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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苏夜涵所言的第四日之时,天气和暖,微风轻抚,却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攻城的好日子。
这几日章州城内各路将士算是好好休整了一番,三十五万兵马合为一体,操练之时那阵势让每一位将领见了,都感觉精神一震,此次收回登州,已是指日可待之事。
午时过后,三十万将士集于一处,整装待发。
待到傍晚时分,原本大好的天气突然转变,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北疆原本就是风沙肆虐之地,加之前些日子已经干燥了许久未曾掉过一滴雨水,这一阵风起,其势不可挡。
距离登州城门二十里,大军停下。
军阵前,苏夜洵稳坐马背上,伸出手轻轻挥了挥,侧身看了苏夜涵一眼,“北风,风沙太大,于我军攻城大为不利。”
苏夜涵微微抬头看了看满天飞舞、迎面而来的大风,嘴角微微弯起,并不急躁。“攻城在今日,不在此时。”说着看了苏夜洵一眼,“我们在此安营扎寨,最为合适。”
看着他似胸有成竹又淡然镇定的神色,苏夜洵心里便也稍稍放了心,大手一挥,喝道:“传令下去,我们就地扎营。”
登州城内,一片沉静,氛围却紧张而严肃。
有小兵匆匆来报:“小王爷,有大批人马已行至城外二十里处,军旗为‘苏’,猜是苏氏兄弟的军队!”
琅峫神色一沉,冷眼扫了那小兵一眼,随后对身旁的将军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随时待命!”
“遵命!”
而后琅峫对小兵道:“再探!”
“是!”
“慢着!”他突然又出声将小兵叫住,“以后不要叫我小王爷,叫我琅峫将军。”
小兵脸色一变,这才想起琅峫的习惯来,讪讪道:“是。”而后匆匆忙忙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大批人马兵临城下。
琅峫亲自上了城墙,抬眼望去,来军军旗为“冉”,来人不过五万,却个个精神抖擞,且看他们严阵以待、随时出击的气势便城墙上的突厥军有些恐慌。
冉嵘领着这五万人马向着登州城门下行进时,便已沿途收拾了好几个突厥军的探子,能回来的人都是未曾进得天朝军身旁之人,根本不知此次来人究竟有多少人马,又有哪些人同行,不免让突厥众人心中少了些底儿。
琅峫却大不以为然,他抬头看着半空中的沙尘,轻蔑地瞥了一眼城墙下整齐列阵、一动不动的天朝军,下令道:“来人!”
“琅峫将军!”
“取扫把来。”
“扫把?”副将不由一愣,而后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末将遵命。”说罢大手一挥,领着身后的几人下城墙去了,不多会儿便取来扫把分发给一对士兵。
“哼!你们选择今日今时当真让本将军费解,但是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本将军又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琅峫笑容冷酷,看着城下众人,冷声下令道:“开门,送他们点登州的沙石吃一吃!”
“遵命!”
“吱——呀——”大门应声慢慢打开,一对突厥军冲到城墙下迅速挥动扫把,顿时沙尘飞舞得更加厉害,直朝着天朝军而去。
冉嵘见状,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此举,嘴角浮上一丝清冷的笑意,一挥手,喝道:“避!”
一声鼓响,天朝将士似是事先排练好了一般,盾牌军迅速上前,在阵前围成一个弧形,以上下两面盾牌护住全军。
果不出冉嵘所料,再接下来登州城墙上果然有如雨弓箭射来,只是悉数被挡在了盾牌外。
琅峫见状,不由微微蹙眉,顿了顿,沉声喝道:“投石!”
天朝军中有人收起瞭望筒,小声对冉嵘和姚中天道:“将军,他们要投石!”
冉嵘和姚中天相视一笑,只听姚中天下令道:“开!”
又一声鼓响,阵中众人同时朝着登州城墙上看了一眼,而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两侧分开,队形保持不乱,护在阵前的盾牌军不变,立刻又有人从阵中冲出,以盾牌护在两侧,待投来的石头落地之时,天朝军早已挪开,未曾伤着半个人。
而就在同时,分开的两阵中各有百十来支箭顺势射出,城墙下手持扫把的小队瞬间命丧箭下,城墙人亦有数人中箭。
“这……”琅峫身旁的那名副将顿时脸上一变,看了琅峫一眼,道:“琅峫将军,他们这是有备而来,小股人马全身军中好手,挪移迅速敏捷,且似乎早已料到我们会如何对付他们。”
琅峫神色沉冷,“便是如此又如何?本将军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这般变换不停,别说还有我军袭击,他们的体力也承受不住。下令,继续投石!”
