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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到杨学文去找赵虎子,赵虎子自己倒是先来找杨学文了。最近一段时间,赵虎子天天骑个二八自行车往县城王丽丽那儿跑,杨学文已经有好一阵子逮不住他的身影了。
看见赵虎子来了,杨学文笑嘻嘻的打趣道:“呦!稀客啊!咋地不骑上你家那大二八去梗阳县城啦?”
赵虎子看了杨学文一眼,瓮声瓮气的说:“我妈骑着车进城里买药去了,我没车骑了……”说着话,眼睛还不住的往门道房里停着那辆凤凰自行车上瞟。
杨学文哪能不知道赵虎子的意思?可他就是故意不接这一茬,赵虎子年龄还是太小了,杨学文并不觉得他跟王丽丽在一起是个好事儿。
两人巨大的年龄差距,以及王丽丽的前科都是绕不过去的槛儿,如果十年以后,他们俩人依旧互相深爱,愿意共度此生,杨学文决计不会拦阻。
可赵虎子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自己心里有了主意,正是最叛逆不听话的时候,所以杨学文作为一个朋友当然不能明着拦阻。
他倒是找机会跟王丽丽暗示过几次不要跟赵虎子走的太近,可那娘们儿在其他方面都听杨学文的,偏偏就这事儿上极有主见。
王丽丽说的倒也有理,她觉得赵虎子虽然年纪不大,可那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们能疏远救命恩人呢?!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帜都不能够!
黄小蓉对总是跟在丽丽姐屁股后边的赵虎子并没有多大的好感,所以即便是赵虎子可怜兮兮的把她望着,指望她能帮忙开口问杨学文借自行车一用,黄小蓉仍旧没有给出一个好看的脸色。
倒是刚从屋里出来的杨弯看见虎头虎脑的赵虎子,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说你小子长的越发壮实了。
走的时候杨弯还悄悄的给杨学文使了个眼色,尽管杨学文也没弄明白这个眼神究竟有何意味,可仍旧装作会意的点点头。
来的时候神色紧张、着急匆忙,去的时候脸带笑容、从容不迫,看来杨振宇给了杨弯坚定的信心。
尽管杨振宇是杨学文的老爸,可杨弯还是觉得自己属于杨学文你这一派,杨振宇固然是人中龙凤,可相较而言,杨弯更慑服与杨学文的不动声色决胜于千里之外。
杨弯刚走没一会儿,李从医手里捏着一张“小字报”匆匆走进了院子,一向镇定和蔼的李从医也面色难看,都没顾上坐在门道房的杨学文和赵虎子打招呼,只是和一脸郁闷的黄小蓉点了点头就进了屋子。
李强淡定从容的跟在李从医后面,见爸爸进了屋子,就自顾自的找了一个小凳子坐到杨学文跟前。
李强的淡定可不是无知,当然也不是装出来的,他还没那么深的城府,他只是天然的相信,只要有杨学文在,这么点小屁事根本不是个事儿!
曾经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李强,他的兄弟杨学文,拥有者逆天的本领,有摆平这世界上任何事情的能力。
赵虎子眼看着“借车”无望,兴趣缺缺的一句话都懒得说,李强是个闷葫芦,小时候不会说话的经历让他长大以后也少言寡语。
爱睡懒觉的杨文婷罕见的在还不到10点的时候出现在院子里,一边揉着仍旧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打着哈欠问在座的几位上午可有什么新鲜的活动,本姑奶奶今天心情好,陪大家乐呵一上午。
赵虎子懒洋洋的说,他来的时候路过刘喜子家,刘喜子家里正盖新房,刚盖上房顶,要不咱么一起去踩房顶吧?
