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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孙娟的简单介绍,李朝正的酒差不多全醒了,他腿脚舒展着坐在八仙椅上,说话喘气时,还仍有一股酒味把人连推带送的往边上赶。
“还有扔石头?”李朝正这两年为村里的欠款忙得焦头烂额,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连坐法。
“镇计生办主任从外地考察学回来的办法。”孙娟咳嗽了一声,解释了下。
“哦。”朝正收起惊奇,注意了下自己的语气,“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你还有脸来找我?”
“朝正哥,俺家的情况你知道啊,你侄女都饿得不长个啊。”传玉说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那你还生那么多,看我就生一个,不过得挺好?”朝正威严之下,仍不忘晓之以理。
“可你生的是儿子啊,阳正不也生了两个吗?”传玉不服地辩解。
“我倒想生个女儿,可我没那个能耐。你既然敢生,还怕罚?”朝正有些生气。
“哥啊,我们家什么也没了,你侄女在家吃山芋叶呢,呜呜。”传玉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抹着脸号了起来。
“什么?”朝正问道。
“他们家能搬的都搬了,没东西了,所以才扔石头。”孙娟解释着。
“扔石头?”朝正想了起来,“对,扔石头。”
“哥,不能扔啊,不能扔啊,扔了以后我们全家就没法做人了啊。”传玉抬起头,眼睛红肿红肿的。
面对小时的玩伴,朝正一时为难起来。
“支书,不这么着,以后我工作不好开展。”孙娟提醒道。
朝正仍是不说话,他端起妻子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地咂着。
“哥,救我啊。”传玉见朝正不吭声,觉得他还没忘了从小在一起玩的交情,就可怜巴巴地乞求起来。
“支书。”孙娟的语气加重。
“你!”朝正突然丢下茶杯,两步跨到传玉面前,一手抓着传玉的衣领往上一提,传玉象只落水的小鸡一样,“啊”地一声还没出口,就抖抖擞擞地被提直了。朝正的另一只手猛地就掴了过来。
“啊……”传玉终于叫了出来,他躺在地上,忍不住吐了一口,嘴里全是血。
“朝正,朝正。”孙娟和汤倩尧忙一左一右死命拦着朝正。
“支书,支书,别打。”孙娟见拉不住朝正,一把拦腰将他抱住,往后推去,“你手重,会打死人。”
“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家里给我抗法。”朝正余怒未消,“还有脸找我,看我不打死你。”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嘛。”睡得正香的小剑被惊醒,他走出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大人们。
朝正仍是跃跃着,要往前冲。
“支书,支书,孩子醒了,别在孩子面前动粗。”孙娟奋力抵着朝正。
“儿子,乖啊。”倩尧松开朝正,跑向儿子。
“支,支,书,书。”传玉躺在地上,歪着头,直直地盯向朝正,嘴角的血流成了线。
“把我气死了。”朝正终于平静了下来,孙娟又给朝正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回家考虑两天,该怎么做,再来找我。”
“支书,王丽呢?”孙娟提醒着。
“对,还有王丽,你去把她喊来,让她看看,再不老实,就是这个下场。”说着说着,朝正又动了怒。
“那,要抓吗?”孙娟问。
“抓,当然要抓。先让她在家等两天,想好了。”朝正想也不想地回答。
“她要是跑了呢?”孙娟疑惑道。
“跑,敢跑?老子打死你。”朝正说着,又站起身,搬起了张凳子朝向传玉。
“支书,支书,别打了,再打出人命的,照你说的办。”孙娟见朝正又义愤填膺,忙阻挠着。当兵出身的脾气就是暴啊,她心下说。
“孙主任,你去把她老婆喊过来,让她给我个保证。”朝正一边说,一边还朝传玉瞪眼。此时,传玉已伤心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行,我去叫。那你,可别再动手了啊。”孙娟不放心地叮嘱着,然后转过身消失在暮色中。
“好,好,你,你个,支书。”传玉边抹着嘴色的血,边恨恨地说。
“传玉,快起来。”倩尧放下儿子,过去扶传玉。
“嫂子,不劳你费心,我,我,还没死呢。”传玉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身子。
“传玉,你误会你朝正哥了。”倩尧替丈夫解释着。
“误会,这叫误会?”传玉伸出满是血的手。朝正抱着儿子拍哄着,象是什么也听不见。
“传玉啊,你哥不是说过两天再抓吗?你怎么听不明白呢?”倩尧责怪起传玉。
“过两天……”传玉愣住了。
“再跑的话,就把你的瓦给揭了。”朝正说完这句话,抱着孩子走进了里间。
“揭我的瓦?”传玉刚平静的心情,又愤怒起来。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老婆跑了,总要有个交待吧?”倩尧也生气起传玉的水泥电线杆脑袋。
“可揭瓦,这个,这个……”传玉一想到断瓦片地情形心里痛得比身上厉害多了。
“你的房子有几片瓦啊?别的地方都是推墙。墙倒了,那房子不是废了?”倩尧已快没了耐心。
“嫂子,我明白了。”传玉醒悟过来,“刚才,我还对您,对朝正哥……”
“没事的,只要你理解你哥就行了。”倩尧搀扶着传玉站了起来。
