
什么地下,夹层,房梁,灶底,这些都是小意思,最让人惊叹的是,还有藏在地窖白菜里面,茅房粪坑下面,把神像挖空,里面也能藏银子。
最让朱英无语的是,有个五品官竟然把贪污的银子全部熔了,制成大小一样的棋子,上面刷上一层黑白色的漆,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要用的时候随口拿几颗。
还有个工部的六品官,平常不敢大贪,十几年零敲碎打一共攒了四百多两,却一两都不敢花出去。
铁铉告诉朱英,这些都是小鱼小虾,招供出来的人最多只能算是王八,这些王八壳子硬的很,用刀砍都砍不动。
朱英明白铁铉的意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真要将哪个龙子龙孙捅出来,老爷子脸上也挂不住。
吃过午饭后,拱卫司来了一位熟人,正是与朱英在山东认识的锦衣卫百户张虎。
“殿下,圣上有口谕!”
按照礼制,圣上口谕要跪在地上高呼“皇上圣躬安!”
但朱英却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压根没有挪屁股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说吧!”
张虎一愣,要是别人这样的态度,自己高低要怒斥几句,但眼前这人可是大明皇长孙,最尊贵的吴王,皇上有时候都要上赶着,自己多嘴不被揍一顿才怪呢!
“说啊,你愣着干啥,等着上菜呢?”朱英忍不住说道。
张虎反应过来,挺直腰板,沉声道:“圣上口谕:今天是最后期限,咱交代你的事该去办了,你带上锦衣卫一起去,钦此!”
“完了?”
张虎点点头:“完了!”
“完了还愣在这干啥,走啊!”
朱英让人牵马拿剑,带着一队锦衣卫来到欧阳伦的驸马府。
府中太监要去通报一声,却被一名锦衣卫拦了下来。
此时欧阳伦正在与安庆公主饮酒,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看到朱英带着一群锦衣卫走了过来,驸马与公主顿时大惊,欧阳伦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
安庆公主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雄英来了,快坐下吧,正好一起吃点!”
眼看时辰还早,朱英点点头,坐了下来,将手中的尚方剑拍在桌子上,撕下一只烧鸡的鸡腿啃了起来,身后的锦衣卫神情冷漠,并没有行动。
“你们怎么不吃?”朱英一边吃一边问道。
“吃,我们吃……”
安庆公主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再也忍不住了,问道:“雄英,你带着锦衣卫来驸马府是……”
朱英用桌子上的布擦了擦手,说道:“姑姑,您这是明知故问啊!”
安庆公主听后,脸色煞白,欧阳伦神情慌张,双手开始颤抖,随后跪了下来,惶恐道:“公主救我!”
“雄英,父皇当真不愿意放过驸马?”安庆公主问道。
“姑姑,我尽力了!”
朱英叹息道:“皇爷爷也有难处!”
“我不信!”
安庆公主猛然站了起来,大吼道:“我这就进宫去找父皇……”
“姑姑!”
朱英同样大吼道:“没用的,皇爷爷心意已决,他老人家做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不!”
安庆公主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歇斯底里的咆哮道:“只要驸马死了,本宫也跟着一起死,雄英,不能杀驸马!”说着孤身挡在已经吓瘫在地上的欧阳伦面前。
“姑姑,您别为难我!”
朱英无奈的说道:“皇爷爷让我来,就是想给驸马留些体面,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雄英,你等等,我这就进宫去求父皇……”
朱英摇摇头,十分不忍的命令锦衣卫将安庆公主带出去。
“雄英,你不能杀驸马,他是你姑父啊,雄英,姑姑求你了……”
安庆公主在大吵大闹中被锦衣卫强行带了出去,房间迅速陷入了寂静之中。
朱英主动开口道:“驸马,没吃饱的话就在吃点,本王等你吃饱!”
此时的欧阳伦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站起来后立马大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你见不到了!”
朱英沉声道:“皇爷爷是不会见你的!”
“我不信!”
欧阳伦继续大吵道:“我不信父皇会如此绝情!”
“看在臣是殿下姑父的份上,去找父皇求求情,哪怕贬为庶民也好……不……贬为奴……”
“够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朱英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吼道:“你这说的什么屁话,堂堂驸马被贬为奴,皇家的颜面何在!”
欧阳伦彻底绝望了,两眼空洞无神,全身无力的瘫在地上,口中喃喃道:“非死不可吗?”
朱英面无表情的说道:“好歹是皇亲国戚,当朝驸马,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吧!”
说罢,抽出尚方剑地上,又言道:“自己来吧!”
欧阳伦已经吓的六神无主,颤颤巍巍拿起尚方剑,结果没拿稳又重新掉在了地上,大哭道:“我做不到啊……”
朱英见状,冷声道:“皇爷爷既然派我来,就是想让驸马体面些走,既然驸马不愿意体面,那本王只能帮驸马体面了!”
说完,大手一挥,两名锦衣卫捡起地上的尚方剑强行塞在欧阳伦手上。
朱英有些不忍心的背过身去,轻声道:“有什么遗言,赶紧说!”
临死之际,欧阳伦却淡定了下来,他死死握住尚方剑,推开锦衣卫,眼中含泪,神情严肃的说道:“来世再也不当驸马了!”
说完,将手中的尚方剑横于脖颈之上,寒光闪过,只听“咣当”一声,带着血痕的尚方剑跌落在地!
驸马都尉欧阳伦……殒命!
“哎!”
朱英始终回避,没有去看欧阳伦的尸体,只是无奈的说道:“走吧,去颖国公府!”
……
颖国公府!
见到傅友德父子后,朱英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并向老国公表达歉意,自己没能劝动皇上,傅忠吓得跪在父亲面前痛哭的哀求。
傅友德眉头紧皱,反手给了跪在地上的傅忠一巴掌,怒斥道:“就算死也要给老子站直了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还是不是我傅友德的儿子!”
傅忠迫于父亲的压力,这下连哭都不敢哭了。
傅友德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块如同瓦片一般的铁牌捧在手上,面不改色的说道:“臣有圣上当年所赐免死铁劵,敢问殿下,可否免驸马一死?”
这下朱英彻底为难住了!
免死铁劵真的能免死吗?
按道理来说确实能,但恰恰朱元璋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这玩意……李善长有,朱亮祖有,唐胜宗,陆仲亨,周德兴也有,凡是开国六公,二十八侯家里都有一块。
如今,这三十四人已经所剩无几了,这哪是免死铁劵啊,简直就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