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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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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 常铭送来副将章怀蒲的手信, 至此, 关于军队调动的争议告一段落,一切听薛匪风指挥。

    常铭来的时候, 薛谨风也在, 薛匪风看完之后没有避讳,直接扔在桌上, “你也看看吧。”

    薛谨风拿起来, 越看越不可思议, 上扬的眉峰好像浸在水里的墨渍,化出一团浓愁。

    “此举何意?无缘无故为何将军队南迁,章怀蒲的话不无道理。”

    薛匪风:“我意已决。让你知晓,便是想劝你不要掺和进来, 你明日便启程回旧都, 韬光养晦也罢, 闲散王爷也好,我要你像十八年前一样,就当没有我这个哥哥。”

    他做这一切想保护沈清然,但他也不能连累一母同胞的弟弟。

    薛谨风手掌一收,信纸化为尘埃, “那时我们还小,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哥。”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薛谨风看着他,“大军在西北,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西北平原一马平川,屯粮驻兵,练兵养马,最是合适。”

    山河如纸,铁骑如刀。

    “南方地势曲折,只能守,不能攻。我来个李家村都费一把劲,人口也不如北方,像嫂子那样的……”薛谨风见薛匪风瞪过来,识趣地换了个说法,“根本无法适应北方作战。大军迁过来,背井离乡,水土不服……”

    薛匪风负手望着窗外,一只黄鹂从枝头飞起:“铁骑,铁骑,得先有马。”

    那一场生门封死的战役,他安然无虞地保下大军,战马却不能强求了,否则薛厉风也不会迟迟发现不了大军的藏匿处。

    薛谨风脸色一白,在这一瞬间,忽然悟了战场的凶险。没有马,在西北平原反而不适合了。广袤平原,两军冲突,短兵未出,先丧命敌军马蹄之下,踏成肉泥。

    “西北看似有优势,实则夹在北彗和太子之间,粮草不济,腹背受敌。不如釜底抽薪,把这个困局丢给薛厉风。”薛匪风打开窗牗,窗外一片青青稻田,北方战乱已久,南方相对安逸,虽然没有大片的平原供给种植,但是战争对生产的破坏,十倍的土地都无法弥补。

    薛谨风还是担忧:“纵观历史,多是自北向南挺进。北伐之困,由来已久。”

    薛匪风嘴角轻扯,来闽州三个月,也就是所谓的蛮夷不开化之地。他有预感,南北局势早已悄然改变,这才是江山定势。

    “谨风,我们要看未来,不是过去。”

    他和慕文寇已经商量好,天下镖局会给大军打掩护,天下山庄的总部在闽州领郡,青州地界,到时先占了这两块地,突袭朝廷后方,如果皇帝还不昏庸,自然该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薛谨风抬头,看着逆光中的薛匪风伟岸的身影,脑海中浮现一句话。

    时势造英雄,英雄所计深远。

    到底是哥哥,他只要跟着就好了。

    弟弟心里的哥哥形象又拔高了一节,此时薛匪风脸色却突然一变。

    额头青筋冒出,身体燥热,薛匪风发狠按住了窗户框,闭上眼抵抗体内叫嚣的不对劲。

    过了会儿,薛匪风面上恢复冷静,身体有没有恢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薛谨风,突然想到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沈清然,顿时顾不得刨根问底,对着窗外,喊了一声“清然”。

    一句“回了”声音传回,薛匪风放下心,目光不善地锁定薛谨风。

    弟弟暗叫一声糟糕,夺门而出,他应该今天就走的。同时又有些洋洋得意,自己医术还是可以的嘛。

    “站住!”

    “嫂子回来了我去看看!”薛谨风大叫,跑得更快了。

    薛匪风追着出去,很想把弟弟吊起来打,刚一踏出门,就看见沈清然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薛匪风扫了一眼他的下盘,便知道来者不善,这个人会武。

    常家兄弟在山口守着,李家村还会出现陌生人,八成跟薛谨风一样,从另一边翻山越岭进来。

    弟弟无缘无故又收到哥哥的白眼一枚。

    薛匪风一步上前,把沈清然拉到身后,敌视地看着陌生男人:“你是谁。”

    李丰瑟缩了下,明显对薛匪风有些恐惧。

    沈清然像木偶一样被薛匪风扯到身后,连眉毛都没动。听见薛匪风的话,他目光望着前面的空地,“我也想问,你是谁?”

