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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一大早,驻扎在登州城外的苏夜洵和苏夜涵都感觉到了大军离去的动静。
日出时分进入登州城,四下里早已人去城空,空无一人。阿史那琅峫果然信守约定,一天都不会拖沓,刚一签好议和书便领兵回突厥了。
别的先且不说,太后病危乃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兄弟三人丝毫不敢大意。
登州既已收回,霍韬便率领登州城的百姓返回了登州,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尽快回复城中百姓的生计问题,所幸琅峫离开之时并未对登州城做出太大的损害。
苏夜洵下令,登州、章州以及并州三州必须加紧筹集人手,操练兵马,突厥再犯与否只是时间问题,只有边疆守城将士强大起来,天朝边疆方可牢固。
如今东昌总兵上官礼已被斩杀,隆校尉也落于庞都尉之手,命不久矣,东昌总兵一职便成了问题。苏氏兄弟商议之后,暂由庞都尉接任副总兵一职,暂代总兵管理东昌,待三人回朝之后禀明睿晟帝,等睿晟帝下旨任命信的总兵人选。
虽是如此,可是众人心中明白,这总兵一职大有可能花落庞都尉。
太后病危,四王妃傅雯嫣临盆在即,十公主紧随傅雯嫣之后,加之苏夜涣突然回朝,领兵进殿,被睿晟帝下旨关押……一桩桩一件件皆不是简单之事,苏氏兄弟三人皆不敢耽搁,处理好北疆三州与东昌之事后,定于三月十一启程回京。
只是不想,众人急欲回京,却偏偏在这时候,向来干燥枯旱的北疆,竟然下起雨来。
“呵呵……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该有他们苦恼的了。”
章州总兵府的后院里,风雨连打新枝,风声呼啸而过,很快将女子的声音淹没在雨点的“噼里啪啦”之声中。
四角小亭内,一名白衣女子站在亭子边上,风华独立,她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滴,嘴角噙笑,一字一句道来。
一男子身着青色长袍坐在轮椅上,听闻女子此言,从低垂的斗笠下传出一声轻笑,“我相信,这场雨绝对阻拦不了他们的启程计划。”
白衣女子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不是别人却正是衣凰,只听她轻轻太息一声,道:“还是你了解他们。”
陌先生道:“我再了解他们,也不如你了解得深。这一路上你早已根据他们的性格料到他们的行军计划,否则洵王殿下性命休矣。”
衣凰稍稍撇嘴,道:“心情大好时刻,不提他们也罢。先生在此住得可还好?”
陌先生轻轻点头,“一切都好。”
“那我就放心了……”衣凰突然警觉地看了一眼陌先生身后的来路,低声道:“有人来了,我先行一步。来日再见!”
陌先生只是点了点头,眼看着衣凰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不见,他才垂首,看着自己的脚,轻声道:“来日再见。”
身后一深一浅两道身影翩翩而至,浅色为身着月色长袍的苏夜涵,深色为身着黑色长衣的陌生男子,一直低垂着头紧紧跟在苏夜涵身后,不言不语。
看见静坐轮椅上的陌先生,苏夜涵素来蓦然的眸中缓缓升起一片暖意,只是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
他走上前道:“先生方才在与何人交谈?”
陌先生转过轮椅,不急不忙道:“一位故友。”
苏夜涵淡淡一笑,垂眸,凌厉的眸色扫过陌先生的双脚,“没想到先生在此还有别的故友,只是先生独身一人前来会见故友,未免有些不便,本王身边有一位很好的护卫,弗如就留下照顾先生如何?”
说罢微微侧身向后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人立刻走出,缓缓走到陌先生面前,顿了顿,突然单膝跪地,神情激动道:“属下……属下曾巳见过先生……”
而后他重重伏下身去。
听到这声音,陌先生忽然轻轻一颤,看着眼前的曾巳,久久不曾言语。
苏夜涵瞥了一眼二人,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悄悄离开。
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前来寻他的夏长空,夏长空一见苏夜涵先是一愣,再看了看他身后的路,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王爷……都已经知道了?”
苏夜涵神色冷淡,睨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要瞒着我?”
夏长空欠身道:“末将不敢,只是这几人琐事繁杂,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告知于王爷。再者便是……便是……”
苏夜涵清冷一笑,看了看不断飘落的雨帘,道:“再者便是,有人不让你告诉我。”
夏长空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王爷和郡主,当真都是性格奇特之人,明知瞒不住对方,却偏偏还要试一试,死死瞒着彼此。”
被说中心事,苏夜涵的神色有瞬间的彻冷,看得夏长空不由心里一惊,可是瞬间过后,苏夜涵又恢复了他风轻云淡的表情。
“瞒得住也好,瞒不住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独身赶来北疆救我的慕衣凰,我也不再是那个宁静淡泊的涵王殿下,我们……终究都变了……”
夏长空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帝都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再看见苏夜涵这副冷清的神色,心里也大概有了些底儿。
他岔开话题,道:“王爷,末将有一事相告,是……是郡主告知的……”
苏夜涵正了正脸色,道:“说。”
夏长空道:“京中,有一人可用,只是他受限于目前的之位,若能让其有机会一展身手,假以时日,必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苏夜涵沉眸想了想,问道:“谁?”
