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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莽古尔泰的厉声质问,济尔哈朗面色十分难看,只是嘴巴半张着无言以对,两眼苍茫的呆滞无神。
莽古尔泰本身就是暴脾气,见他不说话,怒气冲天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腿来就是一脚,济尔哈朗没有躲闪,迎着他的一只强有力的脚,正中他的胸口,顿时感觉天昏地暗,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飘起来,像是在天空中飞翔一样,紧接着失去知觉,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痛的全身的骨架散了似的。
莽古尔泰的这一脚根本没有控制自己力道,竟将济尔哈朗踢出十几米远,在一人多高的半空中划下了一道弧线,重重的摔在地上,又在惯性的作用下滑行了数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将士们心里是大吃一惊,他们被莽古尔泰的举动惊的目瞪口呆,霎那间,有愕然的,有愤怒的,有麻木不仁的,总之,各种表情和心情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指责莽古尔泰的鲁莽。
怒气冲天的莽古尔泰也瞬间心惊起来,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担心这一脚将他踢死。他想去看看济尔哈朗怎样了,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不下身段,进退两难,只能强撑持着站在原地,注目被他踢晕的济尔哈朗。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微风飒飒的拂过他们每一个人的面颊,无声无息,无人动静。
半盏茶的功夫,穆通齐从军中站了出来,对莽古尔泰的莽撞十分不满,愤然地顶撞他道:“五贝勒,我们已经尽力了,明军人多势众,奋勇不输于我勇士,奈何天意如此,若不早早收兵,只怕这几万将士血染明营,白白葬送我大金最后的有生力量。”
“失败了,还振振有词?”
莽古尔泰转向身后指着晕厥在地的努尔哈赤斥责穆通齐说:“你们看,大汗以为你们必能凯旋而来,殷切而盼守候在这块岩石上,举目而望一夜未眠,然而……你们……,却令大汗失望至极!”
“我们尽力了!”
穆通齐不服气的说。
“失败就是失败,没有理由可讲,军法,你不懂吗?”
莽古尔泰生硬的直怼道,穆通齐还要争辩,被踢懵在地的济尔哈朗缓过神来,睁开双眼,从牙缝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单手捂住被莽古尔泰踢中的胸口位置,一副痛楚的脸色面向穆通齐,叫住他,用失望和自责的气息对他说:“不要再说了,我没完成大汗交给的任务,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负全责。”
说着,他咬着牙艰难费力的要强撑起上半身,穆通齐见状,急忙将他搭在肩上扶起,副都统乌勒晋也上前搭把手,两人一块将他架起。
济尔哈朗气息沉重,脸色淡白,嘴唇干涸的起了褶皱,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没有舔掉。他一只手捂着胸口,沉闷的干咳几声,对左右的穆通齐和乌勒晋说:“扶我过去,我要向大汗亲自谢罪。”
两人闻命,亦步亦趋的拖着他向晕厥未醒的努尔哈赤身边移动。
努尔哈赤的身下已经铺上了厚厚的明黄软垫,他双目紧闭,仰面而卧,四肢平伸,上衣已经解开,露出了胸颈,几个随军的御医围在他的身旁,有为他抚平胸口捋顺呼吸通道的,有轻按太阳双穴清目爽神的,有按压子沟穴助其苏醒的。
济尔哈朗到了大汗身边,推开穆通齐和乌勒晋,双膝跪下,双掌抚地,头面贴地,朝向大汗谢罪道:“大汗,臣无能,辜负了大汗的重托。”
“大汗现在听不到,等醒过来你再谢罪吧!”
莽古尔泰在侧旁没好气的哼道。
济尔哈朗不动声色,只面朝大汗跪着。
在几个御医的精心抢救下,努尔哈赤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逐渐平稳加深,几个满头汗水淋漓的御医终于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拭着脸颊上的汗水,转身对莽古尔泰拱手禀道:“贝勒爷,大汗无碍了。”
莽古尔泰看了一眼大汗,着急又茫然的问道:“大汗怎么还没醒?你们不要糊弄我!”
