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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师傅还没出来,我百无聊赖地在肠衣厂附近徘徊,忍不住赞叹鑫义肠衣厂的老板眼光独到,他把厂址建在城外野地,里面的难闻气味儿就不会影响周围邻居,又紧挨着公路,交通方便,进货出货也都方便。雇的女工是外地人,便于集中管理,还不用担心有人顺手牵羊把成品半成品带回家。
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沿着厂房往北,有一条深沟,厂子里的污水就排进沟里,冬天还好点儿,到了夏天,“蚊”声阵阵,群“蝇”乱飞,估计好受不了。
还有一个缺点,说出来有些牵强附会:深沟往北,就是以前的乱坟岗。乱坟岗和我们去过的坟场不一样,坟场是一个村或几个村共同埋葬已故村民的地方,而乱坟岗只是个无人管理任人掩埋尸首的土岗子,战争或天灾时期,因死亡人数过多而草草埋葬的人们,大多都在乱坟岗,有时候人们还把不明动物死尸扔到里面,所以,以前的乱坟岗白骨处处,弄不清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如今,土地绝大多数都承包了出去,只有乱坟岗没人承包,因为修路搞基建,加上县城周边盖房用土,乱坟岗被挖得大坑小窝。
“嘀嘀,嘀嘀嘀……”汽车喇叭声把我吓了一跳。
“小雨,怎么跑后面来了?快上车!”王师傅把玻璃摇下了问道。
“里面的味儿我受不了,随便走走透透气儿!”我上车说道。
“瞧你选这地方,味儿比里面也强不了多少吧?呵呵。”王师傅笑道。
“凑合着闻吧,呵呵,”我笑道,“您怎么才来?”
“哦,本想马上出来,老乡说快过年了,给我捎了点儿肠子皮儿,回家灌肉肠用!”
“噢,那敢情好……”我说道。
提到灌肉肠,那是老家的名吃,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年前灌制好备吃,制作方法也比较简单:在肉汤里放一定比例的团粉面(红薯淀粉),然后搁上切碎的肉丁、葱花,再放上盐、花椒面、五香粉、姜面、香油等调料拌匀,用漏斗灌进洗净的肠子里(猪肠居多,也有灌羊肠的),慢火煮熟即可。
吃的时候可以掰着吃(和饭店里的“手掰肠”类似),也可以切成片儿在煎锅里煎,还可以切好放笼屉里蒸,然后浇上蒜汁,吃起来风味独特,越吃越馋,前人有诗为证:猪肠红粉一时煎,辣蒜咸盐说美鲜;已腐油腥同腊味,屠门大嚼亦堪怜。
平时一提老家的灌肉肠,哈喇子都会流出来,但今天王师傅提出来,还真没什么胃口,主要是眼前的环境有点“恶劣”,这跟养鸡的不爱吃鸡蛋,杀鸡的不爱吃鸡肉两码事儿!
“王师傅,错了吧,这不是火车站方向!”我提醒道。
王师傅看了看表,说:“没错,快中午了,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
“谢谢,不用了,麻烦您直接送我去火车站!”我有点着急,毕竟已经出来两天了,学校那边还不知讲了什么新内容。
“客气什么,到哪儿也得吃饭呀……”王师傅根本没掉头的意思。
“停车!”我喊道,声音有些大,震得自己耳朵都嗡嗡的。
王师傅急打转向灯,把车停在了路边,诧异地问道:“怎么啦?”
“没……没怎么,我学校还有事儿,真的不用吃饭,掉头去火车站吧。”
“可是……”
“放心吧,就说我执意要走,刘叔叔不会怪您的。”我以为他担心刘叔叔责怪照顾不周。
“不是的小雨,房间已经定好了,就在前面的‘杨春饭店’!”王师傅解释道。
“订好了可以退,人没去总不能收钱吧?”我说道。
“可是……人已经去了……”
“什么?咱们还没到,你说谁去了?”我隐隐猜到一个人。
“哎呀小雨,就算叔叔求你了,吃完饭再走吧……”
看王师傅的样子有点儿滑稽,哪儿有这样请人吃饭的?
