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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这便是广陵书院。”
广陵书院门外,广陵郡长史佟庚指着书院大门上方的牌匾,态度很是谦卑,语气甚是恭谨。
广陵郡前任太守陈朔已经因为萧恪的举荐入朝为官,新的太守还未任命下来,因而如今广陵郡的大小事务实际上都是身为长史的佟庚在打理。
他听闻徐州大都督萧恪到了广陵,说是要去拜访广陵书院,便决定亲自跑去为萧恪带路,陪同萧恪前去一趟广陵书院。
因为佟庚心中清楚,如果整个徐州已经换了主儿变了天,若是能得到萧恪的赏识,他保不齐还有机会升任太守。
可要是惹毛了萧恪,恐怕自己连这个长史也做不下去了。
萧恪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佟庚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书院大门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广陵书院”四个古篆字。
自从开创科举取士,准许官学之外的读书人以乡贡的形式参加科举考试,短短几年时间,民间便有无数书院拔地而起。
毕竟官学每一年招收的学生就那么点儿,还几乎都被世家子弟霸占完名额,很多读书人根本挤不进去,而民间书院也就因此应运而生,专门招收寒门子弟和平民子弟,给了他们一个将来可以以才入仕的机会。
不过这些民间书院的水平参差不齐,教出的学生好不好全看书院老师的水平行不行,有些书院因为有名师,自然就声名在外,引得无数的读书人趋之若鹜。
而广陵书院之所以如此出名,就是因为书院有一个当世经学大家百里墨坐镇,不仅引来寒门子弟和平民子弟竞相来广陵书院就读,甚至一些世家子弟宁可放弃去官学的机会,也要打破脑袋拜入他的门下。
萧恪特意从下邳赶来广陵书院,就是冲着这个经学大家百里墨来的。
只因为刘煦提醒过他,若是想要另起炉灶搞一场全新的科举考试,非要有一个当世有名的经学大家来主持不可,如此一来才有足够的公信力和影响力,也能够吸引到更多的读书人来参加考试。
而百里墨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他自幼师从大儒郑融,深得郑融真传,更是青出于蓝,历任国子监博士祭酒,还主持校勘过不少儒学经典,是天下公认的儒学鸿儒,经学大家。
可惜三年前他因为公开上书反对大将军萧恒擅行废立,惹得萧恒大怒,险些被杀,幸好朝中有不少大臣为他求情,最终虽然得免一死,却被罢黜官职,赶回广陵老家。
之后便是广陵书院的院长多次上门邀请他前去书院任教,最终还是成功打动了百里墨,请到了这尊大佛,广陵书院也自此名扬天下,成为大宁无数无数读书人向往的殿堂。
萧恪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有求于于人,对方都或多或少跟萧家有点私人恩怨。
但他也知道刘煦说得不错,若是想要推动科举考试的改革,非要百里墨这个级别的经学大家来背书不可,因此萧恪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一趟广陵书院了。
因为佟庚是匆匆赶来见萧恪,根本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官服,因此书院的人大老远就看到广陵郡的长史领人朝他们书院的方向过来,早就有人跑去通报书院院长。
不多时,广陵书院的院长姜训便匆匆从门内走了出来,看到长史佟庚便躬身拱手行了一礼:“佟长史公务如此繁忙,还亲临广陵书院,草民有失远迎,还望佟长史见谅。”
佟庚当即面色大变,心中暗骂这个姜训白活这么多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堂堂徐州大都督就站在自己旁边,非要先跟自己这个小小的广陵郡长史见礼。
“姜院长,这位是萧大都督,还不快见礼。”佟庚干笑两声,几乎是在咬牙切齿提醒姜训。
姜训闻言不由一愣,这才注意到佟庚身边的萧恪,不过这也不能怪姜训眼拙,因为萧恪并没有穿官服,只是穿得华贵些,姜训本来以为他只是哪个世家的公子,没有想过对方竟然是执掌徐州的大都督。
不过他心中有些奇怪,因为他虽然身在广陵,也听说了下邳城兵变之事,还知道萧佑死于叛军之手,现在又是哪里冒出一个萧大都督。
但是见到佟庚对萧恪如此恭敬,身份自然不会有假,便慌忙重新向萧恪躬身行礼道:“草民参见大都督,草民有眼无珠,一时没有认出大都督,还望大都督恕罪。”
萧恪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动怒,只是淡淡说道:“姜院长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此并非是为了公事而来,只是为了拜访百里先生而来。”
见萧恪没有因为姜训的失礼而雷霆大怒,心中总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看了一眼也是如释重负的姜训,有些没好气训斥道:“姜院长,愣着干嘛,还不快在前面为大都督带路!”
“是,佟长史说的是,大都督里边请!”
姜训如梦初醒,慌忙将萧恪请进书院内。
不多时,姜训便领着萧恪一行人来到一间房舍外,里面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正给下面的学子训话:
“凡拜入我门下,须以诗书为堂奥,以性命为丕基,以礼义为门路,以道德为藩篱,若是做不到这四点,就不要说是我百里墨的学生!”
若是换作平时,姜训是绝不敢在百里墨给学子上课之时进去打扰,因为这个百里墨虽然学问大,但脾气同样不小,若是惹恼到他,哪怕对姜训也是照骂不误,一点不会给这个院长面子。
但今天不一样,惹恼了百里墨顶多多挨几句骂,但若是得罪了萧恪这个大都督,只怕整个广陵书院都要跟着遭殃。
因此姜训要萧恪在门外稍等片刻,随后便径直走进课堂内。
百里墨见姜训突然闯入,不由一愣,但不等他发火骂人,姜训便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目光还时不时看向门外的萧恪。
百里墨面色却突然一沉,看了一眼门外的萧恪,冷着脸道:“不见,叫他请回吧。”
姜训面色大变,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也没想到百里墨竟然在如此关头犯起了牛脾气,他很清楚,一旦百里墨跟人犯起了倔,就是一万个人也劝不动他。
跟萧恪一起等在门外的佟庚也想到百里墨竟然如此不识好歹,毕竟虽说百里墨学问了得,名声在外,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丢官闲赋的糟老头子罢了,怎么敢对萧恪一个大都督如此无礼。
“大都督,让下官去说吧。”
不过毕竟萧恪在自己旁边,佟庚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在一旁低声询问萧恪的意思。
萧恪却看了百里墨一眼,冷笑一声:“不必了,我原以为百里墨是个虚怀若谷、心忧天下之人,可如今一见,不过就是一个心胸狭隘、沽名钓誉之徒,如此伪君子,我不见也罢!”
言罢,萧恪转身就走,只留下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