“兹洛皇城城门守卫副将,元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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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三月十一,大军如陌先生所料,并未因为这场雨而改变行程计划。
所幸初九那日粮草便已先行一步,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东昌境内候着。三十五万人马马不停蹄地赶路,天黑之前就算到不了东昌,也不会太远了。
只是按行程算来,苏夜洵是赶不上在傅雯嫣临盆之前赶回帝都了,如今三人所祈盼的,是能见上太后最后一面。
洵王府中下人们早已忙成一团糟,四王妃从昨晚就开始肚子痛,却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分娩的迹象。听闻此事,毓皇后和德妃娘娘以及连忙领着众位太医匆匆赶至洵王府,十公主苏潆淽闻悉也赶了来,眼下各类太医、稳婆都已经到了,就等着傅雯嫣将孩子生下来。
厢房内,毓皇后面色极其凝重,阴郁不定。
尔烟见之,挥手屏退了所有人,而后小声道:“奴婢未能完成娘娘交待之事,是奴婢该死。这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把这个孩子保到现在。”
毓皇后抬手阻止了她下跪的举动,沉声道:“此事不怪你,嫣儿这孩子能保到现在,绝非她一人之力,肯定有人在帮她。起先本宫以为是洵儿,本想着洵儿离开之后便可有机会除掉这个孩子,却是没想到每一次都失算,可见,嫣儿背后这个人,不简单呐。”
“那,依娘娘之见,此人会是谁?”
毓皇后扶着椅背缓缓坐下,以掌扶额,轻叹一声道:“先且不管是何人在帮嫣儿,既然这个孩子能保到现在,也许真的是它命不该绝。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本宫已经没心思再去与她计较,她若能安然生下个皇孙固然是好,若是不能……那也是天意……”
顿了顿,她似乎有些乏了,便靠着软榻仰躺着,“女人生个孩子不容易,本宫作为母后,孩子的皇奶奶,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吩咐下去,准备两碗进补的汤药,顺便也给淽儿送一份去,这孩子……大着肚子却不忘来看嫂嫂,也难为她了……”
“是,奴婢这就去。”尔烟嘴角浮上一抹阴沉的冷笑,缓缓退出了厢房。
两碗从厨房端出来的汤药几乎一模一样,并无不同之处,分别由两个丫头送往苏潆淽与傅雯嫣的房间。
傅雯嫣房内,躺在床上的傅雯嫣早已满头大汗,没有力气。两位稳婆在一旁一边想办法替她减轻疼痛,一边以言语安慰鼓励她。
这几日红嫣一直作为傅雯嫣的贴身丫头随侍在身侧,傅雯嫣亲口要求要她一直陪着,此时见她进来,两位稳婆并未感觉有何不妥。
不多会儿下人将汤药送了进来,傅雯嫣神色慌张地看了红嫣一眼,红嫣会意,上前将汤碗接过来仔仔细细闻了闻,感觉没什么异样,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又舀起一勺自己先尝了尝,不由有些微惊,这碗汤竟然没有任何问题!
傅雯嫣艰难地看了她一眼,“你说,我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我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王妃慎言。”红嫣瞥了一眼两位稳婆,努力微笑,“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想见到孩子安然出生,这不,皇后娘娘还专门吩咐人准备了补气的汤药,王妃喝下之后,一鼓作气生下皇孙,就是我天朝的功臣了。”
闻言,傅雯嫣以眼神询问确定汤药无误后,这才在两位稳婆的注视下将汤药喝下。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洵王府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傅雯嫣这边稳婆看到孩子的头了,二是苏潆淽那边,还未足月的苏潆淽突然肚痛不已,看样子是要提前生产了。
毓皇后与德妃娘娘闻讯赶来,眼下这间院子里,一边是傅雯嫣,一边是苏潆淽,两边的叫声都很凄厉,听得人只觉一阵一阵汗毛直立。
没过多久,傅雯嫣那屋声音突然消失了,稳婆喜色满面,叫道:“生了……是位小世子……”
与此同时,苏潆淽屋里的稳婆急匆匆走出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十公主她……”
德妃一阵慌张,忙问道:“淽儿怎么了?”
“十公主她好像……好像中了毒,出了好多血……止不住啊……”
“淽儿……”德妃娘娘闻言,脸色骤然一片苍白,连忙往着苏潆淽屋里赶去,可是刚迈出两步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