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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香消玉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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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谁在掩盖真相?

    梅连运部分地解答了智文和李斌良的疑问。

    李斌良走进走廊时,梅连运闻声从郁明的办公室走出来,随着李斌良走进办公室,坐到李斌良办公桌对面:“我要揭发控告岳强发,还有宋国才。”

    哦?李斌良产生强烈兴趣,给其倒水,让其慢慢说,梅连运说了起来。

    “我上当了,王八蛋们,太不是东西了,我豁出去了,非跟他们斗到底不可。”

    梅连运开口了。原来,岳强发通过法律诉讼,把他的煤矿夺过去之后,迅速办好过户手续,转手就以并购的名义,卖给华安集团,一共卖了六十三个亿。可是梅连运知道,自己的煤矿在煤价最高的时候,也就值二十多个亿,现在煤价下降幅度这么大,恐怕连十个亿也卖不上,可是,他这一卖,就溢价了四十多个亿,也就是说,华安集团多掏了四十多个亿,买下了他被岳强发抢走的煤矿。因为他不服,一直没放弃申诉,还到处控告,造成了一定影响,宋国才压力很大,上次他来碧山,为了稳定梅连运,就找他和岳强发谈判,岳强发被迫答应,交易全部完成后,岳强发将所获卖矿钱款的百分之三十拨给梅连运,换取梅连运不再申诉上告。可是交易早成交了,华安集团也把全部钱款打给了岳强发,岳强发却一分不给梅连运。他找宋国才说理,宋国才又答应,下一步,找别的国企高价收购其剩余的煤矿作为补偿,可是,现在上级对并购要求得严格了,交易迟迟没有达成。即便达成了,自己的煤矿恐怕也不会溢价,搞不好,甚至还会削价强制售出,所以他后悔了,要继续控告岳强发,连宋国才一起告。

    李斌良听了梅连运的话,深为震惊,原来在煤矿并购过程中,存在这么多的黑幕。他努力平静自己,对梅连运说,这种事,他应该向检察机关或者纪检部门反映更合适。梅连运说他信不着别人,只觉着李斌良敢管这事。现在向他反映,也不是非要他马上管,只是要他知情,自己马上要外出上访告状,当上级派人调查,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应该给予支持。

    梅连运说完这些就走了,李斌良的心却翻江倒海起来。梅连运反映的问题,虽然和谢蕊、林希望被害案无关,可是,却一定程度地揭开了罩在案件上的迷雾,佐证了分析和猜测:宋国才家被抢劫的并不是一千一百多万元,而是八千多万元甚至更多,但是,案件破获后,却隐瞒了巨额的真实数字,只以一千一百多万元结案,而身为技术员的林希望在现场勘查中获知了真实钱数,对方先是对他进行收买,后又担心泄露,将其杀害灭口。而谢蕊也应该是同样的原因被害。这两起警察被害案的背后,是为了掩盖煤矿并购中出现的腐败黑幕。而宋国才家所以有那么多的钱,很大程度来自于并购过程中获取的利益。

    李斌良把韩心臣和郁明找到办公室,讲述了自己去荆北监狱了解到的情况,还有梅连运的话。二人一致赞同李斌良的分析,可是,同样苦于没有证据,难以取得突破。三人分析,能够将宋国才被抢金钱的真实数目掩盖下来的,绝非一人两人所为,目前看,直接参与办案的魏忠成和霍未然必然是核心成员,而他们又一定得到当时的局长武权的指示和支持,甚至张华强也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而他们所以这么干,一定是从中得到了巨额钱款。而这还是稍一思考就能猜到的,不能马上猜到的,可能还有更高层的人。想到这些,三人都感到几分恐惧。郁明不停地摇头说:“李局,你可要想好,这不是咱们能办得了的案子。”

    李斌良意识到郁明说得有理,虽然林希望和谢蕊被害案必须侦破,但是,一旦与宋国才家的抢劫案及煤矿并购联系起来,就顿时敏感起来,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总不能把林希望和谢蕊的案子放下,让两个警察白白死去吧?那么,该如何既能突破两起案件,又不引来太大的压力?三人讨论了一下,觉得眼前几个在位的嫌疑人都不能动,要动也只能从外围人员入手,目前看,嫌疑最大的是马刚和马铁,马刚为什么去监狱会见冯军强?如果抓到他,拿下口供,就打开了缺口。而马铁呢,胡金生举报过,自己找人闹事是他指使的,这是一个可以动他的口实,如果能借此掌控了他,进而扩大突破口,有可能逼迫其供出所知的林希望和谢蕊被害案内幕。另外,谢蕊被害案刚刚发生,有些线索还要继续追寻,譬如,谢蕊消失的那个别墅区,谢蕊进入的那辆神秘轿车,还要继续查下去。一旦这方面取得突破,更为有力,一旦发现嫌疑人,谁也包庇不了。

    方案确定下来,如何实施呢?查车、查别墅区没有问题,可以正常进行,关键是如何对付马铁和马刚。马刚可以想办法摸线索,进行抓捕,可是马铁……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直接传唤审查。李斌良说出这一点后,韩心臣和郁明都露出难色,他们说,这意味着要采取强制手段,而马铁经常跟在岳强发身边,如果他抗拒传唤,发生冲突,谁也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李斌良听了冷笑说:“看来,你们是怕他了。那好,我亲自带人去抓他。”韩心臣听了这话激动起来:“李局,你是主帅,不到关键时候,怎么能让你出战呢?由我来吧,我豁出去了,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对,万一我真的惹不了他,你再亲自出马吧!”

