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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战无常,胜负难测。
崇仁十四年,洛王平定东海,凯旋而归。
此后三年,天朝内外太平。
究其缘由,众人皆知。天朝有洛王,少年英才,带兵领将无人能及,无人能破,其识阴阳懂五行,行军布阵诡异万分,麾下能人干将无数,常年镇守边疆,若有人妄图来犯,则必不轻饶。
就说那小小年纪就已闻名全军的祈卯,较洛王年轻一岁,在随洛王平定东海之时,屡立战功,崇仁十四年,刚一回朝便获封定远将军,官居五品。年前,年方十九的祈卯随洛王西征,战乱之中敌军将领逃去,是祈卯率军连夜追击,一举斩杀敌军三大将军,并取下敌军将领首级。睿晟帝大悦,对其连连称赞,晋升其为三品归德将军,而他也因此被军中内外成为夜行将军。
而除去这些,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崇仁十六年,紧随洛王之后一跃而起的九王爷苏夜涣。
提及苏夜涣,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崇仁十五年那一战。彼时,因着苏夜洛屡战屡胜的缘故,四方来犯已经渐渐少了,却不想就在崇仁十五年,望部落扰天朝边境。苏夜洛正率军西征,而朝中也并非无可用之将,可就在这时,却有人先了众将一步,向睿晟帝请命,便是九皇子苏夜涣。想起当初苏夜洛率军领将之时也不过年方十六,而今苏夜涣是紧跟着他的脚步来了。
为保战事稳妥,又不想打消自己儿子的信心,睿晟帝思前想后,决定命冉家第一大将冉嵘为先锋将,随其一道出征。
与望部落的那一战,历时不过半年,返京时,苏夜涣不仅带回了望部落的降和书,更是带回了其新主的书信一封。却原来那望部落之酋长遭逆臣挟持,不得不下令出兵天朝边境,而今逆臣已除,望部落上下对苏夜涣与天朝皆是感激不已,不仅没有灭其全族,却反倒帮助他们除了奸臣。
此一战,涣王名声渐起,有人称赞其是又一个少年将军。而其麾下之军,便是因为盔甲统一为银色,而被称为银甲军。
崇仁十六年金秋,六公主苏潆泠与十公主苏潆淽一起出嫁,苏潆泠所嫁之人为三年前已定下婚约的李家传人李越风,而苏潆淽所嫁之人则为当朝最年轻的中书令、绍家最优秀的弟子,绍元柏。
不管怎么说,两位公主一起出嫁,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喜事儿,加之近年天朝越发兵强马壮,边疆坚不可摧,外安内定,不由普天同庆。借着而为公主之喜,睿晟帝大宴全称,城中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满城宾客,酒楼茶馆座无虚席。
只是二位公主同日大婚,可是忙坏了几位王爷,兄弟几人只得兵分两路,两边来回奔走。苏夜澄、苏夜清、苏夜洵以及苏夜澜最先赶往绍府,苏夜洛、苏夜涵、苏夜涣以及苏夜泽则前往李府,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必要在此大喜之日闹腾一番的苏潆汐则尾随苏夜泽身后,悄悄去了李府。
正午时分,李府之内宾客开席,只见那来回穿梭奔走的下人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脚不着地,逸步而去。
“哈哈哈……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今日我和九哥定要痛痛快快潇洒一番……”那言辞张扬、神态不羁之人正是年方十五的十三皇子苏夜泽。
说话间,他与苏夜涣一脚踏进李府大门,长袖一挥,直奔着正堂而去。那般不受拘束的放浪形骸,活脱脱就是两匹逃出皇宫之后的脱缰野马。苏夜涣与他相比起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没有一朝领奖该有的霸气与沉稳。
苏夜洛与苏夜涵走在二人身后,看着狂奔而去的两人,都忍不住轻轻一笑。苏夜洛缓缓道:“难怪父皇和宸妃娘娘轻易不允他们俩出宫,尤其是十三弟,脱缰野马可不好驯,要我看,十三弟身上就属那股子京中恶少的潜质尤为盛气,看来又一个恶少要出现来祸害京中百姓了。”
闻言,苏夜涵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效益淡淡却清和,“二哥此言差矣。”
“哦?”苏夜洛疑惑地侧身看了他一眼。
