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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
薛衣人、薛笑人望向院中对峙的谢晓峰、杜傲。
薛笑人深有感触道:“小杜能走到现在真不容易,当初大兄将他带回来的时候,我甚至曾怀疑他或许坚持不了两三天,就会放弃习武。”
薛衣人对于武,有一种说不出的虔诚。他认为剑是神圣的。这方面于人于己,都要求严苛。
没有什么人能比薛笑人更明白这一点,当年他正是因为承受不住薛衣人严苛的要求以及一种屈居于薛衣人光辉之下,自暴自弃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杜傲适时出现,薛笑人不免走上杀手首领的老路。
薛衣人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他为弟子?”
薛笑人道:“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天赋最高?”
薛衣人冷笑道:“三岁不到的孩童能看出什么武学天赋,我收他为弟子,只是因为他心志坚定,处变不惊,而只有这种人,才有机会将武功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薛衣人脑海不由在此浮现那一日大雪纷飞之中,他提着滴血长剑出现在杜傲面前的场景。那个时候杜傲非但不害怕,而且颇为好奇打量着他与他的剑。
也就在那一刻,对薛笑人心灰意冷的薛衣人下定决心要收杜傲为弟子,将一身武功传授给他。
转眼十二年过去了,杜傲从未令他失望。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之中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薛笑人想到很多时候给杜傲喂招,杜傲纵然遍体鳞伤,也仍旧冷静果断挥剑的场景,也有些感叹道:“此子确实心志坚定,处变不惊,前些日子看他与谢晓峰等人联手擒拿田伯光,更能看得出他的聪明才智,如果能在江湖上历练几年,成就未必逊色大兄。”
薛衣人没有说话。
他对杜傲给予极大的希望。他不仅希望杜傲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希望杜傲能击败大明所有的剑客,夺得悬空两百年余年的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他更希望杜傲能遇上那位号称剑魔的独孤求败,战而胜之。
这些想法,薛衣人并没有与任何人说,甚至也没有与杜傲说。杜傲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他不想给杜傲无谓的压力。
见薛衣人不说话,薛笑人又问道:“大兄,认为他和谢晓峰这一战,胜负如何?”
薛笑人不认为薛衣人会回答,却不想薛衣人居然回应了。
“据传谢晓峰的剑术天赋已超越了当年的天下第一剑谢天。”
薛笑人神情动容,露出凝重之色。
大明武林,天下第一剑悬空两百余年,而两百年前的谢天,正是公认的最后一位天下第一剑,是真正剑压群雄的存在。
薛笑人本来就很期待这一战,如今更期待了。
慕容秋荻就站在不远处,一双如秋水般的美眸凝望着院中的两人。
她很期待两人这一战。
这两人是同辈人之中最令她感觉惊艳的一位。谢晓峰给她的感觉是如沐春风,杜傲给她的感觉则是时不时眼前一亮。
她知道若论文采风流,杜傲逊色谢晓峰不止一筹!可武功剑术上,她就不知道了,却相信杜傲绝不会逊色谢晓峰太多。
慕容秋荻见识谢晓峰、杜傲的剑术,自身也武功过人,自能作出判断。除此之外还因为昔日杜傲拿下田伯光后与其的一番对话。
慕容秋荻当时就问杜傲:“你怎么知道田伯光会出现在衙门?”
杜傲回答道:“田伯光目空一切,本就是胆大妄为之辈!他得知自己的行踪被暴露,必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只想着逃,必定想知道其他的原因,以他的好奇与胆大,自会前来查看。”
慕容秋荻不满意,道:“我画了四张素描,衙门的公告栏只是其中之一,他可以去另外三处地方!”
杜傲道:“他可以,可一旦他去了,处境会更惨。”
“为什么?”
杜傲道:“另外三处地方我也已做了安排,师叔、左二爷等人密切注意,所以田伯光一现身就必死无疑。”
慕容秋荻还是不满意,道:“田伯光岂非已乔装打扮过了?”