    韩心臣说完慨然离去,要带大案队去找马铁,郁明也走出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李斌良一个人,他的头脑又旋转起来:尽管案件突破艰难,但是有些人和事已经比较清楚了,首先,参与掩盖宋国才的金钱真正数额的人有两个可以确定,那就是魏忠成和霍未然这两个人。怪不得,霍未然老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原来,他是心里有鬼呀,对,还有魏忠成,他可是有点儿出乎意料。自己上任后,他表面上一直比较配合,还真没当面跟自己顶过。可是,谁知他会干出这种事。对,他是刑侦副局长,霍未然在他之下,在掩盖宋国才钱数上,他的作用一定比霍未然大。他是碰上了此事,偶然犯下罪过,还是品性如此,一贯如此呢?

    敲门声打断了李斌良的思考,他抬头看去,原来是政委高伟仁。自案子发生后,李斌良把精力完全投入案件中,心里根本没有想过他,他大概是担心打扰李斌良破案,也一直没有掺和。此时,他一副感慨的表情走进来:“李局,你好像瘦了不少,这些日子,把你累成什么样了?对了,案子有什么突破没有?”李斌良叹息一声,说还没有发现有像样的线索。之后又感慨地说,大案当前,自己似乎无兵所用,韩心臣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作用有限,想再用魏忠成吧,觉得其过去的工作不甚得力。之后借机打听起魏忠成这个人到底怎么样。高伟仁听了不答,只是冷笑。在李斌良再三追问下,高伟仁终于透露了几句实话:魏忠成一点儿都不忠诚,但是他和张华强不一样,张华强坏在表面,魏忠成则深藏不露,论起关系来,他和武权可能比张华强更铁,当然他也比张华强更奸。

    李斌良的心被高伟仁说得一动,眼前浮出魏忠成那张看上去有几分忠厚、阴黄带灰的脸,以及他的种种表现。确实,自己上任以来,他从未公开和自己顶过牛,即便有不同意见,也是绕弯子说,自己不同意,也就不再坚持,甚至,有时还站在自己一边,和张华强起纷争,看来,这都是伪装啊。对,每次说起侦破林希望被害案,他都信誓旦旦,可是,案件就是没有进展。现在看,他竭力掩盖案情真相还掩盖不过来,哪能破案呢?

    想着想着,魏忠成种种可疑的表现都浮现出来:自己上任时,要他汇报刑事案件侦破情况,他汇报了很多,却偏偏回避林希望案件;自己要他把侦查重点转向内部时,导致刑侦支队内部人员反弹,形成破案阻力,一定是他挑拨离间所致;对,是他首先向自己泄露,说张华强身家几亿,这又是为什么呢?对,自己恰好怀疑到林希望被害,可能和内部人有关,包括怀疑谢蕊和林希望有爱情关系等,肯定是这话惊动了他,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抛出一个张华强的问题来吸引自己,避免真相暴露。当然,他可能也和张华强有矛盾……看来,把他调整去分管治安是对的,否则,还不知怎么跟自己捣鬼呢……

    高伟仁看出了李斌良的心思,又对他说,今后有话跟自己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自己跟魏忠成和张华强不是一样的人。这话让李斌良受了几分感动,在高伟仁继续打听案情时,就把自己的分析和怀疑告诉了他。高伟仁极为震惊,他担忧地问李斌良打算怎么开展侦破,李斌良正要详述自己的打算,韩心臣的来电打断了他。听了韩心臣的话,他的脸阴沉下来,原来,韩心臣带人赶到强煤集团公司找马铁,马铁却不在,宋副总说,他跟着岳强发去了北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李斌良听后,只好要韩心臣撤回。

    高伟仁听说韩心臣去传唤马铁了,非常震惊,再三劝李斌良三思而后行,然后慌忙退去。李斌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这个人,说张华强不行,魏忠成不行,还说有事和他商议,可是,这样的人能够真正可以依靠信赖吗?一听到涉及岳强发,就这副样子。

    韩心臣回来了,表情有些沉闷。李斌良理解他的心情:下了很大决心去传唤马铁,却扑了个空。韩心臣忍不住愤愤地说:“咱们是舍近求远哪,如果不是岳强发、宋国才他们,换了任何人,咱们都可以直接传唤,哪用费这么多事?”

