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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的一声气愤的怒吼,竟把方从哲和韩爌堵的一句话都没有,两人愣愣的无言以对。
“哼!”方从哲气的哼了一声,此刻他不想见孙承宗,转身离开内阁,一边走一边气哼哼的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不管了!”
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首辅方从哲,韩爌也极为不高兴的对孙承宗说:“孙阁老,咱们同朝为官,何必呢?说翻脸就翻脸!你是阁臣,也要为朝廷的官员们着想,别忘了,你也有致士的时候!”说完也拂袖离去。
此时内阁只留下孤单影只的孙承宗,他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和皇帝的关系十分密切,几乎应与大臣们成了对立面了。
这是受两头气呀,以防是皇帝的圣旨不能违背,另一方是大臣们的极力反对,这样下去君臣之间的关系肯定紧张,说不定会出现嘉靖年间的“大礼仪之争”的状态。
孙承宗叹了口气,心道:皇上你血气方刚,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初登大宝不知历程之艰难,希望皇上能顶住这次的政治风波,千万不要向嘉靖爷和万历爷,被大臣们弄的心灰意冷数十年不上朝,否则大明中兴遥遥无期了。
不久,方从哲将皇帝圣旨“封驳”,不予执行,指使六部十三廊科给事中上奏,反对新法。
一场群臣与皇权的针锋相对悄然展开了。
明朝后期,官僚权力开始膨胀,内阁实际权力已超过以往任何的相权,皇帝虽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国家行政权力几乎转移到了官僚体系中,让皇帝也感到自己不是万能的了,只能退居幕后做最终决策者。嘉靖的“大礼仪”、万历的“国本之争”,都是皇权与官僚集团的权力争夺。虽然皇帝可以把不听话的大臣们杀掉,但是明朝的官员似乎都不怕死,杀了一批又上来一批,最后连皇帝都杀怕了,不得不妥协。
看到内阁将圣旨“封驳”和六部十三廊科给事中的奏章,朱由校极其愤慨,大怒的将这些奏章统统扔到了地上,怒喊起来:“迂腐之极!朝中大臣怎能有这群无知之人!拿下!将这上奏之人统统拿下!”
程化祥还在下面一一捡起这些被皇帝扔在地上的奏章,忽听皇帝的怒吼,小心翼翼的劝道:“万岁爷,这些都是言官,拿不得。”
“怎么拿不得!着北镇抚司将其下诏狱!”
“万岁爷,我大明祖制,言官上奏不可犯其罪,否则会有损您明君的声誉。当年嘉靖爷杀了几个言官留下诟病,后人对被杀的言官是津津乐道,视为忠臣,万历爷接受这个教训,不敢对言官怎样,也只是避而远之,陛下要三思啊。”
朱由校恼怒未平,听了程化祥的话犹豫了起来,伏案稍息片刻后,原本绷紧的脸色宽松些,低沉道:“把这些奏折都烧了吧,就当没发生过。”朱由校轻轻摇摆了手,程化祥抱着这些奏疏向皇帝鞠了一躬,退下大殿,让一个小太监烧掉。
不能拿人,内阁的“封驳”让朱由校不能忍受,这相当于抗旨,老子下的圣旨你们居然敢退回来,这让哪个皇帝都不舒服,于是朱由校亲书一道圣旨再度发往户部。
同样,圣旨又落入到了内阁,不管皇帝发什么样的圣旨和下面的上书都要经过内阁,这次发往户部的圣旨仍原本的被“封驳”发还。两次“封驳”,让朱由校感到了内阁的力量,这种合法的“抗旨”无疑削减了皇权。朱由校大怒,命程化祥亲自前往内阁传达口谕,训斥内阁不顾江山社稷,存一己之私阻隔新政实施,若要再抗旨不遵,必究其罪!
内阁以首辅方从哲为首,韩爌在侧鼎力支持,另有朝中大多数官员。孙承宗原本与东林党关系密切,如此一来也与东林党关系紧张了,孙承宗、徐光启和他的学生们成了新的一派,都支持皇帝的新政,但人少权轻,尚未站住根基,还处处受人排挤,几乎还没开口说话就让老臣们给淹没了下去。
方从哲、韩爌和孙承宗跪地听训,不过两人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冒,根本不理会这一茬,铁了心要和皇帝扳下去。孙承宗无奈,虽在内阁却毫无实权,说不上话,且阁议根本就不理会他,都是方从哲和韩爌两人商定决议,把他晾在了一边,来内阁的各部官员基本都不和他打招呼,此刻他已几乎被架空了。
如此,朱由校连发三道圣旨都被内阁“封驳”,六部十三廊科给事中再度上书,一连两天的时间都在这上面计较起来,惹的朱由校咆哮大怒。
老子时间有限,哪有时间跟你们掰扯这些!朱由校手拿三道被封驳的圣旨,举起在程化祥面前摇晃怒不可遏,气的近乎嘶哑的咆哮,“方从哲这个老混蛋,将他贬谪滚回老家去!”
“他是首辅啊!”程化祥紧张不安的劝道,眼睛闪烁着惊色。
“朕还是天子!”朱由校怒喊,“啪”,一拍桌子,“你去不去?!难道你也要抗旨不成!”
