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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周尧脑中时间与地点交织往复,构成一张网状推导图。
假设那具尸体确实是周秀芳的丈夫秦二强,而秦二强是个一米八,偏胖的男人,无论是制服还是处理尸体,麻烦都要更大。周尧觉得凶手不会光天化日行动,哪怕是在偏僻的地方,白天也不是绝对安全。
而且凶手如果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夫妻俩都杀了,他不可能中间间隔太长。他需要一种仪式感,就不会让那颗心脏彻底烂掉,更何况如果它烂掉,凶手本身也很难处理。
周尧设想他是凶手,无论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周秀芳甘愿赴约,肯定会把事情说得无比急迫,时间越长变数越多,假如周秀芳想明白了,去报了警,就完蛋了。他肯定把杀秦二强的时间和杀周秀芳的时间都计算好了,这俩其实是一件事,必须按部就班。
既然陈礼可以给出三十六小时的时间范围,周尧允许自己大胆猜测这颗心脏是在前一个夜里被取出的,秦二强也大概率是死在那个时候。凶手取出心脏,马上就应该抛尸,这一系列动作肯定是连着的。而到了白天,凶手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周秀芳身上。
昨天李毅的一句话反倒提醒了周尧,凌江的地理环境特殊,一条黄河支流西河贯穿其中,几乎把凌江分成两半。偏偏周秀芳家,和水产店,都在同一侧,周尧有理由相信凶手日常的活动范围是在河这边,这是一种地域造成的心理安全范围。
抛尸必然要有交通工具,即便是夜里也不大可能开到去抛,西河两侧监控太多了,凶手一定会从杀人分尸的地方往外走,尽快找一处安全的水域。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否切割了尸体,但周尧认为倘若他的推测正确,凶手只是想让秦二强的尸体在水里,那么分成多少块都不会改变意义,凶手应该不会在抛尸这件事上给自己增加难度。
事实上他们开会的时候有一个结论,就是凶手肯定是个生手,底子应该是干净的。虽然凶手把现场尽可能处理到位了,但还是有很多慌张的痕迹,比如塑料布上的血痕,即便提取不到指纹鞋印这种有用的证据,却可以说明凶手并不算干脆利索。假如秦二强才是第一个死者,那么当时凶手应该更生疏,也会更谨慎。
最关键的是,凶手如果只是想杀人,大可以隐藏尸体,这样大张旗鼓吸引警察,证明他其实需要人发现,需要人知道他的意图,所以他一定会把尸体抛在警察可以找到的地方,不会太邪门。
周尧在地图上把周秀芳家和周秀芳尸体发现的地方圈起来,看交汇点在哪里,最偏远的落点在哪里。然后他开着车,一条路一条路地转,寻找环境合适,两侧没有监控,且必须是活水的河流。
他在外面跑了大半日,期间也没人催他,他也知道大家对他这个想法没抱希望,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证明自己。
周尧回到局里时,孔明月正在为一个调查结果感到丧气。他们试图追踪周秀芳案发白天的行踪,刚好车站牌后方有家网吧门口有监控,虽说区域很窄,到车站牌的位置就只能看到人的下半身了,他们还是抓到了周秀芳的身影。然而那个角度实在是看不到经过的公交车的号码,他们只能确认周秀芳上了某一辆车。那又是一个最常见的公交车型,那个站牌上有五辆车都是这个车型。公交车内还没有安装监控,他们只能靠询问司机碰运气,可谁都知道公交车的司机不同于出租车司机,很难注意到某一个特定乘客。
这时周尧回来和孔明月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最后圈定了三条可能抛尸的河流。这三条河还是很长的,真要打捞需要人手和时间。孔明月看着他圈定的区域,大致能明白他的推导过程,只是从理智上讲还是太想当然了。
说实话现在局里这些人,没有人会这样跳脱地思考问题,以前孔明月会这样,总被高力帆教育。现在她也不会这样了,毕竟位置不同了。
可是有时候案子陷入僵局,是不是需要大胆假设呢?