“是!”副将闻言,正欲转身下令,突然只觉后脑一凉,刚一回身就被风沙迷了眼睛。
就在这时,天朝军中发出一声喝彩,“好!兄弟们,风转向了!”
继而又是一声令下:“合!”
两阵人马顿时向中心并拢,迅速合为一体。
二十里外的阵营外,苏夜涵静静地站着,此时风向突然一转,由北风转为了东南风,他身旁的苏夜洵眼中顿然闪过一丝喜色,再看看他,道:“你果然没有料错!”
苏夜涵淡淡一笑,“我怎敢拿全军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姚中天看着城墙上的突厥军,想起那晚被斩杀在登州外的五万前锋将士,心中怒火直直往上窜,手中长枪一挥,嘶声喝道:“现在,该换他们吃吃我天朝的沙石了!”
话音刚落,盾牌军看出一条道来,阵中冲出全身着厚重盔甲、裹得严实的士兵,排成一排,快速挥动手中扫把,顿时沙尘四起,城墙上的突厥军始料未及,纷纷被迷了眼睛。
冉嵘冷冷一笑,道:“光吃沙石怎么够?来者即是客,再给他们加点料儿!”
“遵命!”阵中立刻又走出一批护在口鼻的将士,将手中的药包打开朝着前面的空中撒了去。
不多会儿城墙上便传来阵阵惨叫之声,不少士兵双目出血,倒地不起。
琅峫闪避到一侧,看着不断有人倒下,狠狠地咬了咬牙,低声道:“好你个苏夜涵,竟然想到用毒!”
“将军,我们怎么办?”
琅峫恨恨道:“换人来,必须守住登州!”
城下,见登州城墙上守军一个接一个倒下,趁着他们换人之时,姚中天一夹马腹,喝道:“兄弟们,攻城——”
突厥军军心已经有所动乱,之前琅轩重伤,他们以为天朝军会立刻出兵攻城,孰料他们直至四日后的今天才有所行动,而这一来不但未被他们伤着分毫,还给他们迎头一击,且天朝军准备充足,士气高涨,仅凭这一点突厥就输了一大截。
就在双方攻守正激烈之时,突然有人慌慌忙忙上了城墙,满脸惊惶地看了看琅峫,又看了看城下的天朝军,悄悄对那名副将说了什么。副将脸色骤然一变,差点丢了手中的弯刀。
天朝军后方,苏氏兄弟二人立在风中,任凭狂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却浑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士兵手中捧着的棋盘。
不远处有人策马而来,“报——”
“说。”
“禀告两位王爷,突厥军措手不及,守城兵将死伤惨重,已去二将!”
“好!”苏夜洵沉沉一笑,伸出两指去取了盘上两颗占位重要的黑子,又去取前方一大片黑子。
“另外,阿史那琅峫原本亲自督战,却不知何故,突然离开了。”
“离开?”苏夜洵与苏夜涵相视一眼,稍稍有些疑惑。沉吟片刻,苏夜涵淡淡道:“再探。”
这边厢,攻城之势愈发强烈,前锋五万精兵以一当十,攻势好不迅猛。突厥军人数虽多,然此时两位王爷琅轩重伤在床,琅峫突然离开,不由士气大减。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而天色一暗,突厥军守城就更加困难重重。如今突厥军能与天朝军抗衡的,便是他们的人数。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之时,突然只听黑暗里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叫喊声:“不好啦,粮仓失火啦……”
闻言,莫说突厥军,就是冉嵘等人也是吃了一惊。此时此刻登州城内突厥军的粮仓失火,绝非偶然之事,然而在他们的行军计划之中并无此一招,要想派人混入城中放火而不被发现、安然脱身,实在是一件难事。
突然有士兵跑来通报:“冉将军,有人正从右侧在缓缓靠近我军!”
冉嵘问道:“何人?多少人马?”
“约百十来人,天色太黑,看不清来者何人,据探来人着我朝将士盔甲。”
冉嵘稍稍疑惑了片刻,道:“派一千人将其围住,分清敌友。”
“将军,若分不清呢?”
冉嵘眼神一冷,眯起眼睛看着城下攻势正猛的天朝将士,果断道:“格杀勿论!”
时已近戌时,离他们开始攻城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时辰,突厥军虽士气不高,但却不愿自己辛苦攻下的登州城这么轻易就回到天朝手中,便只有拼死反抗。
天朝军虽占尽各种优势,但对于突厥军的死守倒也有颇多无奈,加之大风渐渐消去,趁着夜黑,突厥军在城门下以士兵作为人肉强,倒让冉嵘和姚中天忍不住皱眉了。
就在他二人犹豫之时,后方突然有人来报:“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