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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阳走到那个举着纸牌的年轻人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年轻人愣了愣,看了看陆千阳,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牌子。
“您是……,卢队长?”
卢千阳笑了笑,点点头。
“是谁让你来接我的?”
“三爷让我来接你的,你真的是卢队长吗?”
年轻人又问了一句,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确认。
卢千阳又是微微地笑了笑,顺手将手中登机牌递给了他。
年轻人接过去看了看,顿时脸上一阵尬笑。
“卢队长,对不住,对不住,您这边请。”
他很客气,卢千阳却没有半点的生气。
这不是怠慢,而是一种天然的警觉。
卢千阳忽然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来自哪里,跟着他往外走,外面就是停车场。
那个年轻人走到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前,立即打开门,回头对卢千阳说道。
“卢队长,请上车。”
卢千阳看了看,这是辆日本车,公爵王,在蓉城,能开上这种车的人非富即贵。
卢千阳坐到了后面,随手把旅行包放在脚下。
“小伙子,你叫言什么?”
是的,年轻人一定是言家庄来的。
知道自己今早第一班航班到上海的人是方城方老爷子,自然也是他通知了言家庄。
年轻人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过头,笑着对卢千阳说道。
“我叫言庆君,卢队长坐好了,我们去见三爷。”
“三爷?”
卢千阳有些纳闷,虽然他隐约猜到会是他,却也不敢确定。
“嗯,三爷,是他安排我来接你的。”
卢千阳没有再问,稳稳地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一片繁荣,一片繁忙。
高楼大厦的后面还是一片高楼大厦,建筑工地的背后依然矗立着一排排的吊臂铁架。
上海,果然是中国经济的引擎。
老牌的国际都市又重新回来了。
卢千阳看得很是仔细,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为了一个案子,追到了上海。
三年未见,卢千阳甚至都辨别不出来,自己是不是曾经来过。
“卢队长,上海变化大吧?”
言庆君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卢千阳脸上的赞叹和惊讶,颇有些得意地问了一句。
没有哪个人不为自己的家乡变得更好,更强大而感到骄傲,言庆君也不例外。
卢千阳笑了笑,赞叹道。
“这变化实在太大了,太大了……”
言庆君嘿嘿地笑了两声,又说道。
“这几年,国外的投资者像疯了一般,不是建厂,就是建房,感觉任何一个嘎嘎角角都能挖出黄金来,就连咱们言家庄,都被征了地。”
言庆君的话里带着傲娇,卢千阳的心里却微微一沉。
言家庄,言家庄……
一个远离上海市区,又临崖靠海的贫瘠之地,怎么会这么快发展到那里去。
卢千阳没有说话,反倒让言庆君有些诧异,他微微地侧过脸,看了一眼卢千阳。
“卢队长,你觉得不好吗?现在言家庄的人,家家户户都有钱了,还得靠我庆山哥啊……”
“庆山哥?”
卢千阳不解地问了一句。
言庆君在后视镜里冲着卢千阳得意地笑了笑。
“他是我堂哥,言庆山,现在是言家庄的主任。就是庆山哥从海外拉来的外资,又游说了政府,把咱们言家庄的地给征了,补贴款和市区的一个价,而且家家户户还能分到一套房……”
言庆君滔滔不绝地说着,卢千阳静静地听着,心里却越来越往下沉。
言家庄,三年前,卢千阳也来过,那个案子的主犯曾经在言家庄躲过几天,卢千阳来问过口供。
言家庄那个地方,怎么可能获得如此优厚的政策!
现在就是去言家庄的路上,依旧是三年前的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颠簸得厉害。
路边的农田大多已经荒废,杂草丛生,看着甚是荒凉。
“你三爷还在言家庄?”
突然,卢千阳打断了言庆君。
言庆君立即停了下嘴,回头朝卢千阳笑了笑。
“嗯,还在呢。卢队长肯定也知道,每个地方都有钉子户,咱们言家庄也有……”
言庆君没有明说,卢千阳却清楚,他所说的钉子户,一定就是三爷几个老人。
“卢队长,你说说,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言家庄守这海边上千年了,咱们也该挪挪地方了。人家开出的条件够好了,他们怎么就那么犟呢,换新房子,手里有钱,多好啊!”
言庆君心直口快,话里带着惋惜。
卢千阳默默地看了看言庆君那俊朗的侧脸一眼,心里叹息一声。
钱,钱,所有人都奔着钱去了。
为了钱,可以把祖祖辈辈居住了上千年的地方给卖了。
卢千阳刚要开口,却突然看见前方骤然出现一座黑色的巨大的牌坊,青石牌坊。
只是那青石因为年久未修,早已被风雨洗刷成一片黑色。
车停在了青石牌坊的边上,原来言庆君走了另外一条路,这条路不需要经过庄口。
庄口那条路,断了。
被人挖断了。
言庆君和卢千阳下了车,卢千阳抬起头,看了看那座巨大的牌坊。
牌坊上石匾上有三个字:言家庄。
三个字上面的油漆斑驳,有些地方油漆早已脱落,露出灰色的石头肌肤来。
好久没人打理了,卢千阳轻轻地摇了摇头。
言家庄的故事,他从老局长和方老爷子口中听过太多,太多。
“卢队长,这么走,三爷在老宅等你呢。”
言庆君笑着招呼卢千阳。
卢千阳随着言庆君缓缓地往前走,青石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
街面很破,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甚至长出了些许的杂草。
那些杂草从青石板石缝中钻出来,在秋风中微微地摇摆,仿佛对这一片破落的景象摇头,又好像是对这座千年间门言家无尽的嘲讽。
街两边的房屋破落得不成样子,有些房子没有了屋顶,有些又垮了一堵围墙,几乎没有一家的窗户是完整的,有玻璃的破了玻璃,糊纸窗的烂了窗纸。
三年前,言家庄虽然贫穷、落败,却还算整洁,完好。
至少在那个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短短三年,短短三年……
“卢队长,到了,请进吧。”
言庆君招呼卢千阳,卢千阳抬头一看,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庄口。
就在那座言家老宅的门前。
老宅的院门隐约能看到原本来漆色,只因那暗黑的木头上,还东一块,西一块沾着暗红的油漆。
院门屋檐两边,吊着两盏灯笼,一盏灯笼只剩里面的竹片骨架,一盏灯笼连竹片骨架都散了一半。
言庆君推开院门,院里杂草成片,半人高的杂草渐渐有些枯黄。
“三爷……”
言庆君轻声地唤了一声。
“沙沙”一阵声响,从那杂草丛中缓缓地站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