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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清口上虽说着要拆灵堂,可手底下的人没一个动手的,该念经的念经,该哭丧的哭丧,该迎客的迎客,该添香油的添香油。林玄清背着手站在灵堂之前,如水的目光盯着甄家人身后一不知名处,显然没将甄应嘉这地头蛇放在眼里。
甄应嘉的表情微微一顿,有些下不来台阶。他怎么说也是跟林如海一辈的人,这小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实在狂妄。不过,此时他也无法,只能佯怒道:“贤侄说得什么话,林公英灵不远,岂能让他不得安宁。方才我已经教训过愚弟,他已经知错了。”
说着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甄御史,向他喝道:“你还不快过来给林公赔个不是。”这话,直接无视了林玄清。他甄家的人向死去的林如海低低头无妨,反正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可若是向个小辈低头,那就真是无颜面对江南士绅了,往后还都不得往甄家的脸上扇。
“那可不敢当。都说人走茶凉,更何况是先父人都不在了呢。甄老大人还是让先父能够安息吧,我在这儿替他谢谢贤昆仲了。”说着,连腰都不弯地拱了拱手,林玄清就差没摆出一副端茶送客的架势了。
脸上下不来啊!不说甄应嘉,便是甄御史也从来没人这么不给面子过,都已经低头认错了,人家还是不屑一顾的,脸上登时就有些僵硬。好在甄应嘉久经历练,强压下涌上来的一口气。娘de,能大能小是条龙,能伸能缩是英雄,忍了吧!
“贤侄,万不可如此说,这真是折煞老夫兄弟了。愚弟向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于人情世故上多有错漏。今日这事,想他也是被下面人所惑,他自己又一心忠勤于皇命,这才犯下此错。老夫在这里代他向林公和贤侄赔罪了,还请你能够原谅。”
甄应嘉倒真能拉下脸来,说话间就一躬到底,将个赔罪的姿态做个十成十。哼,这林玄清到底还是年轻,如今且叫你嚣张着,总有你倒霉的时候。老夫也算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倒不知道你受不受得起老夫这一躬身,你就等着御史的弹劾吧!
林玄清淡淡地挑眉,既不伸手去拦,也没故作惶恐,大大方方地受了甄应嘉这一礼。口中淡淡地道:“甄老大人不愧是圣上夸赞过的,果然是严于律己、知错就改的典范,值得甄御史好好学习啊。行了,今日之事就这样吧。”说罢,一甩袖子回来灵堂。
当晚,甄应嘉与甄御史相对而坐,两人的神se都不怎么好看。今日在林家所受的奇耻大辱,让这两个人都有些吃不下睡不着的。他们两个老大人,居然被逼的在一个小辈面前弯腰赔罪,这段时间都不用出门了。
“大哥,这林家小儿也太过张狂了。即便得到皇上宠信,也不能如此滥用职权啊。得理不饶人不说,简直就是没理也拗三分。按说,林如海一死,他们本就不该再占着官邸才对,我去赶人那是应当应分的。怎么现在倒成了天大的不是?”甄御史气道。
“你还有脸说,不过是许你几万两银子,便什么事都敢做了。林如海也是上皇心腹,在江南官声尤佳,又是病殁于任上。若是连个丧事都不能风光大办,家人就被继任者赶出官邸。这样的事,就连上皇也不能答应。更何况,那林玄清刚刚得胜归来,皇上哪会委屈他。”
甄应嘉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林如海虽然死了,可他还有个了不得的儿子。人家好好地办丧事,你不说是上门祭拜便罢,居然还敢去挑衅。哼,把你扔出门来一点也不冤枉。你也要长点记性,不要谁一撩拨,你便给人当枪使了。”
“那,那我不是不知道林玄清的身份么,谁知道他一个刚得胜还朝的将军,不好好地待在京都,居然跑到扬州来给人当儿子了呢。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居然那么得宠,皇上连‘如朕亲临’的玉牌都赏给他了。”甄御史被斥地脸红,只好讷讷地抱怨道。
无奈地摇摇头,甄应嘉叹息道:“不知道你不会问我啊?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啊?这次王爷在上皇面前保举了你巡盐御史的位子,你若还是这个样子,怎么替王爷办事呢?”忽而,甄应嘉又笑了,“不过,你今天倒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我弄清了一件事。”