    只一句话,薛匪风浑身肌肉绷紧,血流冲刷着耳膜,外界蒙上了一层虚晃感,刚才好不容易压制的热血重新席卷筋脉,薛匪风一时分不清是因为离沈清然太近,鼻尖全是他的气息,还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慌乱牵出心潮不平。

    “噗通”一声,李丰毫无预兆地跪下,郑重悲怆地喊道:“将军!”

    薛匪风没管地上的沈清然,他转过沈清然的身体,“我……”

    “他说他是李丰。”沈清然看着他的眼睛。

    “这不可能。”薛匪风亲眼看见李丰的尸体,看见从他衣服内衬掉出来的名帖。而且,李丰根本不长这样。

    “你还想骗我?”沈清然声音终于带了点激动,“你为什么不说,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是男的没错,可你连名字都是假的!”

    薛谨风倒吸一口冷气,他哥冒领的媳妇,被正主找上门了?

    “清然,你冷静。”薛匪风快速地组织语言,可他今天注定要被人打断。

    “清然?沈清然?那不是我媳妇吗?”李丰抬头,惊讶地看着沈清然,他眼球震颤地看着两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将军,你、你用我的身份,我的媳妇……”

    薛匪风一脚踹开他,眼神狠厉:“闭嘴,李丰已经死了。”

    沈清然挣开薛匪风,扶起被踹出血的李丰,“你没事吧?”

    李丰单手按着胸膛,死死盯着薛匪风:“你是薛匪风,你不是李丰。”

    沈清然蹲在地上,他居然是先从一个外人嘴里知道爱人的名字,这桩婚事彻头彻尾的笑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姓薛的两兄弟,竟然亲兄弟,合起来骗他。在他一眼认出薛谨风是王爷男主时,薛匪风竟然一刻也没有想过要告诉他真相!

    弟弟怂得一批,往哥哥身后挪了挪,很怕被波及。

    薛匪风没想到居然一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奸细抢话,仿佛一个捂着真名不放的人被当众打脸,身体状况严重影响了他,令人思维迟钝。天知道他多想亲口告诉沈清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了。

    他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分外刺眼,刺到心痛,难不成沈清然真以为地上这个人才是他丈夫吗!所以联合起来,用那种目光看着他!

    李丰咳了两声,断断续续道:“将军,我不如您,咳咳,您用兵如神,杀伐果决,弹指间就能设下埋伏三万人的八卦阵,鬼哭求饶,无一生存。去年重阳,您设计青壁营火连天,天明时枯骨遍野。阳城之战,越河河底赤红半年未消……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如您,可这是我的媳妇,我不能让……”

    薛匪风手握得咯咯响,是,这些他是干过。杀人诛心,薛匪风恐惧之一被李丰尽数挖了出来。沈清然心软,连鸡鸭之死都会哭得委屈心酸,薛匪风从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手上沾着多少血。

    因为沈清然会害怕,沈清然只会挽着他的胳膊,说以后都不要打仗了。

    现在,那些刀光剑影的战役都被居心叵测的小人,用恶意的口吻,一桩桩说给沈清然听。

    薛匪风薄唇动了动,他想解释,他想说如果他不这样做,边境百姓便不得安宁,如果他不这样做,死的就是他的弟兄。

    可是当他看见沈清然凝眉沉思的样子,突觉言语的匮乏苍白。

    不能再让沈清然听这个奸细胡说!

    薛匪风不顾一切地把沈清然拉起来,抱紧,两臂铁枷一般锁着沈清然。

    沈清然猝不及防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他一时撞懵了,最令人费解的是,这种情况下,薛匪风竟然有反应。沈清然明显感觉到小腹处顶着比以往更可怖的力量,隔着布料都觉烫人。

    薛匪风不想着给他好好解释,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他压根不在意说谎的事吗?

