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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真像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曾经的魔教教主诸葛神甫,本是我父亲的仇敌,却阴差阳错跑到荒原上做了我的师父,授我一身武功,还影响了我的言行和个性。
我踏入江湖第一天,便遇上师父亲自出来的剑客,按常理算是我的同门师兄,没料到他们不但不讲情面,一上来便与我以命相搏,最终还施诡计让我中毒。
更让我啼笑皆非的是,我所中之毒,又是师母亲手配制的,世上有没有解药是个未知数。据说,我还是中此毒的第一人。
来到秀水镇上,我起初内心最厌恶的人便是万方成,此人武功低劣,形貌猥琐,却以一种邪恶的方式统治着这片偏远的江湖。更让我痛心疾首的是,他曾经占有过阿红。每当想起这一点,我便咬牙切齿有了杀他之心。
没想到的是,秀水镇上每一个江湖人物,都对我充满莫名其妙的敌意,偏偏是我最厌恶的万方成,似乎从没对我产生什么恶意,而且是救过我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就是老疯子。万方成临死之时,我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他倾诉完心中的疑团,又将毕生的心血之作送给了我:一是秀水镇的地下城堡图,一是江湖上那个神秘盒子的开启密码。这是两件江湖上人人觊觎的东西,我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武功高强、剑法怪异的老疯子何不仁,本来与秀水镇上的江湖风波没有一丁点关系,他却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主动加入这场江湖盛宴,最后付出了生命。他临死前向我讲述了一个冗长的故事,细节和情节,咋听起来都与我没什么关系,却得出一个不可辩驳的结论: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现在,最有可能对我提供帮助的人,以及世界上与我血缘关系最近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像那天刚入江湖一样,又成了孤家寡人。师父曾经的属下,正在外面到处追杀我。
当然,境况与我初入江湖相比,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一是我已声名在外,二是还有三个女孩子值得牵挂,三是我解决了心中不少疑团,却又产生了更多的疑团。
此时的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在秀水镇上干些什么?正在调动所有力量,试图歼灭江湖上另外两股亦正亦邪的势力吗?
上官飞鹰与李开心之间的纠葛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我记得他们两人约定的是今天早上见面,谈判还是交手,到现在应该都结束了。
冒充诸神教教主的黑衣人,除了千方百计诛杀我之外,还有些什么计划?此人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到底是何许人物?他想得到的,又是什么东西?
最后,那个引领这场江湖风波的神秘盒子,在谁的手上?里面到底是些什么机密内容?
这些问题,比乱麻还乱。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是无法理顺了。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情忘掉,多想一些与我切身相关的事情,比如伤口,比如身上所中之毒。
伤口应无大碍,麻烦的是剧毒。更麻烦的还在于,按朱玲的说法,毒药原本是她母亲所配制,只因过于歹毒,连名称都没来得及取,便想毁掉,这话的的另一种潜在意思是,可能根本就没针对此毒配过解药。果真如此,我岂不是死定了?
还有更为要命的。两天前朱玲给我喝完那壶水后悄然离去,我本以为那壶水仅仅是要让我昏睡的,刚才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问之下,她给我绕了一周口令,最终却开心地亲口承认,壶水里是她配制的另外一种毒药。这个答案不但让我震惊,也让我陷入混乱与迷茫。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很难相信,朱玲会在暗中谋害我的性命。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说不通。
朱玲说完最后的答案,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甚至还颇为自得,简直快要笑出声。
我讪笑道:“怪不得你说我自作聪明,原来那壶水并非要我睡觉,而是要我性命。这答案倒真够残忍的,确实达到了破坏气氛和情调的效果。”
朱玲冷笑:“虽然你有时候确实可恨,尤其见到别的漂亮女孩子的时候,但还没到让我非杀你不可的地步。即便真要你的性命,一劳永逸地等着你毒发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处心积虑再给你下一种毒药?”
我叹息:“这些问题都是我想问的,我再怎么自作聪明也找不到答案,而且心中还多了另外一个疑问: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要受几层毒药的折磨?”
朱玲道:“哼,要是没有我这一层毒药的折磨,不管你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善事,恐怕几天以后也得毒发身亡。”
我说:“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这话里的前后因果关系?”
朱玲道:“简单地说,正因为那晚两种毒药的双重折磨,才让你保住了性命。而且,经过那晚的昏睡以后,它们再也不会折磨你了。”
我沉吟道:“吴智给我下的毒,每天大致在午后发作一次,腹内疼痛如绞。而你离开后的第二天下午,这种疼痛症状消失,如此说来,你给我喝的,其实是解药?”
朱玲笑道:“要说是解药,并不准确,假如你不是中了吴智之毒在先,那晚喝了我给你的水,第二天早上就得毒发身亡。这一点我非常有信心。”
我惊问:“难道这就叫以毒攻毒?太危险了吧?”
