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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时间匆匆而过,萧离为了防止有人闯入将密鬼林的阵法设计的更加变态,同时他心里又是矛盾的,几次想出去探查宣墨的情况,顾忌着会连累到豺狼族人尤其是担心会破坏冉竹计划而就此作罢。
冉竹自半月前上了山峰顶处就再也没下来,萧离在山峰顶上搭了个简易草屋,无事时就陪着冉竹呆呆的坐上一整天,偶尔会说上几句,但都闭口不谈宣墨。
初秋来临,山峰上的树叶开始泛黄,风一吹,满山的树叶都纷纷掉落,铺满了豺狼族人的竹屋顶,河面,大家都忙着将树叶打捞起来烧火用,日子如常周而复始,平静而祥和,没有人甚至包括云裳都不知道山峰顶上有人。
萧离知道冉竹不用进食,可他还是习惯带点吃的上来,一如往常的一上来就看向那块石头,因为冉竹总会坐在那里。
银雪白发随意散落肩膀四周,长及拖地,又被秋风胡乱吹起,肆意飘扬,露出她皱如枯水的脖颈。
一身白衣几欲和白发交融一起,枯槁消瘦如竹竿的身形令萧离几次心惊担忧她会被大风吹下去。
“不是让你别坐在这里……”三步并两步跑到冉竹身边,闻声抬头的冉竹露出一张如耄耋之年的脸,脸上的皱纹犹如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波纹,再也不负往昔清丽容颜,她的眸混浊无光,显然已经失明:
”这里风大。“
萧离本带着斥责意味的话在接触到冉竹嘴角的笑时,心头顿时泛起酸楚同情,话语都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他看着她慢慢变老,满头乌发一夜雪白,看着她摸索着走向石头,看着她的脸一道道爬上皱纹,看着她愈来愈会沉睡……
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着她生命的流失,唯有她嘴角那抹了然一切的笑容从未变过。
“是不是快了。”萧离将手中的食物往高空一扔,看着它直线坠落,平静问道。
“嗯。”冉竹嗯道,如今点下头都费力气,在萧离不在的时候,她直接就躺在石头上睡觉休息,草屋反而很少进去。
自从看不见后,满峰顶的七彩四瓣花也渐渐从她的脑海里模糊,可唯有一个人的身影愈发的清晰,从眉到眼,从身到心……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虽然你会觉得很无聊,但我还是想问你。”
萧离伸手将盖住冉竹脸的头发拨弄到后面,认真说道。
“你说。”冉竹含笑回道,耳边却先听到了萧离深呼吸的声音,而后才是他的问题:
“你有没有后悔遇到过他?我是说,如果你先遇到了莫尊景,就不会爱上宣墨了吧?我承认我问的很……”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呢。”冉竹微微笑着打断道,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唯有宣墨的样子是她唯一的光明:
“或许尊景不是皇帝的关系,他对我的好从始至终就无所顾忌,而宣墨最为珍贵的皇者身份恰恰几次要了我的命。如今,我两也因为彼此的身份而无法走到一起。你说我爱他什么,我只想说他出现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给了我刻骨铭心的快乐。这样的快乐并非说有多少难忘的回忆,而是他给了你需要的好,真实的幸福感。即便之后的路程我是拿命堵上去了,我依然坚持着初衷。我只要知道他是爱我的啊,这便足够了。这或许就是人性的私心吧,将所有我有的他需要的都给他。”
“尊景于我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人,没有他,我已经死上好几回了。恩大于情。尊景,其实景泠更适合他,他的身边不应该是我这种病体缠身思想腐朽的女子,他的生活已经诸多不幸,景泠便是那道清灵纯澈的山泉能洗涤并给与他清甜笑容的人,我相信景泠是尊景的良人。你没看他们名字中都有个景字吗,呵呵……咳咳……”
只是几下咳嗽,肺里的血赫然躺在冉竹的手中,冉竹毫不在意的用另一只手揉搓了几下,将那血淡化开来。
说起景泠,不由想起那日在假山后莫尊景对她的紧张,只可惜自己一直没机会问个明白,以后也没机会了……
尊景,景泠,祝福你们。
疏影,柳木南,祝福你们。
萧风,颖冰阳,祝福你们。
灵儿,花麦饭,祝福你们。
宣墨……愿你一世安好。
“那如果你先碰到莫尊景呢?”萧离忙掏出怀里准备好的丝帕为冉竹擦干净手,这种吐血状况他已经看了十天了,如今却不知该以如何心情来面对,只是说着话转移冉竹的注意力。
“萧离,你觉得花青雪好还是云裳好?”冉竹身子缓缓躺下,萧离连忙将她扶平,听她这么问,脸色一怔。
“云裳我只当她是妹妹,花青雪……反正女人都很麻烦。”萧离闷闷道,不明白冉竹忽然问这些和他问的话有什么关联。
“我记得你前几日说起你是先遇到的云裳,后是花青雪。”冉竹说道,缓缓的闭上眼睛。
好累。
言尽于此,萧离,世间爱恨还需自己亲历,谢谢在我最后的日子里是你陪伴在我身边,没想到一年前的救命之恩造就了今日的缘分,说起来还是我亏欠了你,只可惜今生无法报恩了。
来世吧,若有来世的话,对我好的,我一一结草衔环来报。
宣墨,我的夫君,永别了,
别了,别了……
峰顶的风呼啦一声吹得更大了,萧离怎么也想不到冉竹最后的遗言竟然是在跟他讨论他生命两个女人的先后问题,自认杀人无数见惯生死的他对于眼前女子正逐渐远离人世的事实有些无法接受。
低吼一声,如挣脱缰绳的野马般腾地而起抱着冉竹就要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道夹杂着迫人仓惶恐惧的气息席卷而至。
萧离本能后退防避,却绝手臂一空,怀中的女子已然落入了对方手中。
“无耻……”萧离怒喝的话在望见了对方来人是谁时戛然而止,眼底随之覆盖上讶异惊喜却又被浓浓哀伤掩藏:
“她快不行了,你们好好呆呆吧。”
萧离望了眼深情凝望着冉竹的宣墨,叹息了声,随意瞥了眼被宣墨踩踏碾碎的四瓣花,忽的僵住,只见他一路碰过的四瓣花上全部沾染了黑赤般的血,妖冶异常。
萧离急忙走过去,一眼就发现了宣墨胸口渗出的血迹早已将衣服染透,顺着衣服不停的往下滴着,染红了一路花草。
“你……”萧离指着宣墨流血胸口的手忍不住颤抖。
“萧离,这世间没有如果,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你难道还不懂她跟你说的意思吗?”
宣墨苍白的脸灿然一笑,鲜血染上了怀中女子的白衣,冰冷逐渐僵硬的躯体正昭示着她的离去,被心爱的男子紧紧的抱在怀中,紧紧的,紧紧的……
我还是来晚了吗?小竹,我的妻。
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