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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然往左边走了一步, 薛匪风无奈地拦住他:“我吃醋行不行?”
沈清然受到巨大惊吓, 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本抓着薛匪风胳膊的手条件反射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完了, 他骗薛匪风感情了?
薛匪风眼神一暗, 沈清然果然是这个反应,吓得跟遇见猫的耗子似的, 他徒劳解释:“你看, 你每天天不亮就去喂鸡, 然后回来补觉,我做完早饭叫你起床吃饭,接着你钻到屋里种蘑菇,说味道不好, 不让我进去……”
“我们见面的时间还不如潘姑娘。”
甚至不如鸡!
前几天甘蔗砍完之后, 沈清然又种了一亩抗虫棉。他最开始也胡乱种了些棉花, 但是系统告诉他,由于时节不对,检测到种子全部死亡。后来那亩地被他改成了土豆。
但是沈清然坚持要继续种棉花。他怕自己等不到开春了,薛匪风正月十五一定要见到堂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件事拗不过薛匪风, 明明其他事都可以妥协。
薛匪风总穿单衣,跟他一样不会种田,沈清然想提前给薛匪风种一亩棉花,还得是抗虫棉, 希望来年冬衣不再寒酸。
系统刨了半天,才给沈清然找到抗寒品种,能直接在冬季发芽,某个下属研究所刚刚培育出来的,算是走运。
沈清然天天打发薛匪风去田里干活,强调这五亩地的重要性,薛匪风一想到种子都跟堂兄有关,心里别提多郁闷。
更郁闷的是,他和沈清然每天说的话还不如潘云奚多!
沈清然见薛匪风的话题歪到潘云奚身上,顿时松了口气,薛匪风不可能吃小姑娘的醋,性别就不对。
看来只是弟弟缺乏关注了!
沈清然表示理解,在薛匪风提出今天不要出门时,他点点头答应了。
反正昨天喂饱了,今天一顿不吃也没事。
待会儿他偷溜出去喂鸡。
沈清然起得早,和薛匪风没说一会儿话,就打呵欠流眼泪,强撑着眼皮,被泪水浸湿的睫毛沉重地垂到下眼睑。
薛匪风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睡吧。”
等沈清然睡着,薛匪风勃然变色,锁好屋门出去。潘云奚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看见怒不可遏的薛匪风,险些控制不住哭出声。
薛匪风扫了她一眼:“都准备好了?”
“嗯。”潘云奚抹了把眼睛,肯定道。
今天早上她听见一阵剧烈的翅膀拍打的声音,匆忙披衣起床,看见废旧鱼塘里的鸡鸭一只只歪在地里,往日闹腾着伸脖子互相啄屁股的小家伙,接二连三没了气息。
鸭子的羽绒依旧白新胜雪,胸脯上残留鲜活的温度。会追着母鸡啄毛的公鸡,血色鸡冠无力战斗,像战死的新兵。
潘云奚唇色一下子白了,她哭着把所有鸡鸭都检查了一遍。
都死了。
沈清然交给她的鸡鸭,他那么信任自己……都死了。
薛匪风早上起来做饭,看见慌里慌张的潘云奚,把人拦下来盘问,知晓原委之后,立刻看了一眼关紧的屋门,沉默了会儿,吩咐:“你现在就去村里买回鸡鸭各二十只,记住,要一样大小的。”
“可是……”潘云奚打着哭嗝,谁会认不出家里的鸡鸭呢,她只要远远看一眼,就能区别她家的和张婶家的。
沈清然大概是认不出的,薛匪风有信心。
薛匪风递给潘云奚一锭银子:“我不管你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在沈清然醒来之前把它们换掉。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到,以后就别来找清然。”
只要他拖住沈清然几天,牲畜们一天一个样,沈清然就更不可能察觉了。
潘云奚办事还算利索,很快就在李家村凑足了一样大小的鸡鸭,多亏了她平时经常向邻居请教怎么养殖,对每家鸡圈如数家珍。
薛匪风看过鸡圈,在他眼里确实没有什么不同:“行了,你别露馅,沈清然看不出来的。”
他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潘家,纸糊的窗户边一个虚影躲进阴影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匪风冷笑一声,当着潘云奚的面,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蒙上脸,径直前往村里黄二住处。
一大早,黄二被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吓醒,剑锋散发的冷气浸入骨头,他血液生凉,几乎就要在床上尿出来:“大、大侠……”
“你最近替谁买了老鼠药?”