黄小蓉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她搞不清楚“踩房顶”是要干嘛?杨学文只好耐心的给他解释。
受限于工程水平和材料价格,在21世纪以前,农村的人盖房子和现在直接用钢筋混凝土浇灌截然不同。
以屠谷村为例,21世纪有句话说的好,基础建设决定上层建筑,这样的道理在村民们盖新房的时候也同样适用,地基是盖新房的关键一步。
村民们会先把宅基地挖一人来深,然后按照房屋承重墙的划分,在每个承重墙的位置,用一块块大石头砌出坚实的地基,直到石头超出地面一小截,然后再用从屠谷河道里挖出来的灰色沙石把地基填满。
屋顶的搭建就与后世也完全不同,农村房屋平均将近4米的挑高需要坚固耐用的大梁、横梁和数十个横木的支持。
在所有大梁、横梁上好之后,村民们会用大量的麦秸混合黏土、生熟石灰,像和面一样和到一起,然后均匀的覆盖到房顶。
这一覆盖层一般在20-30厘米厚,这样盖出来的屋顶具有保温、保冷效果,所以这一层也叫保温层。
在保温层覆盖完成之后,晒干之前,就需要用石碾子来夯实压平整。
农村的孩子没有更多新鲜的玩意儿,于是就有人叫着一帮闲着没事儿的大人孩子帮忙“踩房顶”,以使“保温层”能够更好的夯实。
等夯实平整后的保温层晒干,才是最后一道工程,用水泥把屋顶找平,并用水泥沙子砌出一个5-10公分厚的防水层。
黄小蓉对“踩房顶”这项活动好奇不已,杨学文心里也正琢磨着该如何“撂倒”刘喜子这个坏的流脓的家伙,此时先去近距离观察一下倒也无妨,所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刘喜子的新房杀去。
刘喜子1966年生人,生肖属马,今年已经二十有七,生有一儿一女,一直和老爹老妈还有弟弟妹妹们窝在一个院子里住。
自从当上协警以后,刘喜子就觉的自己的人生来到了快车道,终于享受到了扬鞭驰骋的感觉,他“独辟蹊径”的利用手下的混混和自己的身份,搞到了来钱门路,尤其是最近两年,手头着实攒了不少钱。
眼看着家底渐渐厚实,他媳妇儿杨春花就不断的在他耳朵跟前吹枕边风,核心诉求只有一个,盖新房搬新家!
刘喜子一想也是,家里的院子只有三间正房,他们一家四口人就住在其中一间正房里,孩子小时还好,等孩子大了总会有各种不方便,。
更何况俩人每次兴致来了想要办事儿的时候,都得注意不惊扰其他人,搞的跟偷情也似得,实在不是个事儿。
于是刘喜子把心一横,把这几年敲诈勒索攒的钱统统拿了出来,找村委会批了申请宅基地的条子,就开始大兴土木,宅基地的条子都是杨振宇给批的呢!
杨学文他们到了刘喜子的新房子那儿,屋顶上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一片人,院子里立起来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大茶碗。
杨春花背上背着她的小儿子,手里提一个大茶壶,正殷勤的给每个碗里续上茶水,杨学文正好口渴,上前端起一碗热乎乎的茶水吸溜着喝。
茶叶是很普通的荷叶茶,村口的小卖铺1块钱一盒,茶水里有股淡淡的甜味儿,喝着很爽口,应该是杨春花在里面加了白砂糖。
木制的梯子每往上爬一阶都咯吱咯吱的响,还在不停的轻轻晃动,杨学文胆战心惊生怕这破烂梯子年久失修在自己往房顶爬的时候忽然断了。
幸运的是,想象中的场景一直到他爬上房顶的时候都没有发生。
平时泼辣刁蛮的杨文婷在爬梯子这件事儿上和杨学文惊人的相似,小心翼翼、慢慢悠悠、一步一顿,反倒是第一次爬梯子的黄小蓉很是利索,两条大长腿上下晃动,眨眼间就上了房顶,让排在后边的一群十多岁的小后生们十分遗憾,大大的感慨光阴太快。
房顶上软乎乎的,踩上去像是陷进了棉花里,有几个三十来岁的后生专门过来叮嘱大家来回走动可以,千万别乱跑乱跳,他们怕孩子们跑跳的时候不小心踩塌屋顶掉下去,或者“刹不住车”摔下去。
屋顶上人们都三五成群的一边互相聊着,一边来回的在房顶走来走去,跟散步一样,杨学文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有黄小蓉左顾右盼,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刚覆盖了保温层的房顶用脚踩上去的时候感觉软乎乎的,配合站在高处一望无际的辽阔感,让人如在云端,怪不得那么些孩子一听说去踩房顶,总会爆发出极大的热情。
“踩房顶”在一般人家来说,算是一件大事儿了,只要没有要紧营生,夫妻两口子都会在现场,一个负责在院子里招待帮忙的众人,一个在房顶招呼着孩子们以防意外发生。
可直到踩完房顶,刘喜子都没有出现,这让杨学文愈发的肯定,必然是刘喜子在背后捣鬼,他大概正忙着策划下一步针对杨振宇的方案呢!
