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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涟忐忑不安,惊惧之色溢于其表,更甚惭羞之色。朱由校默默的看着杨涟,他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没有了原先那股子刚强劲了。
时间不早了,朱由校一声咳嗽,对他说:“时间不早了,朕要休息去了,你回去吧!”说完,便不再理他,径直走向东暖阁,杨涟才在冥想之中回过神来,要跪安,朱由校却依然走远。
杨涟失落的在位置上沮丧了起来,他原本想劝皇帝,却不曾想被他言辞犀利的说的哑口无言,没能反驳一句话。
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这个少年天子的可怕,百官罢朝后他以为年少的皇帝会向群臣妥协,能回到“正统”上来,开创文人们理想状态的盛世,尊孔圣,扬儒学,而非是另类的“西洋学”。
都察院的官员被撤换了,前首辅方从哲辞官归隐,次辅韩爌称病不出,新进的内阁两位阁臣是“帝党”的人,户部官员基本也是“帝党”的,财政大权都在这些人的手中,其他各部官员是人心惶惶,都怕随时被皇帝刷下去!
看样子,大明的天真的要变了。
杨涟还在沉思,一个小太监走到他的身前,俯身小声的说:“杨大人,奴才送您回去?”
小太监的话惊醒了他,他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小太监,只见他的眼神中有一丝的不屑,似乎对他很是厌烦。
皇帝不喜欢的人,太监也不会待见,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他无奈的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老夫自己走去”。
“杨大人,请!”小太监撤去了他的座椅,杨涟无奈的离开皇宫。
在这夜深人静的地方,他独自走在皇宫的甬道上,他看着这里的每一块砖瓦和辉煌的宫殿,他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再见这里了。
宫里依稀的有几个宫人匆匆路过,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
回到家中,杨涟不断的回味着今晚皇帝说的话,这是他第二次与这位少年皇帝这么亲近的接触,这一次他是想通了,皇帝确实比万历、泰昌睿智,他的所做所言,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能做的出来,他洞若观火,明晰万物,是千百年来难得的一位明君。他说的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霸业之下必有瑕疵,何必太苛刻呢?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不也是圣人所言吗?回望自己的一生,博得了清廉的美誉,可对朝廷、对百姓有何益?
听君之言,真是大彻大悟,已过不惑之年竟不如少年见识,也罢,回家种田也是清闲,再在朝中为官已无脸面。
杨涟一夜未合眼,第二天,便写了一份辞呈送到内阁,不等批复就回家乡去了。
杨涟一走,满朝震惊,杨涟是朝中东林党之首,也是唯一的给事中了,他一走,六部十三廊科给事中无人了,也意味着六部无言官,只剩下都察院了。谁都知道,都察院如今早已被刷新了,各党派基本无人在都察院。
朱由校见杨涟一皱,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这可以说是对“东林党”的一次十分严厉的打击,也趁此机会,他下诏内阁和吏部,废除六部各科给事中,从此各部院不在设给事中一职,言官废除,六部监察之权归于都察院。
没了言官,超沉闷也不愿意,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没人敢在纠劾皇帝的过失。在明朝,不是所有的大臣可以随便进言皇帝的过失的,只有各科给事中才有这个权利,而且皇帝也不能随便处置他们,否则会招致舆论的攻击,这是很可怕!自古处置言官都是昏君,所以皇帝们很忌讳。
以致明朝的皇帝们都十分怕他们,有时候恨的牙痒痒,暗暗的骂道:早晚给你换个地方整治你!
现在没有言官,大臣们不愿意了,没人监督皇帝那还了得?自古有言官直谏帝王过失,没了言官皇帝就是有错谁还敢说话?大臣们岂不又丢失了一项权力?
大臣们不愿意了,就连孙承宗也反对裁撤“给事中”。
朱由校没办法,只得下诏:七品以上官员皆可言帝王过失,这一下子让许多人有了可以说皇帝的不是的机会了,大臣们才高兴的愿意撤销六部十三廊科给事中。
京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许多庸碌无为、贪官酷吏、被革职或降级处分,同时,朱由校将东厂密查的六部官员贪腐的小册子拿出来,与革职的官员核对,发现小册子上有名字的立即派人查抄,这样一来,又有数十名官员被查没家财,总数近百万两,所得资产一半充入太仓库,一半入内务府库。
京察查出这么的钱财,也是朱由校十分欣喜的事,这半年来内廷掏了太多的钱了,也该补补了。
这次京察为历年之最,官员们都噤若寒蝉,超过半数的官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也不乏逮捕问罪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京察逐渐接近了尾声,降职、撤职、逮捕、抄家的不在少数,造成这么多的官员缺失,连候补官员也补充不足。
为了弥补官员不足,天启元年三月,京城开科取士如期进行。
另外,户部在侯光远的主持下,除了辽东之外在全国范围内开始紧张的进行清丈田亩。
清丈田亩关系到国家赋税,这在张居正主政时有过一次的全国测量,当时翻出的隐匿田产十分巨大,这次,朱由校也抱有很大的希望,查出这些不缴税的田亩。