    沈清然忍了忍,没忍住骂了一句“放开,变态!”

    不上床是对的,这尺寸也太可怕了。

    薛匪风眼神一暗,沈清然果然怕他了,他在沈清然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了吗?

    可是他刚刚从西北调军,他还要用沈清然最讨厌的样子保护他。

    李丰挣扎着站起来,对沈清然道:“清然,你跟我走,他在骗你。”

    沈清然感觉到薛匪风手上的力道立刻加重,束缚得他骨头疼。

    “疼,你放开我。”

    薛匪风连忙松手,怀里一空,沈清然站到他对面。

    沈清然深深望了薛匪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也没有叫李丰。

    薛匪风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一旁的弟弟快要急死了,“哥,嫂子要跟人跑了啊!”

    李丰一瘸一拐地跟上,眼里闪过一抹窃喜,他追上沈清然:“你跟我走吧。”

    沈清然眼波微动:“去哪儿?”

    李丰压低声音,“我现在在太子手下当值,去新都,那里繁华。”

    “不,我走不到那儿。”沈清然转了转脚踝,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李丰犹豫了下,“那我们先去江府,转马车。”

    “这也太远了。”沈清然越走越慢,突然停住,“你只有一个人来吗?能不能找个人背我。”

    李丰嘴角下压,是愤怒的征兆,他沉住气,蹲在沈清然面前,双手攥紧,看起来更像要把人揍晕。

    沈清然突然一脚把他踢趴在地上,踩着李丰的肩膀,俯下身,胳膊肘撑着膝盖,眼神清亮,小声道:“忘了说,这个人得姓薛。”

    李丰演了一早上戏,早就不耐烦了,眼见薛匪风和薛谨风没有追上来,暴怒:“你……我……”

    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沈清然嘴角一勾,早在薛匪风给了李丰一脚吐血的时候,他上赶着扶他时,就用了上次对付刘九一样的办法。

    麻醉入体,缓解了疼痛,李丰还以为薛匪风踢得不重,后来身体渐渐麻痹,他又无知无觉,以为是被踢了一脚导致的。

    “男儿保家卫国,乃是天性,也是血性,岂能容你抹黑!”沈清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角漠然,眼尾的微红却泄露了内心的愤怒。

    “你不是不如他,是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薛匪风手上沾着再多血又怎么样,他若是被宵小三言两语说怕了,愧对父兄的军装,愧对浴血奋战换来的安宁。

    薛匪风来时正好听见沈清然说这句话,他心间升起一股壮烈而深沉的复杂情绪,让他眼眶酸涩。

    刚才若不是最后的时候,沈清然勾了勾他的后腰暗示他,他根本不会放沈清然走,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沈清然之前跟他提过从刘九手里逃脱的办法,薛匪风明白,沈清然定然还是要用这一招。

    可到底还是后悔了,只数了二十下便跟上来。

    “然然。”薛匪风喉结滚了滚,一时说不出话。

    沈清然看见薛匪风这么早出现,不自在地摸了摸袖子,他还生气呢。

    他相信薛匪风说这个人不是李丰,但一码归一码,薛匪风今天的表现也令他生气。

    沈清然漂亮的眼尾有些微红,他从上到下扫过薛匪风,视线在小腹处停留了一瞬,薛匪风看不见的一侧脸颊气得鼓鼓的。

    是不是人?

    薛匪风苦笑地顺着沈清然的视线扫了一眼,心里想把薛谨风的头摁进水里清醒。

    该怎么向沈清然解释,弟弟无缘无故给自己下药这件事?

    关键时刻,精|虫上脑,能维持理智不失态到现在,薛匪风自己也觉得有些操蛋。

    “然然,你听我说。”

    沈清然甩开薛匪风的手,别碰我。

    还在生气,还得哄,薛匪风捏捏鼻梁,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只得先把假的李丰拖回去,看见探头探脑的薛谨风,气得把人往他脚下一扔,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

    “好像很久没有检查你的功课了。”薛匪风咬牙切齿。

    薛谨风眼巴巴瞅着嫂子救命,“嗷”地一声被他哥拖到河边揍得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