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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藩,寿庆寺!
禅房内,姚广孝一袭黑色僧衣,端坐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敲着木鱼,口中念着经文。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沙弥悄悄走了进来,将一封信件递到姚广孝面前,低声道:“道衍师父,这是京城送来的信!”
姚广孝眼角抽动了一下,继续敲击木鱼,念着经文,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小沙弥将信件放在木鱼旁,随后走了出去。
突然,寺庙内响起一道道钟声,姚广孝停了下来,缓缓睁开双眼,盯着眼前的佛像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随后,缓缓起身,并没有管地上的信件,而是打开了禅房内的窗户。
刹那间,一阵冷风袭来,吹的僧袍呼呼作响,姚广孝眯着那双三角眼,如同病虎般的神情望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气,口中喃喃道:“要变天了!”
关上窗户,打开信件,其中的内容让他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这下难了!”
“轰……”
一道闪电伴随着惊雷响起,倾盆大雨瞬间霹雳吧啦从天上浇了下来!
姚广孝将信件放入袖中,拿起一把雨伞,独自向燕王府走去。
……
燕王府!
朱棣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胖子朱高炽打着伞从远处走来,看到父王有些出神,于是走了过来,问道:“父王,您在担心什么?”
朱棣看了大儿子一眼,叹息道:“燕地百姓种的麦子还没开始收呢,这谷雨竟然来了,而且还是罕见的暴雨,父王担心会影响燕地百姓的收成!”
“谷雨阴雨天,麦子是歉年!”
朱高炽缓缓说道:“谁也没有想到今年的谷雨提前到来!”
“还望上天能垂怜我燕地百姓,早点结束这狂风暴雨!”
“谷雨来了,湿邪易伤身,父王要保重身体!”
“嗯!”朱棣只是点点头,随口敷衍了一下。
就在此时,马三保不知从走到朱棣身边,拱手道:“千岁,道衍师父来了!”
朱棣眉头一皱,立马吩咐道:“快请!”
燕王府正殿,马三保为二人倒上热茶,随后走了出去,关上殿门,守在门口。
“姚师冒雨前来,可是有紧急之事?”朱棣问道。
姚广孝放下手中的热茶,从袖子里取出那封信递到朱棣身前,说道:“京城送来的,千岁请过目!”
朱棣打开信件,看完后从惊讶变成黯然,接着沉默不语,随后缓缓说道:“吴王……老爷子竟然封他为吴王,封地就在应天,皇长孙……就是不一样啊!”
“哎,大侄子也不是外人,他当吴王,本王认了!”
姚广孝缓缓说道:“当年皇上未称帝前的尊号就是吴王,皇上将大明第三代国君都定了下了!”
“哎,,,”
朱棣叹息道:“既然如此,以后,,,你当你的和尚,本王当本王的藩王,其他事情莫要再提!”
话虽如此,但姚广孝还是从朱棣眼神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甘的神情。
“千岁,贫僧早就说过,贫僧的好友袁珙曾经告诉过贫僧,太子绝非长寿之人,而千岁如龙似虎,前额高耸,这是天子之相!”
“住口!”
朱棣怒斥道:“妖言惑众,本王现在就砍了你这颗秃头!”
这些话,姚广孝在随朱棣刚到北平的时候就说过,朱棣不信什么相术之言,但内心的不甘却又让他深信不疑。
姚广孝哪里不知道朱棣的想法,坦然道:“千岁,贫僧这颗秃头不值钱,您要想要随时都可以取走,但贫僧答应送千岁一顶白帽子,就一定会做到,也请千岁相信贫僧有这个能力!”
听到这些,朱棣有些恍惚,当年在应天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和尚张口就要送他一顶白帽子,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渐渐生出一颗野心的萌芽。
但他心里明白,只要大哥朱标还在,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大哥将来若是顺位称帝,他也就不再多想什么,但要中途有变,他一定要争一争那个位子。
现在,突然间又冒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皇长孙,还被封为吴王,这无疑又将朱棣心中的那一丝火苗浇灭。
“大明后继有人,本王这个当叔叔的自会替他守好大明江山!”
他是看着朱雄英长大的,叔侄的感情也不一般,当年朱雄英去世后,朱棣伤心了好长时间,当数月前得知这位大侄子还活着的时候高兴的大醉一夜。
朱棣有没有野心?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一定有。
他在等大哥有变得那一天,但现在又冒出一个朱雄英,让他心中的野心顿时消去大半。
或许朱棣能熬死父亲朱元璋,甚至能熬死大哥朱标,但他无论如何都熬不死皇长孙朱雄英。
姚广孝微微一笑,问道:“千岁,您这是认命了?打算在这寒冷的北地当一辈子的藩王?”
朱棣紧握拳头,神情带着些许不甘,艰难的说道:“本王,,,认了!”
谁也不知道朱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姚广孝听到此话却不以为然,沉声道:“但千岁的龙虎之相告诉贫僧,您没有认!”
朱棣回头瞪了一眼,冷声道:“老和尚,本王敬你,尊你一声姚师,你别不知好歹,本王的容忍是有限的!”
姚广孝摇摇头,继续说道:“贫僧正是因为知好歹才会说这些话,贫僧敢问千岁,您把皇长孙当侄子,您认为皇长孙将来会把千岁当叔叔对待吗?”
朱棣愣了一下,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姚广孝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千岁不要忘了,皇长孙的母亲可是常家人,常家和蓝家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贫僧所知,皇长孙流落民间的时候就被凉国公蓝玉发现,蓝玉和郑国公常茂对皇长孙极为照顾,而皇长孙对这位舅舅和舅爷也极为尊重,,,”
“那蓝玉是什么人,想必不用贫僧多言,贫僧还知道,皇长孙已经失忆了,八岁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换句话说,皇长孙对于千岁这位叔叔没有什么感情,人家流落民间的时候就和蓝玉,常茂这些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想必舅舅加舅爷要大过您这位叔叔!”
听到这些,朱棣沉默了,姚广孝知晓他心动了,忍住内心的欣喜,继续劝道:“太子殿下或许会念及兄弟之情,但皇长孙若是继承大统,他会放心您这位雄才大略,手握重兵的叔叔坐镇燕藩?”
“千岁不要忘了,当年皇上封王建藩的时候就有一大群臣子反对,皇长孙若是要削藩,到那个时候,千岁准备怎么办?”
“贫僧不怀疑千岁带兵打仗的能力,千岁自问可敌得过那蓝玉?
“战场之上,谁又能打得过那万人敌常茂?”
“千岁不要忘了还有秦,晋二王!”
说完后,姚广孝缓缓起身,握着佛珠,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说道:“千岁斟酌,贫僧告退了!”
随后,打开房门,撑起雨伞,独自离开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