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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粉青花之道高一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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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文强的专案组在摩崖造像现场抓了一个石匠,一个帮工。

    警察就押了。分头上了两辆皮卡,一前一后,连夜往屏羌赶。一路上,雷雨没有消停的意思。

    警察冒着被雷劈的危险,给文强电话报告,哪儿来的人鬼不分呢,两个老头!

    管他是人是鬼,边走边审,要快!文强指示。

    带头的前车警察,突审石匠,哪里来的?叫啥名字?

    石匠回,蒲溪,王福顺。

    这么黑雨天,不在屋陪婆娘困觉,大老远来佛崖,想干啥坏事?

    婆娘跟别人跑了。

    婆娘跑了,就当挖挖匠?

    我不是挖挖匠!别人临时从蒲溪租来的。本来一直在石碑厂做碑。一天来了个老板,找到我,说有个活,包工,问干不干。我说,价好就干。就跟他去看货。那人指着一尊菩萨说,割下来,拿钱走人。菩萨脑壳,咋能割呢,就不干。老板说,涨价干不干,一个脑壳两千元。我一听,两千元,乖乖!凿一个月碑了!谁知道老天不搂摆,还没开工,雷雨就炸了。黄昏都还好好的,咋来雷呢?岂不……?

    岂不啥?起坏心眼,天老爷发怒了呗。

    对,对,对!所以就没敢动,等雷雨停哩。这不,没等到停,天兵天将就拢了。

    啥天兵天将?警察!

    警察大爷,高抬贵手。

    叫兄弟!

    警察兄弟,高抬贵手!

    好嘛。晓得犯了啥不?

    犯了菩萨。

    犯了法!法盲!

    兄弟该批评!怪我们倒霉。

    你们不倒霉,菩萨就倒霉了。活该!

    活该!活该!不该贪那两千块。

    两千块,就买了你的良心?

    这不就遭报应了么……

    问过石匠。带头的警察叫停了前车,叫后车一个小警察上了前车,看管石匠。换他上了后车。

    谁放的屁,这么臭?警察闻到一股子土腥臭。

    报告政府,我放的。老头说。

    吃啥,这么臭?

    报告政府,晚上和石匠一起在山上烧土豆,吃撑了。

    上山干活不晓得带干粮吗?烧啥土豆?

    报告政府,以后上山带干粮,再也不烧土豆。

    以后?你还想以后……带头的警察心里这样想着,就叫开车的警察把车窗开大点。边开边突审老头。

    石匠说不是他喊割的,那就是你喊割的了?

    报告政府,我冤枉!

    你冤枉?

    凶手不是我!我是石匠拉来的。石匠拉我的时候,我在石碑厂旁摆地摊。

    摆地摊?啥子地摊?老实坦白!

    看来说漏嘴了。老头只好交代,摆古董摊……

    一听老头说摆古董摊,带头的警察就来了兴趣,呵呵,没想到这么快就突破了……肯定是个挖挖匠!

    古董?挖来的吧?

    老头有点急了,报告政府,不是挖来的,挨家挨户铲地皮来的。

    像这种胡话,专案组小警察听得多了。铲地皮,哄小孩哦。看你这么大年龄,为老不尊,胆子还大,连菩萨脑壳都敢割,还不老实?

    报告政府,冤枉呵。摆地摊,好几场都不开张。石匠喊我帮杂,干半夜,算五天零工,每天五十。老头哭丧个脸说。

    五五二百五?

    报告政府,五五二百五。

    小警察表示无语。

    有文化的警察和没文化的农民。没文化的农民回答“二百五”。有文化的警察,还能说啥呢?

    有文化的警察其实很想说,你就是个“二百五”,但想到自个一身行头穿戴,终究没冒出口。

    就冒雨回“红星楼”。第二天上午,找卧底立功的农民哥哥做笔录。昨夜,还看到有其他人吗?

    农民哥哥说,咋看得清楚?再说,那鬼影,吓死人,跑都搞不赢呢。

    警察又问,之前见过陌生人来看菩萨没?

    农民哥哥说,来老峨山的,外地的多,脸生。本地人除了初一十五烧香,没事看菩萨干啥?

    警察没话了,又去审老头。今天不放屁了吧?

    报告政府,今天早上吃的馒头稀饭,没屁放了。

    没屁放就好。你真是石匠拉来的?

    那个敢哄政府?!

    好,那老实交代,叫啥,哪里人?

    屏羌的,叫石磙子。

    说名字。

    说的就是名字。

    审问的警察你盯我我盯你,纳闷了,还有这名?不过叫啥,跟割佛头挨不着,继续往下审,石磙子,谁喊你去的?

    石匠喊去的,工钱管问石匠要。

    问题又踢回石匠那儿。警察再提石匠。带你看菩萨的老板,长啥脸,叫啥,哪里的?咋联系?

    石匠说,他是老板临时去石碑厂喊来的。看货后,先给了五百定钱,说好割了菩萨脑壳后,带回蒲溪放到,他会来厂子找他。没告诉电话,也没告诉名,他找不到他。只知道,是个胖子,有些秃,烟瘾大得很,看货的时候,一直在抽。

    警察问,抽啥?那么大瘾?