苏夜涵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继续道:“这个恶少已经出现了,并且已经在祸害百姓。”
说罢,与苏夜洛一起抬头看去,只见他二人一路奔走,路人见之纷纷连忙让道,为了给他二人让道,不少人跌撞在一起,下人手中的盘子脱手飞了出去。
见状,苏夜涣与苏夜泽纵身跃起,将飞出去的盘子稳稳接在手中。突然,两人同时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精致巧美的礼盒正在急速下坠,然而那礼盒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且是落向两个地方,他二人想要起身去接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怔愕间,两道身影陡然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旋身一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人接住一份礼盒,而后瞧瞧落下。
苏夜涣几人这才看清两人的身影,一人身着紫色罗裙,正事跟随他们身后而来的十五公主苏潆汐。另一人却是身着这李府下人的衣着,且她身形娇小,动作却灵活敏捷,丝毫不像个普通的下人。落地之后,将那礼盒放到手边的桌上,扭头就要离开。
“站住。”苏夜泽一声轻喝,一脸玩味笑容,边向她走去边对身边的苏夜涣道:“这将军府真不愧是将军府,连个普普通通的下人都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说着顿了顿脚步,道:“你倒是回过身来让本王瞧瞧,这小面人儿长得什么样。”
那人未曾回身,却反倒向前走了两步,苏夜泽一见,不由皱眉,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她,“喂,本王在叫你,你这小面人儿……”
未及他的手近身,那人突然一个旋转,绕过身边的桌子,挪到了一旁,速度极快,苏氏兄弟见之,面上方才那一抹笑意顿然消去,相视一眼,个个神色警惕。
今日是六公主大喜之日,莫不是有人故意前来闹事?
这么想着,苏夜涣的脸色也随之变了,不由上前一步,沉声喝道:“十三王爷的命令,你也敢不从?”
话虽如此,那言下之意却已再明白不过:你是什么人?
眼看着他们渐渐都围了上来,那人倒也不急不忙,一把抓过桌上的礼盒向苏夜涣二人掷去,自己则趁机跃开,脚下轻轻一点便掠上了旁边花园里的假山上,如轻鸿掠影,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
苏夜泽与苏夜涣顿然怔住,便是苏夜洛与苏夜涵也稍稍一愣,目光随着那道身影一路掠过树梢,向着院墙去了。
无意之间,二人瞥见那人的面容,心下齐齐一凛,那张脸虽可以涂了土灰,有些灰头土脸之感,然那双眼眸却似星辰闪烁,明眸如炬,那眉眼太过独特而灵动,即便她没有方才那惊人的身手,苏夜洛也看得出她非同常人。
“跑了!”苏夜泽低呼一声,一扯身旁苏夜涣的衣袖,“追!”
“慢着。”苏夜洛一把抓住苏夜泽,冲二人摇了摇头,“不过是个玩闹的孩子,无须与她计较这么多。”
“孩子?”苏夜泽瞪了瞪眼,指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二哥何以见得她是个孩子?又怎知她只是玩闹?今天可是刘姐与李少将军大婚,她悄悄混进府中,二哥怎知道她没有其他的目的?难道,二哥认识她?”
苏夜洛摇摇头,道:“你看她那模样身形,明明就是个孩子。再说,若她真的要捣乱,方才又何必要去接下那只盒子?这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暴露了她的身份。”
闻言,几人细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在理。
眼下也不是细究那人来历的时候,加之有苏潆汐在一旁闹腾个不停,苏夜泽和苏夜涣根本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个。
“好啦好啦……我都快饿死了……”苏潆汐使劲扯了扯二人的衣袖,“快走吧……”
“可是……”苏夜涣尚有些疑惑,见苏夜洛冲他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想,与苏夜泽以及苏潆汐一道向里面走去。
苏夜洛微微挑眉淡淡一笑,一侧身就看到苏夜涵微微凝眉看着他,那种眼神虽淡,却让苏夜洛心底微微一凛,笑问道:“怎么了?”
