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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上下,人皆惶恐。
尽管已经竭力遏止谣言的传播,关于灵芸鬼魂归来,吓疯香茹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现在,宫里人人自危,唯恐不知什么时候灵芸的鬼魂就会找到自己。
睿晟帝听闻这个消息,勃然大怒。
前一天晚上,刑部尚书岳明松进宫面圣,告知睿晟帝澄太子生病一事,又暗有所指地夸张了一些,渲染了一下太子为证明自己的清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痛苦。睿晟帝听完之后,原本已有转圜之心,却不想一大早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来,岳明松之前诉说的一切都成了妄谈。
衣凰的脚步丝毫不敢慢下。
当初是她力求睿晟帝允许他们重新调查太子的事,如今太子的事尚没有进展,反倒出了个因为太子的事被逼疯的宫女。如此一来,岂不是暗指太子杀人之事乃是事实?
听说睿晟帝一大早发怒之后,头疼症又犯,连早膳都没有用,直接去了太后那里。但愿此时太后能消一消他的火气,否则,他们这样去了,定然会被狠狠训斥一番的。
这么想着,她悄悄瞥了一眼苏夜涣,见他面色凝重,神情之中有一丝不安,她豁然心里明白,那日她被睿晟帝留下之后,为何苏夜涵和苏夜洵那般担忧了。毕竟他们都是睿晟帝的儿子,与他相处多时,他们对睿晟帝的了解,自然是要比她多得多。
细细想来,她并没有见过睿晟帝真正大发雷霆的样子,也许,自己真的只是见到了睿晟帝和善的一面,所以才会错误地认为他是个仁慈宽容的君主。
又或者,在某些时候,自己见到的睿晟帝和其他皇子眼中的睿晟帝根本就是同人不同心?
“呃——”就在衣凰神游的时候,身旁的苏夜涣轻哼了两声唤回了她的思绪,见衣凰回神,苏夜涣说道:“一会儿见了父皇,有什么话都由我来说,你只管待在一旁听着就好。”
闻言,衣凰不禁笑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会逃避责任的人吗?”
苏夜涣道:“就因为知道你不是,所以才要提醒你一声。”
衣凰挑眉道:“既然你知道,又何必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苏夜涣有些无奈:“此事本来就跟你无关,你是为了我们兄弟才卷进来的,既是如此,我自然有责任要保护好你。”
“呵!”衣凰轻声一呵,笑然道:“你也知道我已经卷进来了,就更应该知道,跟宫里的事扯上了关系之后,不是想断就能断的,既然断不了,又何必要逃避退缩?干脆迎刃而上岂不更好?”
苏夜涣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好吧,你可以说话,但一定要小心,不可鲁莽顶撞了父皇,言辞要谨慎。”
衣凰连连点头:“答应你便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仪秋宫的方向看去。
之前在涣王府时,他们刚一得到宫里出事的消息,正准备动身,仪秋宫的宫人便到了涣王府,说是毓贵妃传洵王殿下有事相商,让苏夜洵即刻赶往。母亲的命令,苏夜洵自然是没法拒绝,临走时千万交代衣凰要小心。
衣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些婆妈的苏夜洵,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情况越是这样,就越会加深她的猜想。
尽管她也是那么想找出这其中的凶手,然她却害怕,背后之人真的是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她,那她慕衣凰该在苏夜洵面前如何自处?苏夜洵在整个皇宫之中又该如何立足?
只是,眼下容不得她多想,转过弯,进了清思殿,抬眼便看到睿晟帝正扶着太后在看着什么,二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似想象中的严肃,倒是有一丝赞赏之意。
这倒让衣凰和苏夜涣完全迷糊了,不明白这唱得是哪一出。再定睛一看,二人身旁还站了一个人,竟是近日不常见面的苏夜涵。听到有人进来,他微微抬眼看了看衣凰和苏夜涣,朝二人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
苏夜涣见了,也笑着点了点头,扯了扯衣凰的袖子,与她一同走到太后和睿晟帝身后,俯身拜道:
“儿臣参见父皇,皇祖母。”
“衣凰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睿晟帝回身看了看二人,微微拂袖道:“免礼平身吧。”随后直接指着衣凰道:“衣凰,你过来。”
衣凰微微一怔,不禁看了苏夜涵一眼,见他也正向她投来一道柔和的目光,眼神清寒却沉静,带着一丝安慰的和煦,像是在告知衣凰不用担心。
衣凰定了定神,走上前道:“皇上有何吩咐?”也直到这时她才看清睿晟帝和太后正在看的东西,是一幅字画。
睿晟帝淡淡笑了笑,没有开口,倒是太后跟着转过了身,笑着看向衣凰道:“衣凰,皇上喜欢你这幅字,可是身为一国之君,向一个孩子索要东西未免有些不妥,皇上请哀家代为向你求了这幅字,可否?”