“你有几分把握?”孔明月问周尧。
周尧咬了咬牙,道:“六分。”
“我想办法。”
说完孔明月就转身去了高力帆的办公室,李毅见状马上招呼人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趴在办公室外面偷听。周尧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事实上这个事如果孔明月自己做安排,也不是不行,但既然正的在这里,总还是要打个招呼。再说了,打报告这个事儿高力帆比她专业,领导们也更给面子。
进屋之后孔明月就把周尧的猜测照直说了,她向高力帆提出:“多调点人手打捞吧,我也知道年底哪人手都不够,实在不行找点民间组织帮忙。”
“你想没想过,现在这个案子捂得还算严实,没有什么市井传闻出来。你大年二十九兴师动众地捞尸,老百姓都会知道出事了,到时候肯定人心惶惶。”高力帆说。
“那你说什么时候捞尸才正常,大年二十九不行,大年三十更不行,难不成等到正月十五过了?还是出了正月?”孔明月毫不客气,“破案有黄金期的,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你急赤白脸的干什么!我说不管了吗!破案黄金期还是我教你的!”
门外偷听的人相互挤眉弄眼,用嘴型说着“又吵起来了”。
沉默了几秒之后,高力帆率先叹了口气,问:“你有几分把握?”
“周尧说他有百分百把握。”孔明月面不改色地说。
门外的周尧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说?”
“是你同意他调过来的啊,你不是一直说他是个人才吗!”孔明月抓了抓脸,“反正他是个愣头青,就算最后没结果,这锅让他背就是了。再说了,办案不就是这样吗,无用功是避免不了的。”
门外大家齐刷刷看向周尧。
“他背?还不是我背!”高力帆也知道孔明月在胡说八道,无奈地摇了摇头,“行行行,我去跟局长说。在通知下来之前,别给我轻举妄动。”
“得嘞!麻烦了!”
孔明月大步流星地出门,就看见众人鸟兽散的背影,只有周尧老实站在那里。
“我也没说百分百啊……”周尧嘟囔着。
“我相信你,”孔明月拍拍他的肩膀,“就是百分百。”
周尧愣了愣,忍不住长长地深呼吸了,心里突然就有了底。
那之后周尧还分析了这两日的风速风向水流速度等,努力将范围更加缩小。晚上高力帆回来,跟孔明月说已经尽可能多的调集了人手,但上面发话了,就明天一天,捞不到就另想法子。
这时周秀芳小区的居委会也传回了消息,说是他们问到小区里有个大姐跟周秀芳私交还可以,至少有人见过她俩一起去买菜。不过那个大姐举家回村子里走亲戚过年去了,他们也是刚联系上。
可能是时间晚了,孔明月拿到电话打过去,那边是关机,她只好把这个交给李毅他们,让他们继续去跟进周秀芳白天的行动项。而她第二天和周尧一起去盯捞尸,除了警察之外,还是找了很多民间的捞尸队。守着长江黄河的地段,是有一些专业的捞尸队伍的,只不过这个日子确实也是为难人家。
孔明月也是不断对捞尸队表示感谢,现在是冬天,水位比较低,可问题是河面结冰,即便今天过年晚,天气已经转暖,冰也没有完全化掉,行船的过程里还要破冰,增加了难度。
其实每年从河里捞出来的尸体也不少,不过夏天是高峰,冬天太冷了,连自杀都需要勇气,这时候河里会清静些,按理说会容易勾到东西。孔明月和周尧分别在不同的河边盯着,偶尔调换一下,河边的风很凉,俩人裹着警服棉袄,都被吹得脸通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大半天过去了,毫无收获,如果到天黑还没结果就得收摊了,周尧难免心浮气躁,倒是孔明月不停让他沉住气。
“放心,就算没结果也不会怪到你身上的。上面既然同意这样做,就证明他们也觉得有这个必要。”
话虽如此,看到河边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孔明月其实也有些焦虑,只是尽可能不显露出来。
黄昏逐渐到来,夕阳将水面染得异常好看,却也显得河面上劳作的人们异常辛劳,孔明月琢磨着也许是时候下结束的命令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一直在局里待命的陈礼。孔明月以为陈礼是等急了,来询问进度的。谁知道一接起来就听见陈礼说:“dNA结果出了,和秦立是亲子关系,确实是秦二强。”
这小子至少对了一回。孔明月忍不住笑了笑。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他们本来也肯定要对比秦立的dNA,周尧的猜测无所谓。孔明月不这样想,这个结论其实可以说明周尧对于凶手作案心理和目标的推断是正确的。
“dNA结果出了,是秦二强,你猜对了……”
孔明月给周尧发信息,还没编辑完,周尧的电话就顶了进来,她随手按了接听,那边嗓门大到不用开免提,周围人都听得见。
“捞到了!捞到了!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