    石匠说,我抽核武器,人家爱洋玩意,各抽各,咋晓得?

    管事的警察想了想,又喊上兄弟伙,押了石匠去老峨山,在两人准备动手的菩萨前,找到两截长征牌烟屁股。问,他抽的吗?

    石匠摇头。

    警察又掏出那夜在佛崖找到的长征烟盒子,递给石匠,这回看清楚了?

    石匠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拍了下脑壳,对头,对头!

    这下搞明白了,同一人作的案。抽长征烟的秃头胖子,躲在幕后。临时雇佣石匠,石匠又拉了个帮手。两个老头是幕前的烟幕弹。

    文强的兄弟伙,没法再往下突破了。

    只好来直接的。又审石匠,那,前些天老峨山掉了男观音脑壳,是不是你们干的?老实交代!

    石匠死活不认帐。

    又审老头。老头说,石匠拉我来帮的,我是头回。他石匠是不是头回,说不好。

    没法审了。两个傻子,文强想。再这么问下去,估计自己也离傻子不远了。

    文强不甘心。

    就找到蓝守玉出点子。蓝守玉说,要找亡羊,得先闻骚。

    蓝守玉的话臭,理不臭。他叫文强把菩萨照片,从文管所里调来,发布到各大古玩论坛,张贴到周边市场。

    几天后,专案组收到举报线索。说好像在荣城罗马假日广场“吴哥”的古玩铺子里看到过。文强的兄弟伙就赶到罗马假日广场,找到“吴哥”的古玩铺,一看,关门上锁,没人了。又找行内人打听,说“吴哥”常下南边卖货,可能去南边了。就带人南下。一个市场一个市场地跑,一个铺子一个铺子地捞。在案发第四十八天的时候,兄弟伙终于在那条著名的步行街上找到了佛头。天老爷终于开眼了!文强高兴坏了,叫上兄弟伙,走,啤酒随便喝。几人就去了河边,找了个酒吧坐了。那夜,文强忽然想哭,要再迟几天,估计菩萨脑壳就倒腾到对面了。对面的港岛,风情万种。

    佛头新主人,也就是步行街上那老板,交待了“吴哥”的一个过期手机号码。老板说,“吴哥”很狡猾,每次交易完,就换号码。文强问,想不想立功赎罪?老板答,愿意,愿意。过了半月,老板来电话说,“吴哥”又找他了,好像有新东西要出。

    “吴哥”很快落了网。一到局子里,就交代了供货的团伙。

    但是,“吴哥”却说他找不到抽长征烟的秃子。他说那人从来都是铩独镖,一个人拿着货,到铺子里找他的。每次送货来,烟抽得猛,拢共几句话,拿钱走人。从来没电话联系过,更不知道叫啥。他只知道那人自称“兵哥”。

    “吴哥”的交代让文强十分光火。国宝就是让你这些贪心的家伙搞掉的!

    警察哥哥,东西可不是我去搞的哈,我玩收藏,保护文物有功的。“吴哥”慢条斯里为自己辩护,表示不服。

    不服气是吧?!你这叫销脏!文强吼道。

    警察下了结论,还说啥呢?“吴哥”不开腔了。

    落网的其他几个团伙,也称不晓得“兵哥”。看来“兵哥”是个单干户,不然怎么与他们都没瓜扯呢?追查“兵哥”的线索,到“长征烟”为止,似乎再无头绪。

    那几天,文强脸拧得出水来。专案组小兄弟就劝,头,这回没找到“兵哥”,但好歹辛苦几个月,打掉了团伙,佛头也找回,算大功告成吧?

    文强想,也是,拖不起了,累了那么久都。

    几个小兄弟说想挣点破案奖,能不额能尽快结案上报?

    兄弟伙的想法不算过分。按理说,“兵哥”没找到,不能叫破案,还得悬挂起,继续追。悬挂多久没法说,可能永远都没下文,成为死案。没下文,兄弟伙的辛苦难有说法。文强觉得对不起这一拨起早贪黑的兄弟。

    蓝守玉也劝,“兵哥”的问题,可以技术上处理,悄悄挂起来。眼下,当务之急是找记者来,高调宣传一下。只要文物找回来了,加上有以“吴哥”为首几个团伙落网,哪个都该知足了。

    文强一拍即合,那你把你那个女朋友介绍来噻。

    蓝守玉问,哪个女朋友?你说清楚点。

    还有哪个?难道你有几个吗?文强不解。

    蓝守玉就摆摆手说,被你弄糊涂了,哪有几个?一个都没有,原来倒有过两个。

    两个?哈哈,兄弟,你可得注意点了。这年头,拼的不是有权有势,有财有色,拼的是身体。文强笑道。

    蓝守玉就解释,说读书时有一个,后来学瓷时,景德镇认了个师妹。

    文强说,就是那个同学,老家屏羌的,好像听你说过是个记者?

    蓝守玉就把施云介绍给了文强。很快,荣城的某报发了个头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看屏羌公安如何神速破获公安厅督办系列文物盗窃案!》”

    施云的手笔,高调,煽情,看上去不像一个情感失败的女人。

    文强也高调。老峨山“金三角”,文物犯罪高发,周边市县独他的专案组取得重大进展。屏羌县满意。三江市满意。就连西康和荣城也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