御医解释道:“贝勒爷放心,大汗气血顺畅,脸色滋润,一会儿就醒。”
果然,御医的话刚刚落地,努尔哈赤就气若游丝般的微微睁开了双眼,众人一阵惊喜,莽古尔泰更是一个箭步的扑到他的跟前,眼含热泪的泣道:“大汗,儿臣为您担心死了……”
努尔哈赤没有理会他,而是让人扶起他的上半身,看看眼前驻立的大军。呈现在他眼中的,是刚刚经历了异常恶战的八旗将士,他们的无声的驻立在他的眼前,与他的眼神相望。八旗将士们的眼光与他失落的眼神相交,透支着无奈与悲伤。
数万八旗似风平浪静的海洋,无涟漪波涛,静如止水,将士们无声无息,静默黯然,在广袤的大地上,没有蓬勃升气。
努尔哈赤移动着双目,从大军的尽头扫过另一个尽头,但见八旗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衣甲凌乱,鳞甲无色,旌旗不整,血尘混然一色,沾染战袍,诠释苍窘。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蜷跪在面前的济尔哈朗,见他面容无血色,眉宇间有些扭曲,嘴唇间还有淡淡的血迹。
“你受伤了?”努尔哈赤柔声的关心道。
济尔哈朗惭愧的无地自容,面门贴地谢罪道:“奴才无能,奴才辜负了大汗的重托,请大汗治罪。”
努尔哈赤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没有责怪之意,而是宽慰地说:“你已经尽力了,天意如此,我又能奈若何?”说着,他仰天一叹,悲叹道:“想我戎马一生,开创大金,盛世女真,难道只有我努尔哈赤一代么?”
莽古尔泰小心翼翼的安慰他道:“大汗勿忧,只要我等还在,必能反败为胜。”
“回盛京。”
努尔哈赤一摆手,简洁意该的命令。
他躺在銮车上,脑子里已经在思索着范文程的一句话:离开盛京,退至黑水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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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盛京,没有盛大的迎接仪式,也没有鼓乐拌奏,一切都悄然无声,异常压抑。代善和范文程并排而列,文武百官夹道在盛京的德胜门外,躬身屈腰的闷声迎接大汗回京。
努尔哈赤躺在銮车上,在莽古尔泰的伴侍下进入城中,众官员没有一人敢抬头看一眼病倒的大汗,因为他们早就得知了战况,大汗急火攻心,再加上精神上的打击和年老体弱的现实病倒了,也许这一病再也起不来了,大汗生性暴戾,说不定谁露头谁倒霉。
城中的百姓,都出街巷跪迎大汗的归来,他们屏住声音,小孩子的嘴也被父母用手捂住,生怕不懂事的小孩子发出声冒犯了大汗惹来杀身之祸。
代善和范文程心急如焚,战况不佳,大金岌岌可危,南有明朝皇帝的亲征大军,东有曹文诏的强劲偏师,西有准备趁火打劫的察哈尔林丹汗,三面受敌,盛京眼看兵临城下,大汗这个时候病倒,如何退敌?
