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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面对着眼前精致的水果拼盘,却一点想吃的*都没有。她忽然开始怀疑,这一次自己从加拿大回来,是对,还是错。
错的话,那就一错再错,至少可以在他身边。那什么是对呢?不再这么傻下去,不再为她人做嫁衣裳,找另外一个爱自己的人,结婚生子?
这就是对?
只怕,也不是吧。别人再好,终究不是他。
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样子,陆言恒率先走了出来。沈然站起身:“出来了啊,阿姨呢?”
“她在里面。”
沈然看着陆言恒面上的表情平淡如水,也不好多问什么。
“走吧,”陆言恒说,“她不会出来的。她要我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送她的礼物。”
“应该的。”
陆言恒没在说什么,但是沈然看得出来,他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谁也不知道陆老夫人和陆言恒在这十分钟里,说了什么。
陆言恒一个人开车回到半山别墅,刺耳的一声刹车,车子还没有停稳,他已经跨出了车门,甚至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步子急匆匆的,走的飞快。
张嫂看到他这个样子,想起上次他一脚踢飞椅子的事情,不免有些胆战心惊:“陆先生,您这么着急,是怎么了?”
陆言恒缓了一下脚步:“我书房里,你没动过什么吧?”
“没有。书房里都是陆先生你的书和文件,我不敢乱动,只是去里面打扫下日常卫生。”
“嗯。”
陆言恒点点头,匆匆的上楼去,打开书房门,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那声音在别墅里回响。
陆言恒急躁的把西装外套一脱,扔在地板上,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书桌旁边,弯腰准备拉开左手边的第二个抽屉。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抽屉的时候,又像触电一般的缩了回来。然后怔怔的看着抽屉良久,收回了手,站在那里分了神。
最后他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拉皮椅坐了下来,一只手撑在额头,眼角余光看着第二个抽屉,那眼神,满是不忍和悔恨。陆言恒一直死死的盯着,却又不敢拉开抽屉,嘴抿得紧紧的。
他试着去用点力气拉开抽屉,却发现手抖得厉害,耳边似乎还回响起陆老夫人说的话:“······如果你心里还有林若若的话,那就放手去追。陆家欢迎她,我也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当初那份离婚协议书,她签了字,是在你那里吧。后来,你们有没有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陆言恒抖着手,却还是一点一点的拉开了抽屉,里面堆积着满满的文件。他直接翻到最底层,抽出一个文件袋,摆在桌子上。
似乎眼前这东西是份多么珍贵的稀世珍宝,他连拿起都这么的小心翼翼。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是狂喜还是压抑,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什么了。
最终,陆言恒还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一双眸子漆黑如墨。他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一沓装订好的文件。
离婚协议书。
陆言恒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抽痛了一下。当初,若若她接过这份文件,看到这五个字的心情,只怕比他更难受。
他终于,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一次又一次的,把若若尝到过的苦,都试了一遍。
连呼吸都痛。
当陆言恒把离婚协议书完全的从文件袋里拿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文件袋里掉了出来,掉在书桌上,细细轻轻的一声“叮咚”在死寂一般的书房里响起,震得人心发慌。
陆言恒看到桌上静静躺着的戒指后,即使冷硬如他,眼眶还是慢慢的湿润了。
他和她的结婚戒指,她留给他了。
陆言恒捡起戒指,手指不停的摩挲着钻石表面,最后放在嘴边轻轻的碰了一下,放进了口袋。再多看一会,他的呼吸就绵长一分。
陆言恒拿起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在了签字的地方。
那上面,赫然只有她的字迹——林若若。
他记起,离婚协议书她送来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还没有签字,还是问他借了一支笔写的。后来,张梓欣来了,她又摔倒流产了,一系列的事情过后,他回到办公室后,再无心思去看这份协议书,连着戒指一起放进了文件袋,然后带回家,放在了抽屉的最下面。
也就是说,这份离婚协议书,他还没签字。
陆言恒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拿起手机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把公司法律顾问的电话号码发给我,立刻,马上!”
李秘书连声应着是,一分钟都不到,陆言恒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他还没说话,那边已经殷勤的说道:“陆总,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陆言恒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开口,怎么组织语言。
“喂?陆总?您在听吗?”
“嗯。”
“陆总,您有什么要咨询或者有疑问的?”
良久,他才轻声问:“在法律意义上,怎么样才算真正离婚?”
那边的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才连忙回答道:“离婚的话······是需要本人亲自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证,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离婚。比如现在的离婚协议书,它是在办理了离婚证之后,才具有法律效果的,才受法律保护的。”
“所以,”陆言恒捏紧了手机,“如果私下里签了离婚协议书,但是没有领离婚证,双方还是合法夫妻,对吗?”
“是的,陆总,就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陆总,您还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
陆言恒看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没有了。”
把手机放在书桌上,他眼里闪着的光,意味不明。陆老夫人说的话,在这个时候点醒了他。原来,他和她,其实还是夫妻。
没有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这一切都是虚无。陆言恒完全可以推翻,把林若若抢回来!