    可是,存在就是合理的,要想破案,只能立足于碧山这种特殊的存在,二人一番研究后,还是没想出更好的办法。马铁随岳强发去北京了,派人去北京显然不是上策,那就能寄望于抓到马刚,从他的身上取得突破了。可是,又一时查不到马刚在哪里,也无处下手。两个老刑侦研究一番后,终于想出了办法。用韩心臣的话说,是“请君入瓮”,也就是,故意放出风去,就说荆北监狱的冯军强有所松动,可能会对警方交代真相,这样,对手必然慌乱,马刚就可能再去监狱会见冯军强,到那时,可以将其一举抓获。当然,眼前的线索也不能放过,要对那个别墅区进一步深入调查,还有那个挂着假牌照的轿车,也要盯住不放。

    说来说去,目前也只有这几个途径开展侦破了。韩心臣正要离开,传来小心的敲门声,李斌良应了声请进,想不到,进来的是武权,这和小心的敲门的做法似乎有些不符他的身份,李斌良有些意外,急忙迎上前,请武权坐下,问其为何来。武权说是了解一下对谢蕊被害案的侦破情况。李斌良和韩心臣交换一下目光,故意把门关好,反锁,对武权说:“武书记,我正要向您汇报,现在可以确认,谢蕊被害和林希望的死都和宋总家的抢劫案有关。”

    李斌良注意到,尽管武权竭力保持平静,但是,脸上的赤红却陡然消退了很多,变得有些灰白,脸上的肌肉也抑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他说:“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正要向您汇报……”李斌良开始一项一项对武权说起,包括林希望的一些可疑表现,分析其可能在生前获得过一笔不义之财,特别是林希望的梦话。然后说:“我和韩局都觉得,宋总家涉案的钱数,是不是有些出入?林希望是不是因此被害的?武书记,您当时是局长,我正想问问您,怎么看这个情况。”

    李斌良注意到,自己在讲述时,武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自己的发问只能支吾说:“这……我当时没直接指挥侦破,具体细节还真说不清楚。这可是大事,宋总是副部级干部,可不能把没根据的怀疑到处乱说,那你们负不起责任。”

    “武书记,我没有乱说,只是向您汇报,征求您的意见。”

    “我没意见,不过,我觉得你们有点儿捕风捉影,怎么单凭林希望的梦话,就做出这种推断来呢?”

    武权的话表面上看也有理。是啊,哪有寻找破案线索,把梦话作为依据和线索的?李斌良不想争论,而是改口问武权,对自己的下步侦破有什么指示。武权嘴上说没指示,却又提醒他不要陷在这种判断里不能自拔,破案要从现场出发,从已有的证据和线索出发,多想些为什么。然后把话题转到韩心臣传唤马铁的事情上,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斌良把胡金生举报马铁的事告诉了武权,并借机询问:“武书记,你说,我刚刚上任,马铁为什么指使胡金生聚众闹事,向我挑衅呢?他到底是什么用心呢?你说,能不能也和林希望、谢蕊的案子有关?”

    武权有点惊慌地说:“斌良,你可真能联想,你说,这里边有什么关联?”

    李斌良说:“我觉着,他是以此给我添乱,不让我集中精力破案。”

    “这我不敢苟同……说说你下步的打算吧?”

    “嗯,省厅的枪支鉴定结果已经出来,谢蕊和林希望确实被同一支手枪杀害,这是重要线索,必须查下去。当然,我刚才说的,对宋总家的抢劫案钱数的怀疑还没有证据,不能大张旗鼓重新调查,只能从外围入手,不过,我们已经得知,在逃的马刚去荆北监狱会见过冯军强,这很可疑。”

    “冯军强?”

    “就是抢劫宋总家的两名劫匪之一。武书记,你说,马刚见他干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我已经接触过冯军强,他虽然不说实话,可是,我感觉,实际上心理已经松动,我坚信能打开他的嘴巴,掏出实情来。这就是我们下步工作的一个重点。您觉得合适吗?”

    武权说:“你是公安局局长,你自己看着办吧。行了,我不打扰你们破案了,回去了!”

    “武书记,慢走!”

    武权离去后,李斌良关上门,和韩心臣对视,看来,武权肯定受到了惊动。韩心臣担忧地说:“他回去以后,肯定会采取行动。”

    李斌良有信心地说:“要的就是他行动,我倒要看看他们干什么。”

    然而,李斌良却没有想到,武权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翌日晨,还没有上班,李斌良的手机就急促响起,传来武权的声音:“斌良,赶紧集结警力,有警卫任务。”

    警卫任务?李斌良正要问谁来了。武权已经说出来:“兵兵来了!”

    “斌良,兵兵你都不知道是谁了吗?”

    “这……啊,想起来了……”李斌良是想起来了,兵兵不就是岳强发办公室一张照片中的那个年轻人吗,他父亲可是大领导人哪……

    这……父亲是大领导,难道他也享受同样的待遇,他来碧山,警察就该警卫吗?

    武权做了补充:“还有谭书记、宋总,他们一起来了!”

    啊,他们也来了,他们和兵兵一起来了,在这种时候,这又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