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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稚子之心渐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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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边界五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真的打算收下这五城?”

    常言道,明人不说暗话,在衣凰面前,任何的掩饰与谎言都是多余。

    苏夜涵并无瞒她之意,拉着她走到桌旁坐下,缓缓道:“有没有这边界五城根本就不能影响和左右我出不出兵,我之所以出兵,也并非是因为玄音的缘故,你和绍驸马之前的担心一样,这突如其来的求援究竟是真正有难还是陷阱无人知晓,大宣距京甚远,最重要的是与突厥靠得太近,帮或不帮都是个问题。”

    衣凰挑眉问道:“所以你当初暗中派人悄悄前去查探了?”

    “嗯。”他轻轻点头,却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所查结果与我所想几乎如出一辙,大宣国难堪忧,若是我朝不出兵相助,只怕便是走投无路。”

    “可是,他们既能遣来皓月公主和亲以求助,又怎能确定这个表象不是他们设计好的?”

    “你说的没错。”他侧身看了她一眼,神色静淡沉敛,衣凰却心下一惊,似是在他眼中看到有一道耀眼的光一闪而过,她顿然站起身缓步走上前来,苏夜涵站在窗前,微微抬首看着窗外茫茫夜空,有星无月。“不过,既然大宣找上了天朝,那天朝出兵就是势在必行。出兵,也许会损兵折将,也许会成功助大宣度过为难,尚有五成必胜之机;然不出兵,若大宣有心发难,与突厥联手,我们就会被困死笼中,甚至还会落得天下众人的笑柄。”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唇角浮上一抹残冷笑意,眸色深沉难测,“我苏夜涵这一生最不喜欢受人威胁和牵制,与其任人牵着走,倒不如主动些,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感觉到衣凰已经走到身边,他伸手一手将衣凰揽在身侧,一手抬起,举向无边暗夜,可是衣凰知道他看到的并不是暗夜,不是虚无缥缈的天空,那是天下。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凌厉霸气,这样的气势高傲、冷绝,肆无忌惮,狂傲肆虐却又雄浑广骜。

    “大宣若是近我天朝,则除掉这个匿名之人,两国仍是友交,若是设计毁我天朝,则我苏夜涵必全力还击!”

    “好!”衣凰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陪你一起。”

    苏夜涵无声,只有紧紧相扣的手在中间传递着他们的言语。

    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是海誓山盟,此时此刻也及不上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我陪你。

    “不知轩儿近况如何?等抽了空,我去看看他。”她说着想了想,又道:“弗如,你跟我一起去吧,轩儿一定很想见你。”

    “哈哈……”不想苏夜涵却轻轻笑出声来,轻抚着衣凰的额头缓缓道:“你想轩儿,我又怎会不想?明日你就安心在宫里等着,到时候他回来见你的。”

    “真的?”衣凰不由大喜,站直身子与苏夜涵相对立而,“莫不是……莫不是你白日里去看过他?轩儿近来可好?”

    苏夜涵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放心吧,轩儿一切都好,崇文殿照顾他的几位嬷嬷与老臣皆是父皇在时的亲信,更曾在皇祖母身边待过多时,有他们照顾轩儿,必是怠慢不了丝毫。”

    闻言,衣凰稍稍放了心,点点头,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凝眉道:“轩儿还未满八岁,你就把他安排在崇文殿,有那么多古朽老臣守着他,岂不是无聊之至?”

    苏夜涵无奈摇头笑道:“轩儿与你不同,虽幼时有些玩闹,但是自从毓后过世之后便收敛许多,一心只想着学文习字,那边伺候的宫人和大人多次找我,道是世子读起书来不知疲倦、不只时辰,如此下去怕累坏了身体,我已经去看过他多次。”

    衣凰隽眉紧蹙,虽不言,却已明白其中缘由。

    帝王家的孩子向来比旁人成熟的早、懂得多、承担的多,同时,失去的也多。而逸轩就更加是重中之重,他连自己父亲的模样都未曾见过,对苏夜洛的了解,他全凭身边众人所言。他自幼随在慕太后身边长大,后慕太后去世,他又跟着毓后,最后毓后迁居玉照轩,他便以世子之名奉嘉煜帝之命,赐居崇文殿——

    那是以前太子身为皇子时读书习字所居之所。

    “轩儿还是个孩子,不管未来他的路怎么走,我不希望他失去他现在应得的童趣。”

    苏夜涵看了她一眼,知她心中难受,也不再过多言语安慰,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轻声道:“轩儿向来最听你的话,待明日见了他,你与他好好谈谈。”

    “嗯,我会的。”她拍了拍他的手背,点点头。

    清宁宫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宫人们听闻长世子今天来看望皇后娘娘,一个个心里都没由来的一阵欣喜。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还是郡主的时候就与世子关系很好,说起来还是世子的师父,而后成了皇后,与世子就更加亲上加亲,且世子之父洛王早逝,毓后又遭人杀害,多亏有帝后二人偏袒爱护,如今宫中上下倒是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这个世子。

    “婶婶手艺还是这么好,轩儿久未尝婶婶做的点心,早就馋了。”古华轩内,一名八岁左右的男孩坐在衣凰身侧,正吃着欢,石桌上摆满了好吃的饭菜与点心,每一碟都让他两眼放光。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衣凰却觉这个孩子迅速成长,眨眼间便已经长了这么高,性格也稳妥了很多,只是这贪吃的习惯倒真是一点没变。

    听他这么一说,衣凰不由轻呵一声,挑眉道:“你怎知这些是我做的?”