杜傲道:“没有用,虽然小杜只有一条,懂得辨别气味的狗却不止一条。”
慕容秋荻眼珠子转了转,道:“如果田伯光没有来,而是逃出松江府,那么你的算计岂非就落空了?”
“的确,但他会逃吗?”
慕容秋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提前准备了飞爪,是不是想过田伯光与你交手陷入劣势想要逃走?”
田伯光的确是机智果断之辈,当时他投出短刀,又避开慕容秋荻杀招,确实已能逃走,但杜傲却利用飞爪,提前一步赶到田伯光的落点,所以田伯光这才被擒下。
杜傲道:“田伯光外号千里独行,自然是因为他很懂得逃命,我自然要有所准备,更何况一旦这次抓不住他,下次要抓他就十分不容易了。”
慕容秋荻这个时候对杜傲才真正服气了。
她终于明白杜傲的厉害了。
杜傲的武功固然很厉害,但她认为杜傲最厉害之处在于缜密严谨的思维逻辑以及对人性的把控。
武者对决,不仅是斗技斗力,也是斗智。
杜傲、田伯光一战正是如此,若田伯光不落入圈套,陷入杜傲所营造出来的劣势,而是正常不过的单打独斗,陷入劣势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杜傲。
正因为明白杜傲在种种情势方面的运用能力,以及剑术上的非凡造诣,所以慕容秋荻纵然认为谢晓峰剑术是同辈人之中平生仅见的第一高手,却也认为杜傲有一战之力。
谢晓峰、杜傲一战,到底如何呢?
杜傲、谢晓峰先后走进院子,两人近乎同时间停下脚步。
相视一笑,双方眼中充斥战意。
杜傲握住剑柄,剑化作一道惊虹冲出,忽然变成一团明灭不定的光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明灭不定,变化莫测。
光球似进似退,似攻似守,令人难以捉摸他的轨迹。
同时大喝道:“谢兄,请!”
切磋较量,以武会友,和生死搏杀截然不同。
双方只是试探对方的武功技法,在会武之中迫使出自身的潜力,逼出赌坊的绝招,从而达到较量的目的。虽然如此一来,必然会使得双方必须在一个特定的框架之下碰撞,可在这个特定的框架之下,却也能激发出双方的才智。
这是一种和生死搏杀,截然不同的较量。
此际,杜傲施展剑招,招式变化莫测,正是邀请谢晓峰主攻,是否能破了他的招式。
闻弦歌知雅意,谢晓峰也是个妙人,自然明白杜傲的意思。
拔出剑,手中剑化作一道芒影,随着飚前的步法,一道闪电般的迫进杜傲的剑招之中。
叮!
薛衣人连连点头。
他倒不是认为谢晓峰的剑招多么厉害可怕,而是赞赏谢晓峰的判断力惊人。
如果谢晓峰没有惊人的判断力,这闪电般的一剑,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而不是破入剑招之中。
忽明忽灭的光球爆成千百光点,四面八方落下。
慕容秋荻看着洒落下来的光点,也几乎要忍不住后退,纵然知道这是视像错觉,可给人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谢晓峰身法如鬼魅一般的近身,手中剑仿佛化作狂风暴雨,发动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迫使得杜傲陷入守势。
杜傲手中剑上封下格,左点右劈,时而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在防守,却说不出的从容不迫,甚至予人感觉留有余力。
眨眼之间,两剑也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院中上下到处响起骇人的尖锐气爆声。
谢晓峰欣喜若狂,他武学天资极高,又懂得下苦功,近些日子已很久没有遇上对手了,如今终于遇上难得对手,又如何能不高兴呢?
一声大吼,谢晓峰纵身跃起,凌空劈下。
杜傲剑迎了上去,谢晓峰后退飞去。
气机牵引,杜傲反守为攻,朝谢晓峰攻去。
两人这一攻一守,一进一退,予人流水一般的自然,仿佛蕴含了某一天地至理。一侧的慕容秋荻亦是若有所思,有所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