朱玲笑说:“应该说是很惊险。”
我责问:“那有区别么?一不小心,还不是要我的命?”
朱玲笑骂:“我就说你这人不知好歹,有惊无险地救了你的命,你一开始怀疑我另有图谋,现在又质疑我方法不当。说句‘谢谢’有这么难吗?”
我吁了一口长气,心想自己确实疑心过重,反应也有点过度。朱玲的说法应该真实可信,她心中或许还有太多秘密,但绝对没有杀我的理由。
我抚摸她的手背,笑道:“你身份神秘,行事神秘,救人也救得这么神秘。你如果事前告诉我,要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替我清除剧毒,我就既不会怀疑,也不会质疑了。”
朱玲叹道:“我并不是不想事前告诉你。只是因为,第一,当时你还没猜出我的真实身份,解释起来很麻烦,第二,实话说,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我又吃了一惊,禁不住叫道:“没把握你也敢用这么毒的药?死马当活马医呀。”
朱玲说:“虽然没把握,但这是救你的惟一办法,我只能赌一把。”
我舒口气笑道:“幸好你赌赢了,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你才对。”
朱玲道:“你来到秀水镇的第二天下午,我一看你毒发的症状,就知道吴智给你下的,是我娘之前配制的无名之毒。吴智说十五天之后给你解药,其实是缓兵之计,因为此毒事先没有配制好解药,他根本不会在意你是死是活。所以在几天以后,吴智被杀之时,你在他身上什么也找不到。”
我叹道:“幸运的是,我来到秀水镇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你。更幸运的是,我没有得罪你,否则我就不必遭受第二种毒药的折磨,直接等着向阎王老爷报到了。”
朱玲说:“普天之下,只有我娘才知道此毒含有些什么成份,所以,世上惟独我娘才知道如何解这个毒。”
我笑道:“这话不准确,至少还有一个你会解此毒。而且,你是惟一一个成功的实践者。而我,阴差阳错,成为你们母女两个惟一的实验品。”
朱玲说:“我娘一向就不太喜欢吴智的人品,此人有时阴阳怪气,有时阴险毒辣,真不知道我爹当年为何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两年前,无名毒药被吴智索去之后,我娘为了以防万一,专门向我详细讲述了此毒的发作原理、症状。而解除之法,只能是以毒攻毒。”
我问她:“你早知解毒之法,第一次见我毒发之时,为何不立即帮我清除,却要等到几天以后的深夜?让我多受了几天的活罪,你这算是故意惩罚我么?”
朱玲在我手上拧了一下,骂道:“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直就是这么一个恶毒女孩的形象?还是因为,你这人生性就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讪笑道:“你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可又处处透着神秘,两种特质合起来,你就成了我心目中的‘女神’。至于我自己嘛,本来是很大度的,当年在荒原上,成群结队的恶狼经常在我的洞口拉屎,我都忍得住,能跟这些家伙和平共处许多年,这也算是君子之腹吧?只是最近到了秀水镇上,遇到的无法意料之事太多,才让我变得有点疑神疑鬼,但也不能因此说我具有小人之心啊。”
朱玲噗嗤一笑,接着又骂道:“胡说八道。你再怎么疑神疑鬼,也不能疑到我头上吧?你就不怕这样会伤我的心?”
我涎脸笑道:“消消气消消气。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想不通的地方,就说出来让你帮我释疑。我师父——也就是你爹——曾经教过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知就应该向人请教。所以,我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哪还能怀疑你,其实是把你当恩人供着呢,内心诚惶诚恐地向你请教问题。”
朱玲捂嘴笑了一会说:“你这人死皮赖脸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强。实话说吧,见到你毒发症状的当天晚上,之所以没立即给你解毒,是因为,我身上并没有‘攻你体内之毒’的另外一种毒药,必须临时去配制。”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晚你重新以‘塞外四杰’幸存者的黄脸婆形象,回到万方客栈,并非为了转移我的视线,主要是去拿回那些瓶瓶罐罐,配制另外一种毒药?”
朱玲道:“坦白说,当时两种目的都有。但有一件事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天中午,你被上官飞鹰打成重伤,随后又剧毒发作,一时承受不住陷入深度昏迷,你自己后来也承认,整夜你都没有醒来,那么,你是怎么看出,那晚重新在万方客栈出现的‘塞外四杰’之一黄脸女子,是我半夜出去假扮的?”
我笑道:“你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那晚的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只可惜忽略了一个细节。你没想到的是,这个细节,足以摧毁你所有的努力。”
朱玲急问:“什么细节?”
我故作神秘,淡淡地说:“屋角燃烧的蜡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