    逸轩晴朗一笑道:“怎会不知?婶婶做的东西都有一种旁人不可能有的香味儿,轩儿以前吃的多了,早已将这香味儿记下了。”

    “滑头……”话虽如此说,衣凰眼底却只见清和笑意,一盘盘点心仍旧不停地往逸轩面前推。

    随着逸轩一起前来的小太监看得直瞪眼,得见世子这般笑容满面,他们当真是又惊又喜,不由觉得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笑容和神色。以往在崇文殿,世子便只知读书习字,心无旁骛,且少有展露笑容,不免有些少年老成之感。

    这不怪他,小小年纪便连连痛失最疼爱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娘亲洛王妃生性冷淡,独身一人在京中孤立无援,她也极少到宫中走动来看望逸轩,久而久之,逸轩对她的感情就渐渐淡了。

    崇文殿固然是好,却也冷清,没有温情。

    便也只有在衣凰这里,逸轩才会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开心。

    “婶婶……”就在衣凰沉思之时,逸轩轻声喊了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四周,衣凰了然一笑,冲众人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轩儿留下陪着本宫就好。”

    见状,逸轩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之意,听衣凰问他:“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有什么事就说吧。”逸轩便淡淡一笑道:“多时不见婶婶,挺想念的,婶婶近来身体可好?”

    衣凰微笑着认认真真答道:“都好。”

    “嗯,那就好。听说前些日子婶婶与皇叔闹了不愉快,所有人都担心不已。”

    衣凰故作沉敛问他:“这事都已经一个月了,却未见你来看我一眼,你当真没有把我这个婶婶放在心上。”

    “不然。”却见逸轩不慌不忙,笑着摇摇头,满眼深意,“起初轩儿确实很担心婶婶,好几次想要来探望,可是后来我又听说婶婶那段时日常常亲自出宫采买,便也猜出个大概。皇叔那般心疼婶婶,又怎会真心惩罚婶婶?二婶婶若真的被罚了,又如何这般自由出入宫中?后来皇叔去看轩儿,轩儿问及此事,皇叔只笑不语,不见丝毫烦恼之意,如此一来,一切便都明了了……”

    衣凰坐在他身边,看他神色轻狂飞扬之中不缺收敛,听他缓缓道来,所言所想皆是有条不紊,头头是道,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心酸,小小年纪,却要懂得这么多。

    “轩儿,婶婶身边有个人跟在清宁宫也有一年多,他很聪明,不似你的那些老师那般死板,婶婶让他去照顾你,好不好?”

    逸轩眼底骤然闪过一道欣喜之色,“当真?”

    “当然。”衣凰说着伸手一指,逸轩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看见一名约摸十八九岁的小太监伸手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水桶,把她们一路送进了水房的门。

    逸轩用力点点头,超衣凰一行礼道:“轩儿多谢婶婶关心。”

    衣凰只是微笑,摇摇头,随后伸手招来一名宫人,吩咐道:“传本宫懿旨,让九福将东西搬到崇文殿,从今天起他就是世子的贴身内侍,定要保护好照顾好世子,若有差池,唯他是问。”

    “是。”

    逸轩侧身看了看宫人离去的背影,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稍稍一变,道:“轩儿听闻皇叔已经派了祈将军和冉将军前去大宣,皇叔将二位将军全都遣离京都,会不会有些不妥?”

    “如何不妥?”

    逸轩便皱起浓眉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又展颜道:“不过想来也不必忧虑,有皇叔在京中,便是将我天朝最好的将领留在了京都,倒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闻言,衣凰暗暗一惊,挑起眉看向他,听他继续说下去,“如今东有恭叔源父子,三叔在西,南有南诏,北疆有祈将军与冉将军,皇叔与四叔、十三叔在京,不管这一次是不是有人要对付我们,都别想一招击中,而一旦触动我天朝,翻身扑来,他就死定了。”

    衣凰心中凛凛,定定看着满脸自信笑容的逸轩,嚅了嚅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隐约中,她似乎想起自己初见逸轩之时,那不经意间是怔愕与一闪而过的疑惑,这个时候那个猜想已然越来越明显,随着逸轩长大,她更是每一次见到他,那种感觉都会越发强烈。

    难道,一切真的像她所想那般?若真如此,那玄清大师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