“没事。”苏夜涵却只是轻轻一笑,摇摇头。
苏夜洛回笑,“那就进去吧。”
“嗯。”苏夜涵点头以应,
只是,就在他抬脚离去的瞬间,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那人离去的方向,嘴角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细若游丝,淡若清风。
而苏夜洛眼底的笑意,与苏夜涵竟是如出一辙,只是他们都未曾发现彼此的神色变化。
苏夜洛领先一小步,脑海里,那双清灵的眉眼一直在不停晃动。他没想到,三年之后再见,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而这三年时间,她精进的也不仅仅是武功身手,更多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子洒脱,灵气。
……
秋猎本不是最好的选择,然在这个闲暇之时,倒也成了苏氏兄弟的乐趣之一。
只是,几年以后,还是照样喜欢跟在苏夜洛和苏夜清身后外出之人已不在是苏夜洵和苏夜涵,而是苏夜涣和苏夜泽。
不远处的时不时传来一阵狂妄的笑声,苏夜洛和苏夜清相视一笑,颇有些无奈。
苏夜清摇摇头笑道:“二哥,我们还是离他们远点的好,免得发现了猎物,却被他们这般笑声给吓跑了。”
苏夜洛点点头,道:“言之有理。”说罢朗声一笑,与苏夜清一道策马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走到岔路口,兄弟二人分道而去,约定一刻钟之后在此处会合。
苏夜清性格温和善良,每次狩猎都只是走走过场,今日亦是不例外,看到的猎物十有八九都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
然而,他放了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也会放了他。便说他头顶的那一条口吐红芯的长蛇,只看它身上的斑纹便可知此蛇剧毒,若是被它咬伤,只怕性命不保。再看它身形,最少也有一尺长,最粗的地方有碗口那么粗,让人触目惊心。
眼看着那蛇从树干上缓缓滑下,向着苏夜清咬去,突然只听得一声轻呵:“小心!”
继而,长剑鸣吟,苏夜清只觉眼前一道剑光闪过,照进他眼中,待他回过神来,那青衣女子已经收了剑回鞘,而那条意欲取他性命的长蛇已经碎成很多段,蛇头则被长针扎成了马蜂窝。
长嘘一口气,苏夜清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不由感激地看了那青衣女子一眼,下马,笑道:“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我本不欲杀它,却又因为你而不得不杀它。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今后,你莫要再来此处了,回去吧。”青衣女子根本不听苏夜清所言,拉了拉背上的竹筐,转身便要离去。
“姑娘留步。”苏夜清上前一步,神色愧疚道:“很抱歉,因为在下而让姑娘开了杀戒。可否请姑娘告知闺名,府上何处,来日也好向姑娘致谢。”
女子摇摇头道:“不必了。你们速速离去吧。”
言罢,她足下一点,如枝头青叶,轻轻掠去。
“姑娘……”苏夜清追上前去,却慢了一步,那女子还是从他眼中消失了。只是,她前往的方向是……
蓦地,他低下头去,轻轻笑开,兀自嘀咕道:“原来,她是冰凰山庄的人。”
“三哥……”身后传来阵阵喊声,眨眼间,方才还在不停吵闹的二人便到了身前,推了推苏夜清的肩,苏夜泽问道:“三哥在这里傻愣着站着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苏夜涣道:“哎,话不能这么说,这里风景独好,你莫不是没瞧见?”
“这……”
“罢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找二哥会合了。”苏夜清说着大手一挥,便往着苏夜洛所在的方向去了。
二人虽不愿,却又不得不跟上,此番出宫狩猎,未能玩得痛快,不免觉得有些怅然。
却不想,待三人到了约好的会合地点,却并未苏夜洛人影,四下里找了一番,隐约听到不远处有轻轻的谈话声。
“倒是巧了,你们也出来狩猎?”这道男子的嗓音清润温和,一听便知是苏夜洛的声音。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身着月白色裙衫的小姑娘,听此一言不由轻笑一声,淡淡道:“谁说我们是出来狩猎?我们不过是出来采药。”
听那嗓音清越微冷,许是个美人,只是可惜此时她正背对着三人,看不到她的正脸。
“采药?”苏夜洛四下里看了看,笑道:“如此说来,这里是你的草药园子?”
