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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们逃了,朱由校终于得救了,死地重生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他不禁流下了一行热泪。
安全了,现在终于安全,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再一次踏进死亡深渊。
朱由校拨护在面前的盾牌兵,一个箭步冲到前方,他要看看舍命保护他的宗二和侍卫们,如果不是他们的舍生忘死拼命保护,如今的他已成为大明的大行皇帝了。
呈现在朱由校面前的,是一副惨烈的场景,仅剩下的十几个侍卫没有一个是完好无伤的,他们浑身是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军的血,他们见到金兵逃去再也没有力气了,连胜利的欢呼声都没有喊出一声便轰然倒下。
千总任由残余金兵逃遁,不去追杀,他命人将受伤的侍卫们接入城中疗伤,收敛阵亡的侍卫们遗体。
朱由校在这些人中搜寻着宗二的身影,忽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一个身压着两名金兵尸体身上的人,他的露出的一双欣慰的眼睛在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朱由校认出了他就是宗二。
朱由校飞快的来到宗二身边,见他满身是血,浑身刀伤,左肩上的刀口最深,血流不止,眼见他奄奄一息,不久损命。朱由校心痛如绞,眼泪不争气的豆大的流了出来,“宗二!宗二!你不能死!一定要坚持住!救他!一定要救活他!”这个跟了他数年的心腹,感情颇深,在紧要关头舍身护驾,足见忠义,这是朱由校的救命恩人,更是大明的救命恩人,朱由校舍不得他,必须让他活着。
宗二伤势过重,只是冲朱由校微微一笑,便昏迷过去,他模模糊糊中仿佛听到皇帝在喊他,想竭尽全力的睁开眼看看他,但见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伸手触摸,却无力抬起手来,想喊出声,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了声,意识也逐渐模糊,他感到困倦,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实在是太累了。
千总在旁,听到朱由校的话,忙命人抬来担架,送至城中找军医救治。
熊廷弼在城楼上见皇帝安全了,长舒一口气,来不及自我宽慰,便急急忙忙下楼出城去迎驾。
城外在打扫战场,做善后事宜,千总下马在朱由校身边,向他拱手敬道:“公子,请您随我入城吧!”千总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在城楼上似乎听到熊督师脱口喊了一声“皇上”,当时事情紧急,没有听清,所以不敢确认,也不敢乱叫,只能先称呼公子。
朱由校眼噙泪水,悲愤交加,脸色苍白,没好气的对千总喝道:“去把熊廷弼叫来!”
千总吃惊,这位少年好大的口气,敢直呼大帅的名讳!千总愕然的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心中不禁一怔:真的是皇上?!
熊廷弼踉踉跄跄的跑出来,惊骇的几次差点摔倒,将士们都不明白他们敬畏的大帅今个怎么如此慌张,神色不堪,脸色都变的煞白,都在头顶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千总正不知所措中,熊廷弼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千总见到大帅出城亲自迎接,正要向他行礼,熊廷弼一个猛子跪到朱由校面前叩首,“微臣熊廷弼叩见吾皇万岁,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皇上!千总哑然失色!面前的少年竟然真的是大明天子!
千总来不及吃惊了,也跟着跪下高呼万岁,士兵们也都惊然,想不到他们救的是皇帝,这太意外了,回家跟弟兄们炫耀都是十足的派头。
“哗哗!”
士兵们纷纷单膝下跪,在马上的也都下马行礼。
“熊爱卿,你要是再晚来半步,你可就真的是万死了!”朱由校哽咽的愠色道。
“是,”熊廷弼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的回道:“微臣不知圣驾来临,险些铸成大错,微臣有罪!”
朱由校极为不满,怒道:“朕的侍卫们在这拼杀,你们城上难道就看不见吗?!为什么不出城救驾!?朕的几十名侍卫,死的死,伤的伤,若不是他们拼死一战,朕恐怕就去见列祖列宗了!”
“是……,是微臣疏忽,微臣驭下无方,是沈阳守备沈诚坐视不救,臣已将他绑缚,听候陛下发落。”
熊廷弼已将脑袋紧贴在地面上了,他恨不得能用脑袋敲出个地缝钻进去。
“谁?!在哪,带上来!”朱由校怒吼一声。
“陛下还是先进城吧,在外恐金兵又至。”熊廷弼劝道。
朱由校悻悻的猛甩了一下袖子,气愤的哼了一声,向城内走去。兵将们也紧随其后入城,收起吊桥,关闭城门。
进入沈阳城,朱由校在城内就向熊廷弼要人。熊廷弼命人将守备沈诚带上来。
沈诚被绑缚关押在城门内的一个值房,此时他已听到了一点动静,知道外面的少年是当今的皇帝,还未带出来就已吓的腿脚打颤,虚汗直冒。士兵们拖拽不住,只得架出来。
沈诚双手被绑缚背后,腿脚哆嗦颤抖无法站立,士兵们一松手,他直接摔趴下,也省了跪地了。
朱由校恶狠狠的看着趴在面前的沈诚,眼中布满血丝,拳头紧握,要不是帝王身份,顾忌天尊,早上去将他一顿拳脚暴打解恨了。
“朕的公文你可验过?!”朱由校怒喝的开口问道。
沈诚惊惧的口吃,回道:“验,验过。”
“是真公文还是假公文?”
“真,真的。”
“为何不开城门?”
“怕是信使被金兵奸细绑架,诈城。”
“朕与金兵厮杀,惨烈异常,难道还有假?为何不救?”