“是……老奴这就去。”程化祥紧张不安的一溜小跑到出传旨。
在内阁还在自得以为能稳操胜券,让皇帝收回旨意的方从哲和韩爌品茶论道,忽见程化祥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对他们宣旨。两人见到程化祥狼狈的样子还以为是皇帝回心转意,内心正高兴着呢,腆着笑意爽快的跪下接旨。程化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嘴,让两人一下子冰到了低谷。宣完旨,两人已目瞪口呆,无言以对,方从哲更是久跪不起,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韩爌起身拽住程化祥惊问道:“程公公,皇上的旨意是真的吗?”
程化祥也是一脸无奈,擦了一把汗,苦着脸说:“韩阁老,咱家能假传圣旨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封驳’皇上的圣旨,他早已是雷霆大怒,言官们给皇上上的折子都被扔到了地上,要不是咱家劝劝皇上,言官们都要被抓起来了,你说……”程化祥一别脸哀怨起来,“你们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干嘛和皇上硬碰硬!自古臣不和君斗,你们能斗得过皇上吗?!”
“唉,”程化祥摇摇头叹息,对着还在跪在地上一丝不动的方从哲说:“方阁老,您起来吧,咱家还的回去复旨。”说完,程化祥唉声叹气,有急急地回到宫里去了。
韩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朝夕之间身边的首辅一下子成了平民百姓,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内阁中,他排名第二,是次辅,按常理他会接任首辅,可眼下局势很明显,皇帝也不喜欢他,成为首辅的很有可能就是孙承宗。
方从哲更是不敢相信,历代首辅无大过是不能随意撤职的,“封驳”早已有之,只要大臣们对皇帝的旨意有意见或不合理,完全可以“封驳”,嘉靖爷和万历爷在位时被“封驳”的次数还少吗?他们也没有因此而罢了谁的官啊!皇上年轻气盛,这么做实在太草率,势必引起满朝官员的极力抵制,如此一来皇帝和官员的关系只怕更加紧张!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朝野,如同地震,震响了整个朝野。朝中之人都将怒火头像投向了孙承宗,有的甚至找到他当面斥责,说他堪比奸相严嵩,祸国殃民。孙承宗不堪辱骂,进宫面圣。
朱由校见到孙承宗进宫,忙宣召觐见。在朝中,能让朱由校信任的屈指可数。
孙承宗面圣,一脸忧苦,朱由校则是颜开心舒,眷眷笑意,道:”师傅来的正好,朕已罢了方从哲首辅之位,正准备让你担任首辅一职,爱卿意下如何?”
孙承宗摇头凝重的拱手回道:“回陛下,臣不能担此重任。臣此次进宫是劝谏皇上,不可罢方从哲,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在说什么?”朱由校笑容满面一下子僵住了,转而严肃起来,走下御案到低头俯身孙承宗身前,微怒道:“方从哲身为首辅,不为江山社稷着想,偏私护勋,反对清丈田亩税改,这种人怎能身居首辅之位?!满朝文武,只有师傅您知这大明积重根源所在,你若不为首辅如何辅佐朕治理天下?如何革新朝政?!”
“是,”孙承宗不敢抬头,俯身回道:“臣知道皇上的难处,万岁要开创‘天启新政’,需循循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朝中重臣和元老之臣家中无不有良田数顷,前朝首辅徐阶更是有田四十万亩,如今子孙亦是坐拥十万,富可敌国。陛下清丈田亩进行税改已触动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利益,前朝致士元老重臣与朝中多有牵扯,门生遍地,也会遥指朝中干预朝政。朝中官员脉络复杂,早已结成一道密不可疏的关系网,攻守同盟,荣辱与共。陛下操之过急必适得其反,今又罢免方从哲会让他们更加紧张不安,只怕会激怒群臣。”
朱由校听到这怒火一下子烧起来,“难道她们就不怕激怒朕吗?!这大明江山是朕的!”朱由校气的一跺脚,来回剁了两步,一转身指着孙承宗大声道:“朕升任你为内阁首辅,兼军机枢密处首席大臣,即刻上任!”
“陛下,恕臣不能领命。”孙承宗猛然下跪叩道。
“你……”朱由校一下子撺掇到孙承宗跟前,怒气冲冲的指着跪在地上的孙承宗,声音几乎颤抖,“你也抗旨?!”
“非臣抗旨不遵,是臣此时不能胜任首辅一职,现在臣已是众矢之的,如果皇上让臣担任首辅必会招致群臣攻讦,也无法服众,那时臣只不过空有首辅一职,只会让朝廷混乱。”
“还反了他们了!”朱由校眼冒金光,恨不得拿起刀来将这些顽腐官员们统统砍了。
“陛下三思,”孙承宗拜了一拜,伏地言道:“如今之计,陛下只能收回成命,让方从哲官复原职,平息百官之怒,另寻蹊跷。”
朱由校斩铁截钉的说:“方从哲迂腐不堪,枉为顾命大臣,朕绝不启用!你不要再劝朕!”
“唉,”孙承宗叹气摇了摇套头,“那就升任韩爌,他也能震的住朝中百官。”
“不可,他和方从哲一路,不堪大任!”
孙承宗伏地哀叹声不止,轻轻道:“能压的住百官的人非德高望重的人不可,如今只有他一人可胜任。”
“谁?”朱由校惊问道。朝中还有何人有此威望?朱由校打破脑袋都想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