陆言恒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天意如此?在他决心放过她的时候,尊重她的选择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明以为两个人已经再无可能,为什么在绝望中,又给出自己这么一点点的希望。他和她,依然有着婚姻关系,依然不能做陌路人。
陆言恒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要么,拿着协议书去找林若若,继续这段五年的婚姻关系,撇开没有离婚证不说,他也还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要么,还是去找林若若,把这段关系,彻底结束,放她的爱,一条生路。
他当然希望能把事情还回到原来模样,可是她不愿意。她口口声声的说要和陈遇在一起,她已经把对自己的爱放下了。何苦再逼迫她?陆言恒,你说过的再不打扰,如今还算数么?
她的快乐,再也不是能在你身边。
陆言恒对着离婚协议书苦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抚着纸张边的卷起,陷入了沉思。是继续这样相互折磨着,还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他思考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最后陆言恒把协议书重新放回了文件袋,慎重的放回了原地,然后走出书房。
他想的是,至少目前为止,他不能把这份协议书拿出来,不能跟林若若摊牌。但是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这么轻易的下决定了。总会让我有一个机会,你会回到我身边。
林若若,天意都让你离不开我,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之后。我不会就这样罢休,总会有一个时机。林若若,你还是不知道,我爱你……已经有多深,多深。我曾经欠你的,亏待过你的,我都会补偿给你。儿童公益,算是我能为你做的一件事。半山别墅依然如故,只等你回来了。
这一切的变故,只有陆言恒一个人知道。
*
林若若自得其乐的过着她的日子,直到许棠给她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要出去旅游?半个月?还不回家?”
即便是温婉如林若若,也一口气问出了这么多的问题。
许棠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怎么,准你闷不做声一溜烟的跑丽江去,就不准我请个假出去放松放松心情?”
“你怎么突然想起出去玩?”
许棠想了想,肯定是不能说是总监建议的,也不能说这个假是总监放水的:“我和顾子升一起出去,你觉得呢?”
林若若更加讶异了:“和他一起······去旅游?”
“不行啊,我们·····我们过二人世界,你有意见啊?”
“原来你是打算跟顾子升一起去玩啊,”林若若瞬间了然的点点头,“我一下子都想明白了,去吧,好好玩。”
许棠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起总监的头脑来。果然啊,人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是白得来的。他早就算到了若若会对自己的突然出去惊讶,但是把顾子升一扯上,若若就完全一副我懂的表情,再也不多说什么了,还让她好好玩。
但是还有一个任务,许棠还没完成。
“嗯,是会好好玩的。但是我这一去,是得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回来。你确定你一个人在家么,空荡荡的,看着心里都不好受。”
林若若无所谓的耸肩:“我白天工作,在家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洗洗就睡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许棠勾着林若若的肩膀,开始循循善诱,“我们这小区,不安全,保卫工作特别的不到位。我听说楼下的那一家,前几天被偷了个精光,找监控吧,小区门口那破摄像头居然说是坏的。气得人要跟物业打官司,闹得可凶了。你想啊,你要是一个人在家,我多不安心啊。出了点什么事都没人在身边,说句话旁边都是空气,哪里微微那么响一声都吓得毛骨悚然······”
“你别说了,你不说我还觉得没什么。”林若若拍开她的手,“怪吓人的。”
“怕就对了。反正我明天出去,你还可以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考虑。其实要我看啊,你就搬到总监那里去住几天。不是说要去美国了么,刚好差不多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出国了。放心若若,我一定会去送机的哈!”
“去他家?”
林若若眼角一动,在这段时间,住在他家,然后到了下个月三号,再和他一起去美国?
好像一切顺其自然顺水推舟。
“不然你还想去哪?”许棠问道,“一个人独守还不如两个人相聚。培养培养感情嘛,反正都要去见父母了,是吧!”
“看情况吧,我和他······毕竟还没到那地步。”
许棠一听不乐意了:“林若若啊林若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你和总监之间的感情啊!他都是百依百顺着你,无论什么事啊,只要你点个头说一个好字,就是天上的月亮总监都得给摘下来。”
“你这是什么比喻······”
“反正就是你做主,他由着你。”
林若若一看许棠还有要继续喋喋不休的说教下去的趋势,她连忙应道:“好好好,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你去收拾你的行李,规划一下你的旅游行程。我知道了。”
“我就说这些了。反正你确定你一个人在家,打雷什么的,不害怕?”
“害怕有用吗?”她轻笑着反问。
害怕只会让别人看见你的脆弱,害怕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她怕,她怕太多东西了,她曾经怕没钱上学,她怕陆家不接纳她,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言恒说出离婚,怕孩子不能顺利降生,怕被人看见她的无助······
怕太多太多了。
许棠摸了摸她的头,母性大发一样,走的时候又抱了抱她:“其实,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陈遇是很好,但是如果你不爱的话,也不要勉强自己。陆言恒是很渣,我看见他都恨不得分分钟在他身上戳个洞,可是你如果放不下他·····”
许棠很少叫陈遇的名字,一般都是总监陈总监陈大总监的称呼。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林若若笑道,“我永远记得,我的孩子没有了,我躺在医院里的时候。”
那是绝望,那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