薛匪风因为沈清然的缘故,对黄二的行踪留了个心眼,不让他靠近家里半步。黄二昨天刚刚回村,今天的鸡鸭就死了,潘云剡哪里得到的毒药,还用猜吗?
黄二经常替人买一些下三滥的东西,只要多加些钱,他就帮忙死守秘密,但显然面对真正的死亡,哪还有什么操守:“是、是潘云剡!他让我买的!大人,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小生意人……他要是毒死了什么,不关我的事!”
薛匪风:“你可愿意作证?嗯?”
黄二面色犹疑,做了一次证,以后那些事就没人找他了。
颈间的剑锋逼近一分,黄二头捣如蒜:“愿意,愿意!”
薛匪风直接去潘家拿了潘云剡出门见官,潘家父母慌忙地跟了出来,“干什么,我儿怎么着你了?”
薛匪风没理他们,指了指潘云奚:“你去告他。”
“反了天了,妹妹告亲哥?”潘母精明,看清了形势,这些日子潘云剡没人伺候在家里大呼小叫,她一天安抚三次,好赖话说尽,承诺潘云奚挣的工钱都给他,等沈清然把那二十只鸡送给他们,就搬到山外去,换个读书人多的地方。
可是潘云剡一刻也忍受不了没人重视的日子,潘云奚天天跟在沈清然后面,对只鸡都比他和颜悦色,十次有六次使唤不动,胆子越来越肥。
潘母拖稻草一样把潘云奚掳到身后,“我们不养了,工钱还你,你哥身体不好,回家伺候你哥。”她看出薛匪风似乎对官府有所忌惮,只能让潘云奚出面告官,只要把潘云奚关起来,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潘云剡毒死了四十只鸡,人证物证俱在,就想这么揭过?”薛匪风看向潘母身后的潘云奚,“告或不告,你选一个吧。”
他对沈清然之外的人从来没有耐心,沈清然会慢慢引导潘云奚,他只想快刀斩乱麻。
潘云奚颤抖着看了一眼眼神凶狠的潘云剡,她从小被骂怕了,从骨子里惧怕她哥哥。她知道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和父母决裂,或者是,一辈子生活在潘云剡的阴影下。
潘云奚长久没有说话,潘家一家三口对视了眼,都得意起来,到底是一家人,难道还能帮了外人不成?
“这鸡鸭不都好好的吗?别血口喷人,闹到县太爷那里,也是你挨板子!”
潘云剡轻蔑地瞥了一眼薛匪风,“小奚,帮哥哥赶走这个……"
“我告。”潘云奚小声道,随后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潘家三口脸色刷得变白,平日里怯懦的潘云奚居然鬼迷心窍敢告他们!这个势利眼,见沈清然有钱就忘了父母养育之恩。
“我告。”
父母永远不会站在她这边,无论哥哥说什么,他们无条件相信。潘云奚咽下眼泪,她上次偷偷听见她娘和潘云剡说“放心,你伤好之前,娘不会让小奚嫁人的”。
不是所有人都担得起一声“哥哥”。
未出嫁的妹妹状告亲哥,潘云奚知道其困难不亚于滚铁钉,但她似乎从沈清然那里传染了一点对薛匪风的盲目信任,觉得会有个好结果。
潘父潘母在后面哭天抢地,极尽难听之词辱骂潘云奚。薛匪风直接捆了潘云剡和黄二,交给山道口等着的常柏。
“交给你处理。”薛匪风嘱咐,“我不想再见到他。”
……
潘家一时间人去楼空,薛匪风想了想,返回去喂鸡,让沈清然下午也不用出门。
沈清然睡了一会儿,还不知道这里面已经发生多少事,他惦记着给鸡喂食,在家里转了转,发现薛匪风不在,抓紧时间出来。
他远远看着薛匪风往鸡圈里撒谷子,背着手偷袭薛匪风,想跟炫耀这些鸡只认他这个主人。
我可厉害了。
沈清然垂眸看了眼鸡圈,笑意凝固。
它们吃薛匪风喂的食物。
沈清然突然想起早上薛匪风的反常,他脑海里呼叫系统:“你能监控所有种子的流向是吧?”