杨学文猜的没错,此刻,张青山家里,韩大娃正在兴奋的讲述村民们是如何对“小字报”上的内容热烈的讨论。
张青山和刘喜子反倒坐在沙发里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见韩大娃说的来劲儿,张青山问道:“那杨振宇有什么反应呢?”
韩大娃一头雾水:“什么反应?他能有什么反应?乖乖在家里呆着呗!”
张青山又问:“他没有出来组织人手撕咱们的传单?没有给村民们解释?”
“没有啊!村民们哪敢问他呀!哦,对了我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他跟省里来的那个黄有为在满村子转悠呢!”
张青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真心为韩大娃这个猪队友感到心累!
韩大娃没有上过一天学,四十多岁的人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关键脑子也不够利索,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有一把子力气,也是因此当初韩忠实才选中了他做矿长,成为韩忠实的代言人。
刘喜子敲了敲桌子,道:“咱们原先打算先从舆论、人心下手,逼得杨振宇自乱阵脚,咱们就好浑水摸鱼,抓住杨振宇的破绽,一招致命。可没料到杨振宇倒是有个好耐心,这么能沉得住气,根本不为所动!我就不相信,集**暖计划、新建村委会大楼、新建村属小学,这么大的工程他杨振宇能忍住不下手!那可是大几百万的工程啊,随便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点就够吃一辈子了!接下来咱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探听好杨振宇的动静,看他平时都跟哪些人接触来往,到时候只要让咱们抓住其中的猫腻!我要让他杨振宇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张青山抬头瞟了激动的刘喜子一眼,他对这个心狠手黑的年轻人也没什么好感,要不是被杨振宇逼的没办法,他实在不愿意跟刘喜子联手。
心里这么想着,他嘴里却回应着:“可问题在于咱们手里没有他杨振宇的把柄啊,反倒是咱们三个的把柄杨振宇手里握着一大把!”
刘喜子下意识的想反驳两句,张了张嘴,最终发现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倒是韩大娃看见俩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毫不在意的说:“不就是因为这样,咱们才偷偷摸摸干这事儿么?而且我觉的效果也挺好呀!”
或许是韩大娃的乐观感染了刘喜子,他打起精神来,招呼其他俩人继续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张青山不动声色的思考着,刘喜子提出来的计划看似很完美,可前提必须是建立在杨振宇必然忍不住要过手“捞油水”的基础上。
更何况,按照原定计划,在后面的几个环节中自己和韩大娃也会不可避免的暴露出来,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张青山思绪良久,仍旧没有下定决心,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情况不妙的话,到时候自己干脆如了杨振宇的愿,辞职了事,总比坐牢要强的多。
从张青山家里出来,刘喜子和韩大娃迎面碰上了杨二拐,他手里拿着二胡正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呢,估摸是刚刚从哪个丧事上回来。
韩大娃没心没肺到没有多说什么,刘喜子嘴里低声骂了了一句“晦气”,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注:二胡、唢呐、竽、等乐器演奏一般都在丧白事中才有,喜事中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