姑娘点点头道:“倒是可以这么说,这里有许多珍贵药材,我们经常会到这里来采药,所以还请几位王爷高抬贵脚,尽量少伤害这里的花草,说不定你毁坏的便是那救命的草药……”
她说着微微侧身向身后瞥了一眼,轻轻一呵,道:“看来王爷的同伴已经回来了,我便不打扰你们狩猎的雅兴,就此告辞。”
说罢,不给苏夜洛回话的机会,抬脚向他的身后走去。
苏夜泽与苏夜涣拧紧眉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道:“我瞧着这姑娘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可不是嘛。”苏夜涣点点头,突然惊道:“你瞧着,她想不想那日是李府……”
“对呀!”苏夜泽一惊,连忙掠身上前,喊道:“姑娘等等……”
不想未等他近了身旁,那姑娘突然足下轻点,脚尖点过树枝,飘然而去。
苏夜泽更加急了,嚷嚷道:“没错没错……就是她了,那天也是像这样……”说着看了看苏夜洛,皱眉问道:“二哥,你怎么放她走了?她可能就是那日六姐大婚之时,在李府闹事之人。”
闻言,苏夜洛忍不住轻轻一笑,苏夜泽问道:“你可知她是何人?”
苏夜泽一愣,问道:“她是谁?”
苏夜洛侧身面向冰凰山庄的方向,伸手指了指,缓缓道:“她就是那里的主人。”
“清尘郡主?”这一声是苏夜清、苏夜涣以及苏夜泽兄弟三人齐声惊呼。
苏夜洛又道:“清尘郡主师从玄清大师,自幼便学了一手医术,这一片丛林里有她需要的草药,是以她经常带人到这里来采药,偏不巧遇上了我们。”
“采药……”苏夜清不由垂首兀自轻轻念叨着,想起方才救他的青衣女子背上便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是各种花草,“这么说,她与清尘郡主倒是相识,甚至可能是友交?”
“三哥,你嘀咕什么呢?”苏夜涣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苏夜清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这清尘郡主聪明无比,且久居冰凰山庄,那日李府的那个小丫头断不可能是她。”
苏夜泽叹息一声,连连摆手道:“罢了……今日算是一无所获了,就当出来玩了一圈,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吧。”
几人纷纷点头。
他与苏夜涣走在最前面,滔滔不绝地抱怨着自己心中的不悦,倒是苏夜洛和苏夜清,兄弟二人并肩走在二人身后,无意间四目交汇,嘴角都不由得浮上一抹会心的笑意。
兄不言,弟却心已明。
什么郊外狩猎,什么外出游乐,不过都是幌子,若是他兄弟几人真要狩猎,城外自有更好的场地,若是游乐,城中大大小小的楼阁歌坊又岂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只是,苏夜洛并不愿去,只因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这些,那个精明聪颖的女子却并不知道,直到多年以后,到这个奇才男子已经逝去,到她已经长大成人,到那个奇才男子的妻子因妒而欲害她,她方才在洵王府之中知晓这一切。
回想起小时候,十六岁之前,便也是洛王战死前一年,苏氏之中她见过最多的人便是洛王苏夜洛。从崇仁十三年冰凰山庄建成到崇仁十八年之间,她每年都会见到苏夜洛,也曾不止一次在郊外偶遇外出狩猎的苏夜洛,说是狩猎,其实不然,衣凰鲜少看见他的猎物,却有好几次看见他将猎得的动物又放生了。
饶是如此,她却不知这些不过都只是这个男子为了见她,而为自己寻找的借口,设下的陷阱。
直到那一年,崇仁十八年,久居郊外的她闻得青鸾从外面带回的消息:天朝与波洛族联姻,波洛族公主将前来天朝,嫁为洛王妃。
便也在这时,青鸾第一次以青座座主的身份,跪请衣凰,请求衣凰成全,所求之事竟是允她嫁于三王爷清王。
那一年郊外狩猎之时,一剑斩杀毒蛇、救下苏夜清之人,正是随衣凰一道前去采药的青鸾。苏夜清初见她时,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然那自小磨练出来的沉稳与安静却教苏夜清怎么也不能将她当做普普通通的十四岁姑娘。