这幅字?衣凰一愣,这幅字是她的?
可是,她从未将自己的字画带入宫中过,太后这里又怎会有她的字画?
她又向前挪了两步,仔细一看,顿然一惊,正是她的那幅被苏夜涵指与原帖正好大相径庭的《快雪时晴帖》,原本一直挂在慕古吟的书房中,却是何时到了太后的宫里?
又或者是——
她蓦然侧身,抬头看着苏夜涵,眼神疑惑,苏夜涵见了,微微点点头,像是明白了衣凰的意思,默认了一般。
这么说来,他一大早地就跑进宫里,还带着她的《快雪时晴帖》,是别有用意的?而他,应该也收到了宫里宫女的出事的消息了吧?所以才会先他们一步赶到宫里,用她的一幅字稳住了睿晟帝和太后的情绪?
想到这里,她转身朝着睿晟帝和太后低头道:“衣凰拙作怎敢污了皇上的慧眼?”
“唔——”睿晟帝连连摇头,指着那幅字道:“此帖无论是风格还是用笔都别开生趣,与原帖以及后来那些的模仿者都大有不同,风味独特,另辟一道,朕就喜欢这个。”
衣凰低头哑然失笑,真不愧是父子俩,连说出来的话都这般相似。
瞧见衣凰苦笑的表情,睿晟帝还当衣凰不愿意,浓眉一挑问道:“怎么?你舍不得?”
衣凰连忙道:“当然不是。既然皇上喜欢,这幅字便送给皇上好了,何苦用‘求’字?这倒让衣凰不知如何自处了。”
“哈哈哈……”睿晟帝连连大笑,看了看太后满意的笑脸,有转身对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苏夜涵道:“朕就说嘛,衣凰才不是寻常那些小家子气的女子,她是我天朝的清尘郡主,她不可能落入俗套,永远不会。”
苏夜涵低头道:“是,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
衣凰趁机回身看了苏夜涣一眼,见他满脸疑惑,便知道他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悄悄叹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突然,睿晟帝笑声一顿,问苏夜涵说道:“朕差点忘了,涵儿,你怎会有衣凰的字画?”
衣凰一愣,苏夜涵却是满脸镇定,淡笑道:“衣凰于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曾前往右相府道谢,见到了这幅字,感觉别有风味,便向她讨了下来。儿臣知道父皇喜欢欣赏字画,只是俗落之作见得太多了,就把这幅字送来,想给父皇换个感觉。”
睿晟帝微微太息道:“还是你懂朕的心意。”
苏夜涵道:“儿臣惭愧,上阵杀敌不如三哥和九弟,入朝处事亦比不上四哥,所以就只能想一些办法为父皇排解忧愁。”
苏夜涣趁机上前道:“七哥谦逊了,七哥的用兵布阵全都与常人不同,常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想来,倒是与衣凰的字有些相同的味道。”
太后听了不禁呵呵一笑,拍着睿晟帝的手背道:“皇上,你瞧瞧,这些孩子可真是沉着稳妥,不急不躁,稳稳当当,出退兵杀敌,入治国安邦。这些啊,都需要他们兄弟的齐心合力。如今,就只差一个头,领着他们了,只要找回这个头,今后我天朝在这些孩子的共同努力下,必然会更加繁荣昌盛,坚不可摧。”
太后的话说到这里,众人方才明白其中用意。
现今辅国大臣有了,镇国大将也有了,只差这个头,而这个所谓的头,可不就是太子苏夜澄?
衣凰顿然醒悟,她怎么差点给忘了,当初她卷入这件事中来,就是因为太后的召见,太后可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想到这里,衣凰俯下身去拜道:“启禀皇上,太子的事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现在只等着找出其中的一条线将所有事情串联而起。如今距离团圆节还有八天,衣凰保证在五天之内查出事情真相,并尽快调理好太子的身体,绝不耽误太子与诸位王爷一起,陪同皇上和太后娘娘同庆祝团圆节。”
睿晟帝紧紧盯着衣凰,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他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关于衣凰的疑惑。他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性情和她娘亲一样漠然冷酷的孩子,会心甘情愿地一脚踏进这错综复杂的皇宫中来,还这么尽心尽力帮助解决太子的事。
她与太子并无交情,甚至只见过一两面,不是吗?
难道是为了其他交情不错的皇子?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既然衣凰已经允下这样的承诺,他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便点了点头,道:“好,就五天。这五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会充耳不闻,不去理会,只要你们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来。”
三人同时一喜。
“谢父皇!”
“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