系统早上就检测不到这些鸡鸭的生命体征,沈清然没问,就没主动说。
“已无生命体征,死因,中毒。”
沈清然微微睁大眼,看了一眼薛匪风,飞快地撇下眼皮。
今日的潘家格外安静,沈清然已经不想去问为什么。
薛匪风定然是不想他伤心,所以偷换了一批,那他便当作不知道,免得浪费薛匪风一片苦心。
他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盖,告诉薛匪风他要去田里看看土豆,让薛匪风继续喂。
一转身,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沈清然也不敢擦,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哭,险些掉进泥坑里。
黑豆是只小鸡,眼睛特别圆,抢食的时候最积极。
大黄是长得最快的公鸭子,伸长脖子能第一个够到他手里的菜叶。
小绿是只高傲的公鸡,尾巴在阳光下能反射出深绿弧光,谁啄它的尾羽它跟谁急。
……
它们都只认沈清然这个主人,平时谁来了都不屑一顾。
沈清然虽然开玩笑的时候跟薛匪风说过,羽绒服和鸡毛掸子都很实用,但渐渐也认清了自己没办法下手杀他们的事实。
沈清然准备给它们养老来着。
谁让他不小心取了名字。
他一手把它们从系统里带出来,也亲手给他们喂了有毒的饲料。
沈清然坐在田埂上,头埋在胳膊上,哭得满脸是泪,他是不是不适合养鸡鸭啊……如果换成原女主来,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薛匪风从远处走过来,沈清然急忙擦了擦泪,假装在拔草。
“清然,对不起。”他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过来,结果反而让沈清然连哭都不敢在他面前哭。
薛匪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怎么没把潘云剡的头也按进水里。无数事实告诉他,每一次心软,都会遭受更猛烈的反扑。他在薛厉风身上认清了这点,却依然无法学薛厉风赶尽杀绝。
现在,他不仅自己吃了亏,还让沈清然伤心了。
薛匪风把哭得一抽一抽的沈清然搂进怀里,“想哭就哭。”
沈清然本来受了委屈,一看见薛匪风就会想哭,这下更厉害了。
他头埋在薛匪风胸膛里,使劲摇了摇头。
想骗我出声,没门。
他才不想哭。
薛匪风:“别忍着,我心疼。”
沈清然都忍抽了,薛匪风还激他,他没忍住一张口咬住了薛匪风。
“嘶——”薛匪风胸口一疼,才想起,自己好像只见过沈清然流眼泪,没有听过他哭。
爱哭又要面子,不想出声?
薛匪风捏住沈清然的下巴,把他从衣服上扯开来。今天忙里忙外,临走时没忍住踢了一脚潘云剡,吐的血溅在衣服上,他还没来得及换。
薛匪风一低头,用嘴堵住了沈清然的哭声。
沈清然:!!!
沈清然猝不及防被薛匪风拉开,差点就哭出了声,猝不及防又被亲了,一下子忘了哭。
这是什么神奇的止哭方式!
沈清然又喜又惊又羞,只能放空了思绪,想,万幸,薛匪风懂得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大将军在边疆,还能止小儿夜啼。
沈清然嘴硬:关我什么事,我夜里又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