“这……,”沈诚脸色惨白,不知如何回答,四处瞅瞅,忽看见熊廷弼在侧,忙说:“奉大帅之名,不得擅自出城一兵一卒,擅动者斩。我,我是遵大帅的将令。”
“你……,”熊廷弼大怒,指着沈诚怒道:“若不是本帅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你犯下滔天大罪,还不悔改,竟然还信口雌黄,强词狡辩!”
朱由校冷笑一声,吓的沈诚像是抽筋一样,趴在地上缩卷一团。朱由校冷笑道:“沈诚妄自菲薄,巧言令色,不知变通,见朕不救,天理不容,还诬陷封疆大吏,罪不容诛,着即凌迟,即刻行刑!”
熊廷弼手臂一挥,刀斧手上来要将他架起,沈诚听到宣判,吓的抽搐不止,登时口吐白沫,两眼上翻,未几吐出一口黄水,两腿抽搐蹬了两下,便不动弹了。刀斧手还没怎么着就吓成这个样子,凭他们的经验判断,估计是吓死了!刀斧手用手一摸颈脉,没了动静,竟然真的死了。刀斧手上前禀报,“沈诚吓死了。”
吓死了?哼!便宜他了!朱由校一甩手,命令道:“沈诚见驾不救,十恶不赦,家籍抄没,家眷发配云南,永不得进入中原!”
熊廷弼领旨,命人速去办理。
朱由校余怒未消,处理了沈诚仍不解恨,对在侧的熊廷弼愠色道:“若非卿到,朕以为绝无生还可能,城上守将也绝非沈诚一人,沈诚昏聩,难道其他将领也都无能吗?!我大明将领是都像他这样,岂有不败之理?!着即一并查处,严惩不贷!”
盛怒之下熊廷弼不敢抗旨,但也心痛,天子之怒多少人将要人头落地,现在他身负辽东丢失之责,一会儿还不知道自己怎样呢,自身难保已救不得别人了,没办法,只能遵旨行事,熊廷弼脸色难堪的一甩手,示意将此处城门的守将一并捉拿。
在熊廷弼身后的千总骇的一身冷汗,救驾无功还要被杀,摊谁身上都冤,千总不甘心就此获罪被杀,要上前解释。他的动作十分迅速,旁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一个健步跃到朱由校跟前,周围的人猛然吃惊,吓的熊廷弼窜到两人之间,指着千总大喝:“你要干什么!来人,快把他拿下!”熊廷弼以为他要对朱由校不利。
千总恍然跪下,伏地紧张的解释道:“末将冤枉,末将多次劝沈诚出城营救陛下,他不听末将规劝,还拿大帅将令威胁我,说只要出城立斩末将,适才未能及时救驾!”千总哀求的凝望着熊廷弼身后的天子,请求网开一面。
朱由校脸色阴沉,斩铁截钉的说:“若非熊廷弼及时赶到,你也不会出城救驾,何功之有,不必多言,朕念你曾劝谏沈诚,饶你不死,但活罪不可宽恕,杖责三十,发配宁州!”
军士听到命令,上前将千总架起拖走,千总不服,挣扎喊冤:“陛下,末将冤枉啊……”朱由校置之不理,怨愤的自语道:“哼!陷朕危难不救,何冤之有,和沈诚一样,不知是什么将官!”
熊廷弼听到皇帝自言自语,小心翼翼的回道:“这是微臣安排此处的守御千总曹文诏。”
“谁?曹文诏?”朱由校脑子炸响,没想到遇到个名人,朱由校一阵懊悔,差点就失去个人才,看着被拖远的曹文诏大喊:“快,快把他放回来!”
熊廷弼吃惊,皇帝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要放了他?被拖远的曹文诏挣扎的呼喊冤枉,突听皇帝的话,架着他的士兵也听到了皇帝的喊声,赶紧松开双手,曹文诏的挣扎累的两名军士胳膊挺酸的。
曹文诏被放开,恐惧的心稍安,十有八九不会有事了。曹文诏快步跑回来,跪礼叩头。朱由校问:“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千总曹文诏。”
“嗯,”朱由校脸色也温和了许多,一收先前的怒气,道:“沈诚伏法,你是下属,也有不情之理,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好在朕平安无事,就不再追究了,此处不能没有人守卫,朕就擢升你为守备,负责此处防御,戴罪立功。”
曹文诏也体会到了生死两线,刚才差点没命,这一会儿无罪升迁,恍惚如隔世,让人大感意外,熊廷弼也是意外,只在心中感慨:天威难测!
曹文诏喜出望外,叩头头谢恩,朱由校微笑的将其扶起,拍了拍肩膀,“朕盼你建功立业,不负朕望!”又对熊廷弼等人说:“朕微服至此,无人知晓,尔等就以‘公子’称朕,不可泄露身份行踪!”
一干众人等俯首应命。
曹文诏鼻子一酸,不知是喜是忧,能绝处逢生,已是无比幸运了。
朱由校对宗二等剩下的十几名侍卫十分牵挂,对熊廷弼特别交代说:“跟随朕来的侍卫拼死护主才拖至尔等出城护驾,他们论功可为第一,阵亡的要好生安葬,余生的务必要悉心救治,不可再使一人因伤而亡!”
“公子放心,臣定当安排城中最好的大夫救治!”
朱由校叹息的一指前方,去督帅府。
熊廷弼牵来一匹马,扶朱由校上马,在一队兵士的护卫下,来到经略使府。在到府门,朱由校稍愣片刻,环视了一周,他对这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在这住了一年,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踏入府中,一切事物依旧,只不过多了一点沧桑而已。熊廷弼正命人将城中的大小官员着急过来见驾,朱由校忙拦下,示意不可声张。熊廷弼屏退左右,正堂内只剩下君臣二人,熊廷弼知道皇帝一定会问及开原、铁岭失陷之事,不由的的心慌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