在那之后,苏夜清曾独自前去冰凰山庄之外,便是想再见青鸾一眼。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三个月之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青鸾,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让她轻易逃脱。
两情相悦,便定终身。
衣凰心中明白,像青鸾这般心高气傲、谨慎细心之人,若非她是真心爱着这个男人,断不会轻易跪求她的成全,而她既然这么做了,就势必会拼死而为。
思前想后,衣凰便只能找到慕古吟帮忙。
一月之后,青城总兵罗义涛奉命进京述职,此行便携上了自己年方十六的义女罗青鸾。青鸾貌美,在右相府做客之时,前往拜访右相的清王对其一见倾心,顿然想起两年前自己曾在狩猎之时被此女所救。
罗义涛本就是慕古吟的门生,其义女罗青鸾与衣凰情同姐妹本就不足为奇,所以她会到冰凰山庄做客也不足为奇,由是因此,她会在冰凰山庄之外不远处救下遇险的清王这一说,也就不足为奇了。
加之睿晟帝与德妃一见青鸾便喜欢得打紧,是以这门亲事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很快便定了下来。
崇仁十八年八月,洛王大婚。
喜贺连连,酒香四溢。
然这个本该最开心的男人眼中却没有丝毫喜庆之色,有的只是淡淡的疏离,便是脸上的笑意也只是强颜欢笑。
旁人却不知。
兄弟几人喝得人仰马翻、醉意朦胧,人群之中独独有一人始终清醒着,双拳时而握紧时而张开,似有难言之隐,却又无从诉说。
这人正是苏夜洛一母同胞的兄弟,苏夜洵。
旁人不知的事,并不代表他不知,只是越是知道的多,心中就越是难过,看着自己的的哥哥明明心中难怪,却还是要挤出笑脸,把一杯杯酒当成水一样往肚里咽,他便觉心疼自己的哥哥。
心中烦闷不已,苏夜洵索性一甩手出了厅堂,走向后院。苏夜洛的书房就在不远处,苏夜洵知道,苏夜洛心中牵挂的那个人,就在书房之中。
那一幅幅画像,从七八岁一直到十三岁,每一幅都是苏夜洛心之所系。苏夜洛曾经说过,他会等,等到那个丫头长大成人,而今他却等不了。
慕衣凰啊慕衣凰,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会让如此优秀的二哥,对你此般倾心?
八月的夜微冷,苏夜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等他起身之时,腿脚竟有些酸麻。
看了看天色,晚宴也该结束了。然便在此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闹腾之声,苏夜洵顾不得那么多,大步赶去。
半路上遇到了四下里寻找他的下人,便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
下人焦急道:“洵王殿下,您可算出现了,您可赶紧去前厅疏散一下宾客吧,王爷他……”
苏夜洵一惊,道:“二哥怎么了?”
“王爷酒醉,方才竟误将那枝头乌鹊错当凤凰,追着乌鹊而去了,道是一定要将那凤凰抓住。洵王殿下也知道,王爷武艺高强,旁人根本追不上……现在,王妃独自一人守在房内,王爷却……这可怎么办呐……”
听到这里,苏夜洵脸上的惊色渐渐退了去,了然地点点头,道:“去告诉客人,就说洛王大喜之日太过开心,喝多了酒,想要追回那凤凰送予洛王妃,晚点便会回来,先将宾客散去吧。”
“哎,好嘞。”见苏夜洵拿了主意,下人心里总算有了底,匆匆离去。
待他走远,苏夜洵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笑意无奈而又怜悯。
“去吧,也许今晚便是你最后一次见他。过了今夜,你便是波洛公主的夫君,与她清尘郡主,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