代善完全没有了主意。
闻讯的穆麟德带着幼子多尔衮来见努尔哈赤,但被他拒绝在殿门外。
她第一次被努尔哈赤冷落,不免心酸受屈,眼泪潸潸而落,年幼的多尔衮十分懂事的拽着她的衣角,宽慰母亲,“额娘,您别伤心,阿玛一会儿就宣您进去,您要是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回到宫中的努尔哈赤,命人急速召见代善和范文程。
代善和范文程奉命入宫觐见大汗,在殿门外见到了哭泣的穆麟德,她急忙招呼代善,“大贝勒,大汗怎么了,为什么不见我们母子?听说他病了,我们很担心大汗,您进去后请代传我和多尔衮向他问安。”
代善向她行了个礼,宽慰道:“大妃不必担心,阿玛只是劳累而已,休息几日就好。阿玛急诏我们入宫必是军国大事,等国事商议完,大汗会见您的。”
穆麟德抹了一把眼泪,向他行了个礼,谢道:“多谢大贝勒,您请进,我和多尔衮在这里稍等。”
代善和范文程进入了大汗的寝殿,只见大汗卧在床上,他身边没有一个侍从,他的双眼微闭,脸色苍白,双颊瘦的凹陷,眼球也凹进去不少,整个人比出征的时候消瘦了整整一圈。
短短几日,大汗变化这么大,似灯油耗尽的残烛,在苦苦支撑。
殿内阴冷,完全不像五月的天气,代善和范文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惊醒了闭目养神的努尔哈赤。
“你们来了,”
努尔哈赤微微睁开眼睛叫道。
“大汗安好。”
两人在他的床前行礼问安。
努尔哈赤对他们俩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代善,大金就交给你了,范文程,你要协助代善向黑水撤去,保全我大金的最后一点基业。”
两人吃了一惊。
代善惶恐的跪地拒绝道:“阿玛明鉴,儿臣恐怕担不起这副重担啊!”
努尔哈赤幽叹道:“我悔恨不听范先生的话,以至差点葬送了整个大金的命运,要保住大金,只有撤至黑水以北,远离中原,避开明朝锋芒,使其鞭长莫及。你若有能耐,可东山再起,重归辽东,还盛大金,我在天有灵,会大慰的。”
“范先生,”他又对范文程交代道:“代善忠厚沉稳,做太平之君有余,开创之君不足,你有佐王之才,我把他交给你,希望你能像辅佐我一样辅佐他。”
范文程惊然道:“大汗,您,您不跟我们走吗?”
努尔哈赤摇摇头,微笑道:“我老了,走不动了,就留在这里吧!不能连累你们。三天,三天内,必须走,不能再拖了。走的时候,带上你的兄弟,还有大妃,照顾好他们。”
“大汗,我……”
代善还要说话,被努尔哈赤的手势阻止,他意已决,不会再给他任何理由。
“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下去准备吧!”
说完,他闭上眼睛,仰面躺上,又吩咐他们道:“去把大妃宣进来吧!我有话要对她说。”
代善和范文程出了寝殿,宣穆麟德入殿见大汗,穆麟德喜极破泣为笑,带着多尔衮入殿。
站在殿外的代善和范文程,心情极其复杂,难以言表,代善更是五味杂陈,没有一点荣登大汗宝座的喜悦。
范文程的撤至黑水的计策终被采纳,但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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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大营中,硝烟刚刚散尽,夜战留下的创伤也刚刚恢复,营寨重新修好,在大营的周围,明军布下了无数的陷阱,防止再发生夜袭。
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朱由校已经侦到了努尔哈赤率军撤回沈阳的消息,他需要修整,也需要关内的补给,等孙承宗送来的补给一到,他就挥师沈阳,重新夺回辽东最大的城池。
经过十里丘之战和夜袭战,明军伤亡近两万人,伤员已经护送至山海关休养。
能伤亡这么多人是朱由校意料之外的,他原以为凭着枪炮之利是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事实却出乎意料,他深深地自责,拥有强大的火器,对付只有冷兵器的八旗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和他的指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休整两日,朱由校出帐视察了军营,发现将士们的士气不如出征前高昂了。
他对随行视察的诸将叹曰:“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胜而振,败而衰,速战气盛,久战气竭。我军不能在此久拖,需速速进兵,拿下沈阳。”
正在这时,一名探子来报,说沈阳城内兵马异动,官员收拾细软,宫中也在忙碌收拾金银,整个沈阳,都在言传要弃城的消息。
这些探子是朱由校曾经命宗二秘密插入沈阳的东厂密探,现在起到了刺探情报的关键作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