清丈田亩是一项长期的工程,当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开科取士。全国各地的学子在正月刚过,就奔向京师参加会试,这次会试,朱由校决定亲自命题,于是传旨礼部尚书孙慎行,在会试当天进宫承题。
朱由校的心里是纠结的,他想打破常规取消八股文,可又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个时代八股文已经根深蒂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早已定势,如果冒然取消八股文而改成自由发挥的文式只怕适得其反,一直到开考的一天,他都没有拿定主意。
三月十五日清早,太阳的第一丝曙光还没有照射出来,礼部的官员早早的便来到了乾清宫前,等候皇帝命题。
按照以往惯例,会试试题最晚在前一天由礼部官员拟好,呈报皇帝御批,这次朱由校打破以往,亲自命题,不过这次考试采取什么样的书写格式难住了他。在前世,每每谈论明清八股取士的时候无不痛恨厌恶,这种僵化、禁锢人们思维的科举制度遭到了后人的多方批判,他也是无比厌恶,比前世尤恨,正是因为传承了二百多年的八股文,让他感到了天下有识之士少之又少,人人钻研四书五经,习作也以八股文模仿。
可见他身为天子要除旧布新是多么的艰难。
朱由校为此一晚没有睡好觉,他始终彷徨在这次的书写的格式,拿不定主意。最终,时间不等人,程化祥已多次提醒他礼部官员在外候旨承题,再不出题,今天的科考就考不成了。
思虑再三,他最终放弃了,迫于人们的思想固势,八股文已深入人心,他决定先不急于改正,仍以八股文取士。
朱由校从《诗经》中选了一段为题,将其封好放入一个精致的锦盒中,锁好,交与程化祥转给殿外的礼部官员。
天启元年三月十五日,大明恩科会试在京举行,由礼部尚书孙慎行担任主考官。科举历来被朝廷重视,这是决定天下学子命运的考试,也是朝廷选拔贤能的重要手段。
这一天注定是十分紧张的一天。
当太阳缓缓西斜时,考试结束,参加会考的学子们走出考场,有欢喜,有悲愁,考的怎么样,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下一步就是更为紧张的阅卷,数千份的试卷必须在三天的时间阅完,阅卷官员是从各部挑选的文采出众的人阅卷,这时朱由校想起了杨涟,可惜此人已经辞官返乡。想到他,朱由校感到他不是一无是处。
三日后,学子们苦苦等待的结果出来了,一大清早,学子们人山人海,等候出榜,礼部将榜文贴出,学子们便争先恐后的围上去需找自己的名字,找的自己名字的,高兴的激动呼喊,拨开人群冲出去兴奋异常,没找到名字的久久不愿离去,从头到尾将榜单再看了来回三遍,确信自己没中的,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垂头丧气,掩面痛哭,哀叹之声远多于兴高采烈的呼叫声,有的已是鬓角泛白的老考生,见到自己还未中的,几乎绝望的无颜见人,回到客栈自缢于悬梁上。
每次大考,都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可见古人对科举的依赖已经到了视比生命还贵。
这次是会试,不久以后还将举行殿试,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考,殿试后才能真正出皇榜,定状元。
朱由校本就不重视科举考试,原本想拖个几年,然后取消,谁知积怨已久的国子监监生们与京师学堂的学生大打出手,险些酿成更大的政治风波,不得已开科取士,笼络学子之心,化解了这次暗流涌动的风波。
殿试主要是皇帝考策问,会试中第的生源有三百多人,这么多的人皇帝是没时间一一考问的,只有先复试选出更优者才能参与殿试。明宪宗在位时定下了殿试不取消会试资格,这也意味着只要会试中第就已经是进士了,殿试无非是皇帝亲自主持重新排序名次而已,所以大多数参加殿试的学子们根本不在乎这次殿试,只有少数自认才华横溢的才去争夺魁首。
复试在皇极殿举行,一连考了三天才结束。皇极殿在乾清宫前,朱由校站在乾清宫外的御石街上也能清晰的听到一些动静,但此时他还不能见他们。
复试结束后,朱由校下令,挑选前一百名入殿应试。
四月二十日,万人瞩目的大明殿试在皇极殿举行,清晨,学子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早早的来到皇极殿前等候。朱由校也早早的用完早膳,穿好翼善冠(皇帝的常服),将几日来准备好的策问题封好带上,在仪仗中走向皇极殿。
在皇极殿,等候多时的学子们第一反应就是要看看皇帝的尊荣,这对于古人来说能见到天颜就像见到传说中的神一样,他们不像官员那样见到皇帝缩头缩尾,反而都把头抬的老高,都睁大了眼睛看皇帝的尊荣。
见到皇帝的一刻,学子们更多的是新奇,他们抬头看到皇帝的容貌时,感到的最多的是年少的稚气,天子的威严反而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灼灼逼人,论年龄,这可是比任何一位学子都小的少年。学子们都已过了弱冠之年,皇帝看上去才是束发年龄,比他们小一个档次呢!何况其中还有不乏解惑之年的人。
朱由校看到这些人,都在睁大了眼睛瞅自己,倒把他惊慌了一下,自从当了皇帝,还真没见过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的,都是他盯着别人看,而且看不了两眼都会把脑袋低垂的让你只能看帽子。
学子们行过大礼后一一入座,等候皇帝发卷。朱由校让礼部官员打开拿来的锦盒,内装有三份试卷,这着实让礼部官员惊奇起来。
历来殿试只有一道试卷,这里面有三份,不得不让人纳闷。朱由校告诉礼部官员,今天殿试学子们答三份试卷。礼部官员好奇吃惊,这虽然不符合规制,可是皇帝旨意,不敢违背,只得照实传抄分发考生。
考生们也是大感惊奇,他们很熟知考试流程的,也知道殿试考策问不过一题,礼部官员们在他们进来之前也详细说了一遍,这次怎么突然不一样了呢?考生们个个摇头晃脑,虽然极不情愿,也不敢言语,拿起试卷,或沉思,或提笔挥墨,百名考生千姿百态,或镇定,或惆怅,或迷茫。
有几个官员也纳闷:皇帝出的什么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