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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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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姝跟着范老妈子到了老太太的房外。

    范老妈子道:“您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老太太说要单独和您说话。”

    静姝便走了进去。只见喻老太太一个人靠在床边,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架了副眼镜,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盯着看。静姝走到床边,唤了一声“祖母”。

    喻老太太抬起头来,冲她招了招手:“静姝,坐到我身边来。”

    静姝道:“我刚洗了头发,怕头发上的水滴下来淋湿了祖母的被褥,我还是站着与祖母讲话吧。”

    喻老太太道:“不要紧,你过来坐着。”

    静姝遂走到老太太身边,小心坐下了。

    老太太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握住她的手,盯着她打量起来。

    静姝凝着她眼睛里的血丝,问道:“祖母刚刚做了什么噩梦?”

    喻老太太收回目光,低头去看手中的东西。“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你不是我的孙女,你不是静姝,魂不是她的。”

    静姝后背直冒冷汗。“您,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喻老太太摇头,仍然低着头,摸着手中的东西道:“大概是因为这个吧,我刚才抱着这个睡的,就做了这样的梦。”

    静姝移目看去,只见是半扇盒子,盒子里有支颜色稍稍黯淡的金凤钗,但好像缺了一半。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你读过这句诗么?”

    静姝点头。

    老太太道:“这是我爱新觉罗氏的祖先留给我父亲的,我和我母亲当年住在北平一处四合小院里,他来看我们,给了我一个钿盒,钿盒里盛着这一支金钗……再后来,我母亲死了,我和范老妈子两个流落到了上海……这金钗和钿影后来被我分成了两半……现在,金钗和钿盒我手里都只有一半,原来我是打算死后带入土里的,后来又想把它留给我孙女。现在我觉得交给我的孙女可能不太合适,不管你是不是静姝,我想,我都该把它留给你,你就替我帮它们找到另一半,使这金钗与钿盒都完整吧。”说罢向她递去。

    静姝默然片刻,伸手去接。“谢谢祖母。”

    喻老太太冲她挥手:“你回去休息吧。”

    静姝揣着那宝贝退出来。范老妈子迎上来,望见她手里揣着的东西,说道:“我就知道她会把这东西留给六小姐您的。”

    静姝伸手摸了摸那金钗上的一半凤翅,回头去看,喻老太太靠着床头,眼睛不知道盯在何处,她仿佛听见她坐在那里喃喃自语:“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你不是我的孙女,你不是静姝,魂不是她的。”……“不管你是不是静姝”……

    喻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真的怀疑她了么?静姝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人发呆,霜如拿手指在静姝跟前挥了挥:“六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还不睡呀?”

    “这就睡了,你和皎皎也早些休息。”静姝伸手去收那一半金钗,刚刚拿起盒子,不想那钗突然一亮,滚动了两下。静姝吓得手一松,钿盒和金钗都落到地上。霜如伸手帮她来捡,奇怪道:“六小姐,这金钗怎么只有一半?钿盒怎么也只有一半?”

    静姝接过来道:“从前不小心弄断了,但是这钗对我很重要,你明天帮我找个大些的匣子,把它们都装进去,和贵重物品放在一起,千万不要动它。”

    “我记下了。”

    静姝拉开抽屉,将半扇钿盒都放进去,抽屉还没推上,一道金光瞬间从那缝隙里闪出来,吓得静姝连连退后两步。

    “六小姐,你怎么了?”

    静姝问她:“你刚刚看见光了么?”

    霜如问:“什么光?”

    奇怪,她明明看见有光的……

    室内的灯都熄了,静姝躺在床上,盯着床边那抽屉的方向,盯了很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紧紧闭上眼睛希望能尽快入睡,没过多久,似乎真的进入了梦里……

    漫山遍野都是那种接近蓝色的小花,浅紫、深紫、淡蓝、深蓝。风从山凹里吹来,千条万条花|茎徐徐摇摆着,像一片蓝色的汪洋。站在这里,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采药,偶然间在一片萋萋的荒草里发现了这样的一朵,第一次见到这种蓝色的花瓣,被震撼了。爷爷说它叫燕雀花,因为它有个“尾巴”——外翘的花萼像是燕雀的尾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那种燕雀,一种很卑微的鸟。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能感觉到身后的花一株接一株地倒下去,直到一双靴子出现在脚后,她感到腰部一紧,一双大手箍了过来,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在耳边轻声问道:“这里好看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被他拉到草地上坐下。

    “西方也有一种蓝色的小花,长在水边,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在德意志、英格兰、奥地利的诗歌里总会出现,那个名字由来于德意志多瑙河畔的一个传说……那个名字,在诗歌里每一出现,总是与“lovers”联系着。”

    她回过头与他对视:“叫什么名字?”

    “叫……叫……”他故作神秘,逼近前来,两臂撑在了她身子两侧,圈了她在怀,俯首盯着她的唇看,看了很久,滚动了两下喉结,动了动唇,又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说:“它叫:‘fet-me-not’……”

    一阵的劲风从山凹里吹了过来,吹起了她额前的刘海。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在料峭的春风里摇动。风吹弯了一朵,两朵,三朵……吹弯了一片,可是多大的风也不会吹落那花瓣,它不想随风飘泊,也不会被雨打落,只会坚韧地屹在枝头,除非有燎原的烈火席卷而来,否则只会抱香枯死。

    “豫棠……”

    他微微一笑,吻如春雨,洒了下来。

    两只草绿色的蚱蜢,一只驮着一只,羞耻地跳到草丛深处,悄悄地结合。处子的胸房仿佛一片晶莹的积雪赫然立着两粒蛇莓,鲜红如火。而舌头仿佛一条蜿蜒出来的蛇,贪婪地想要把它吞噬进去。春风里有野桃花的香气,青草汁液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两腮泛起了桃红,蓝色的小花就在眼睛的余光里摇动。热流缓缓渗出去,淌在身下,如茵的绿草中开出花来。两颗心脏贴着,跳到了一起,肉体与肉体的碰撞,让灵魂返璞归真。淡白的飞蛾在草丛里啪啪啪地扑腾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