“站起来了?能走不?”朝正从里间拖了个袋子走了出来,仍是冰冷地问。
“哥,我。”传玉嗫诺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走,就快回去。还等着你老婆来接你啊。”朝正虎着脸,“把这个先扛你大你妈家里。”说着,他一指袋子说。
“这是?”传玉不解。
“麦子,快扛走,不要给人看见。”朝正催促着。
“哥,哥,我,我”传玉的眼睛又湿润了。
“快走,少来这一套。”朝正把袋子往传玉肩上一放,传玉不自觉地往下一觉。
传玉不再说话,扛着麦子跨出了门槛,一只手抓着口袋,另一只手边走边抹着脸。
“这小子,平时不知道想办法给孩子搞点吃的”朝正自言自语道。
传玉走了几步,身影渐渐模糊,又走了回来。
“怎么还不走?”朝正着急了,这让孙娟看见可就说不清了。
“哥,我替我们全家,谢您了。”传玉说着,放下麦子,“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传玉,快起来,快起来。”倩尧忙跑出门搀扶起传玉。
传玉走了一会,李朝正看着妻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人要争气,就是没有子孙后代,到老了也能吃香喝辣,啥也不会缺。这要是不正干,还别说,真得多养几个防老。小孩好养活,添瓢水就行。老人就难了,没几家子分担,指着哪一个还真是吃不消。”
“看你,人都走了,还在这多愁善感了,计划不计划,是你能操心的?”倩尧看见丈夫酒醒了,她的气也消了。
“是啊,是啊。自扫门前雪。”朝正附和着。
“什么自扫门前雪,你现在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和你说个事。”倩尧也搬张椅子坐了过来。
“什么事啊?”朝正抬头问。
“我在家里除了给你爷俩做个饭,别的也没啥事,我想找点事做。”倩尧看着朝正,细声细语地说。
“你又要上班啊?支书的钱虽然不多,但以前存的也够花了啊。我还完村里的帐就辞职不干,到时我再去赚钱。”朝正的语气又重了起来。
“不出去,不出去。”倩尧忙保证起来“我就是想买些桌椅餐具啥的,在家里出租。我在家里没事做,闷得慌。”
朝正低头沉思。
“你看村上红白喜事那么多,再加上周边村落的,请酒办席都需要。一个月有个三五家用就够家里日常开销了。”倩尧看丈夫不说话,趁热打铁地解释。
“桌椅,餐具什么的,不是都各家借借帮衬一下的吗?”朝正有点顾虑。
“办事的人谁高兴东家借西家挪的?借时费心不说,完事后又要再原样还回去,别说打了碰了,就是认清谁家的都难。再说,咱先让人家免费使用几次,让大家觉得方便,再出租不就行了?”倩尧显然已深思熟虑多时。
“嗯,有点道理。看来你不光嘴皮子厉害啊,哈哈。”朝正的眼里满是赞许。
“你难道就娶个嘴皮子回家啊?你吃的不是我做的?穿的不是我洗的?”倩尧嗔怪地说,“他三叔年底不是要结婚吗?做好后就先让他用一次。”
“你们两口讨论什么呢,张传玉哪去了?”孙娟还着民兵和王丽跨进门槛,不进了传玉忙问道。
“见他心烦,让他回家了,你没遇见?”朝正假装不知。
“哦,我也看他心烦。”孙娟应道,“你回去吧,在家反思两天,你们也都回去吧。”她招呼着王丽和民兵。
待王丽和民兵都走了后,孙娟笑眯眯地说:“支书,我们家嘴多粮少,也给我袋麦子吧。”
李朝正一惊。
“就你会装好人?”孙娟看朝正的样子,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正是我支持你做支书的原因。”
隔了一天的夜里,传玉用独轮车推着花花、朵朵,将她们和妻子王丽一起送往山东的亲戚家。
第三天,传玉瓦草各半的房顶就被掀了个底朝天,而传玉已搬去老父家里。
半年后,朝正收到传玉送来的两只红鸡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倩尧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骨子里也是果毅刚决,和朝正商量好出租圆桌餐具后,她就着手做起了这件事。
朝正每日在外奔波,一心想早日还清村里的欠债。倩尧自己就去看木料,请木匠,叫上思正、射正两个小叔子,每人骑一辆骑自车,去县城买来摆宴做席用的碗、碟、筷、杯、勺之类的。
没几天又想厨师炒菜也需要一套家什,又喊上两个小叔子骑上自行车绑着锣筐再去县城买来铁锅、大勺、锅铲等。
木匠打好桌椅板凳,倩尧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没过几天又不乐了。她拿着纸笔在家里画了几天,儿子放学吃饭都快顾不上了。画了撕,撕了画,前后有一周的时间,她又设计出简易的棚户,好让喝酒祝福的人不用东一家西一家的散着,不热闹。
朝正看着倩尧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干事的劲头越来越大,渐渐也重视了。夫妻俩又把前后的规划细细琢磨分析了一遍,朝正对妻子心悦诚服起来,他也专门抽出时间帮妻子购来焊接钢杆、遮顶油布。
令夫妻俩没有想到的是,出租圆桌餐具的生意,出奇的好。此后很多年,这项业务一直是朝正夫妻俩的重要收入。
在这个过程,有人眼红,有人模仿,有人浅尝辄止,也有后来者居上,但这些都没有撼动倩尧出租在剑之晶村的独霸地位。
每当有人竞争,倩尧就会推陈出新,开始时是添置各种餐具,当各种用具渐渐齐全时,她又活学活用了促销,只在结婚丧事时收费,而订亲或生日什么的一概免费。
当大家也有样学样时,她又先垫付一部资金给家庭困难,无钱办事的人家,待收到礼金时和出租费用一并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