又一想,不对,请客的不是王师傅,而是刘叔叔,这顿饭肯定早已安排好,恐怕连什么时候开饭都算计到了,难怪他老看表。
从坟场回来又去肠衣厂换车,又说什么参观,还在里面磨蹭了那么长时间,原来是王师傅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刘叔叔……
跟刘叔叔吃顿饭倒无所谓,小时候在他家吃饭多了,那时候吃得“单纯”,“光”沾的也心安理得,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必须多个心眼儿,省得像上次,吃了顿饭入了人情圈套“不能自拔”,迫使自己“助纣为虐”。
可王师傅只是奉命行事,没准儿他都不在场,去还是不去,让我左右为难。
王师傅看我犹豫的样子,说道:“去吧,小雨,送到你门口我就算完成任务……”
我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刘叔叔又要安排什么内容,但逃避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说道:“好吧……”
果不其然,王师傅把车停到“杨春饭店”门口,告诉我房间号88就离开了。
虽然心里没鬼,上楼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坎特不安。
“小雨,88有人等你。”
抬头一看,是办公室张阿姨。
“张阿姨,您好……,一起去吧?”
“哦,我家里有事儿,得早点回去,去吧,吃完我派车送你去火车站。”张阿姨说完匆匆走了。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我推开了88房间的门。
“小雨,快进来!”刘叔叔热情地招呼道。
“刘叔叔,有什么事儿吗?我还要赶火车……”
“没事儿,你要走了,吃顿便饭。火车不用担心,这是车票。”说着刘叔叔从黑色手包的夹层掏出一张火车票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下午一点三十五的车。
“这下放心了吧?呵呵。”刘叔叔轻松笑道。
“刘叔叔,您太客气了,我的事情自己会安排!”相信刘叔叔一定能听出我话里的软刺儿,最不喜欢别人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指点可以,指指点点甚至直接越殂代疱去“操纵”就惹人厌烦!
“不用客气,快坐下,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刘叔叔把话题岔开了。
因为自己知道的内情太多,不能表现的太过,让人感觉有“要挟”的成分就不好了,于是我把背包往旁边椅子上一仍,“轻松”地坐下来,说道:“还是您点吧,随便什么都行!”
“好,那我来点,服务员……”刘叔叔也不推辞,拿起菜谱招呼服务员。
刘叔叔点菜快,上菜更快,四菜一汤三荤两素外加两罐热饮很快就上齐了。
我去饭店也吃过几次饭,今天是上菜最快的一次,想必也是提前安排的。盯着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悄悄咽了口涂抹,等着刘叔叔发话。
“你还在上学,酒就不要喝了,呵呵,”刘叔叔笑着首先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口放到自己的碟子里,“别愣着啦,吃吧。”
看他动筷子,我就不客气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夹起一块排骨就开吃。
令我意外的是,这顿饭吃的很“平静”,期间都是闲聊,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吃好了吗?”刘叔叔问道。
“恩,恩,好了……”我喝完最后一口热饮说道。
“好,把包儿背上,车就在路边,走吧,火车上小心点儿……”刘叔叔说道。
“没别的事儿了?”刘叔叔没有交待实质性“内容”我还真有些不适应,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没了,走吧,好好学习就是了。”刘叔叔笑眯眯地看着我道。
现在,还不是不适应,简直是意外!他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让我这个“知情人”表个态?
望着刘叔叔捉摸不透的笑容,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说道:“刘叔叔,谢谢您的盛情招待,您没事儿,我说两句可以吗?”
“哈哈,跟叔叔还客气,有事儿尽管说!”
“你交待的‘任务’……”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我算是完成了,您知道,高中学习比较紧张,以后我的精力主要放在学习上……”
“不错不错,好好学习,将来考个理想大学!别的忙帮不上,生活上的事儿我包了!”没等我说完,刘叔叔把话接了过去。
“不过……”我有些犹豫,自己做事不想旁人指指点点,当“领导”的更忌讳,但考虑到圣姑曾经的话又不得不变相提醒,希望他能‘急流勇退识真臞’,于是委婉说道:“我看了一篇陶渊明的文章,叫《归去来兮辞》,觉得挺好,我念给您听听……”
说完我不等他开口便犹自吟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大意是:回去吧,田园快要荒芜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呢?既然自认为心志被形体所役使,又为什么惆怅而独自伤悲?认识到过去的错误已不可挽救,知道了未来的事情尚可追回。实在是误入迷途还不算太远,已经觉悟到今天“是”而昨天“非”。归舟轻快地飘荡前进,微风徐徐地吹动着衣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