甄御史闻言面上一喜,忙讨好地问道:“大哥,您快跟弟弟说说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说的那块牌子。”甄应嘉略显得意地笑笑,随即收敛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如朕亲临’啊,若不是他亮出来,我们还真猜不到呢。前阵子,京都传出消息,皇上派人下了江南,却不知道派的什么人。呵呵,这一下可就清楚了。”
“哼,这林玄清在战场上,整日跟那些粗鄙武夫在一处,倒学了沉不住气的毛病。今天,若不是他拿出这牌子来耀武扬威,咱们还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呢。皇上虽然英明,借着林如海的病情将林玄清派了过来以掩人耳目,只可惜却选错了人啊。”
甄应嘉眼含笑谑,面上一副语重心长地说道,仿佛他对于林玄清的泄露天机是多么痛心疾首似的。其实,这厮心中已经乐开了。这些日子,为了找到皇上派来的人,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偏王爷那边还不停事地催。现在好了,总算是对那边有个交代了。
贾琏今晚难得没出去找乐子,反而一本正经地坐在案前运笔狂书。大半个时辰之后,几封长信才堪堪书就。本还欲再写一封,斟酌了半天还是将笔放下了。今日之事给他太多震撼了,他现在已经没心思也没胆子打林家的主意了,他反而怕林玄清找他的麻烦。
出门唤来贴身的小厮昭儿,将手中的信交给他,口中吩咐道:“你今晚就骑快马回京都,到了府上将这几封信交上去。一封是给老太太的,一封是给二太太的,信封上面都写清了。还有这一封没留名的,是给大老爷的,你找个机会递过去,莫教人知道。”
昭儿不是贾家的家生子,是灾年时贾琏从外面买回来的灾民,贴身伺候贾他已有七八年了,素来得贾琏的信重,用着也放心。昭儿应了一声,将几封信贴身藏好,悄悄地去了。贾琏回到屋里,就开始琢磨,他这几年有没有慢待过林妹妹。
林府的书房里,虽然灯光昏暗,却隐约有人影晃动。林玄清歪坐在书案后面的大椅上,面容隐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之后。他冷声道:“整个江南,尤其甄家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在我这里了,让你的人抓住机会。若是这样都办不成事,那你以后也不必再回京都了。”
“看你说的,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都恨不能自杀以谢皇上了。不就是求你帮个小忙么,至于这么挤兑人啊?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些。那边的人向来做事不择手段,你不要大风大浪都过了,反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让我看你的笑话。”
说话者坐着书房的角落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话语间带着些懒散的味道。这人仿佛跟林玄清很熟悉,又仿佛不怎么处得来。即便是提醒担心的话语,在他们之间说来,也带着淡淡的讽刺跟不经心。
“我该说多谢关心么?行了,没事便赶紧离开,我这几日忙得很,没工夫跟你磨缠。”林玄清端起手边的浓茶呷了一口,摆出副端茶送客的样子,“对了,出去的时候别从后院走,我妹妹还在呢。”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你还真当成妹妹捧起来了?人都说,林玄清冷血无情、残忍嗜杀,没想到竟然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啧啧,你不叫我走后院,我还偏要走上一遭。”那人故作忿忿不平地道,抬脚就打算出门。
“你若真敢也好,我明日便叫他赐婚,你就等着喊我大舅哥吧。”林玄清一点都不着急,仍是淡淡地说道。却偏偏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让那人身形一顿,哼了一声出门走了。
等人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林玄清才淡淡地笑开。
如今正是九月的光景,天气尚还炎热,林如海停灵二十一日之后即发丧,然后便是要将灵柩送回故里姑苏。扬州这里是不会再回来了,林玄清将从姑苏沿水路直接返京。到时,黛玉及几个家人将跟他一起进京,剩下的家人不是直接遣散,便是留到姑苏祖宅。
林府在扬州的产业大都已经变卖,只留下几处大些的庄子着人看着。家私财物大部分都已装船,由昆仑押着直接进京。剩下一些随身要用的,也装了一船,带到姑苏去。启程那天,进京的林家船队的大小船只竟连绵有五六里地有余,让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