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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恩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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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南以北百里之外的大金军中,没有备战的紧急势态,倒像是出游,整个军中显得有些懒散,这也在情理之中,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军主将都没有开战的兴致,下面的就更提不起劲,权当练兵了。

    今日倒有些不同,军营中的气氛比起往日要紧张一些,特别是主营区,更是人头攒动,一派慌乱之象,所为何事?乃是北云郡王妃从尚京赶到边塞一路颠簸,早产而已。

    璎炎荣光在帐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地瞎转悠,嘴里一直絮叨着‘怎么还不生’,听得铁心梅痛苦嘶喊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他更是心疼的厉害,想想娇妻身上本就没几两肉,还要掉出一块肉,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她怀孕。

    “你给朕老实坐着!”璎炎骁戎顺手抓了一把棋子就丢璎炎荣光脑袋上,这盘棋下的就够烦了,那臭小子还晃的他头晕,他能不气吗。

    “父皇,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生呢?”他着急呀。“父皇你怎么就不急呢?那也是你的皇孙呐。”

    已是太上皇的璎炎骁戎横一眼璎炎荣光,谁说他不急的,没看见这盘棋他都快输了吗,全是因为心慌意乱所致,只是人年纪大了,比这小子稳重一点罢了。

    “才两个时辰,还早着呢,我看三侄孙女身形娇小,又是头一胎,郡王爷做好等一天一夜的准备罢。”铁争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抱着曾外侄孙女乐正馨一面逗着一面和璎炎骁戎在盘上厮杀,一派轻松。

    若说铁家和璎炎家的关系,那是剪不断理还乱,谁欠了谁也说不清楚,撇开两国之间的仇怨不说,其实两家子也还蛮和乐融融的。

    果真如铁争所料,璎炎荣光饱受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煎熬,等隔壁帐篷里传出婴孩嗷嗷的啼哭声时,这个初当爹的心头大石一落,紧张一过浑身缓不过劲儿来,只说了句“生了就好”,然后面带笑容整个大男人硬生生的晕了过去,乐正欢一把脉,才知他紧张过度虚脱了而已。

    璎炎骁戎只扔下一句:“没出息的东西!”从自己儿子身边跨过,匆匆赶着抱他的小孙孙去。

    宫妇见太上皇驾临,贺喜声不断,恭贺太上皇又添一皇孙女,璎炎骁戎不缺儿子,有九个儿子开枝散叶他也不缺皇孙子,无女儿是他的遗憾,瞧他在宫中时把皇长孙女璎炎夜荷宠的无法无天就知道这老顽童喜欢女孩儿。

    怎么说他曾经也是草原上的英雄亦是一国的皇帝,何等威严,若是看见他在自己宫里让夜荷当马骑,保准看的人会眼睛脱窗,双腿儿打颤。

    璎炎骁戎接过孩儿一瞅,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五官,任何一处都吸引人眼球,他敢用荣誉起誓,这个女孩儿将来绝对是倾世之容,不同于璎炎夜荷霸气凌厉的阳刚之美,这个女孩儿如月华般美的润人心脾,活脱脱就是月神的转世。

    “黛姬!”草原中人们对月神的称呼轻轻的从一代帝王口中溢出。

    “父皇。”一声虚弱的呼唤,璎炎骁戎抱着孩子踱至铁心梅的榻前,像对待自己孩儿一般捋捋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前发梢,知她想看孩子,抱到她面前让她看几眼:“等养好了身子再抱,让我这个老头子先过把手瘾。”

    铁心梅虚弱的摇摇头,回道:“我不是要看孩子,我是想找荣光。”

    “找那傻小子做什么?”璎炎骁戎倒是不明白了,这对小夫妻在一起还没腻够吗,不就是一日不见,就想成这样。

    “我要休夫。”这一天一夜真是给她疼坏了,她就说她不生的吧,让她受这个罪的小荣儿,她决不轻饶。

    嗯,好端端的干嘛提这茬,“那小子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你说,父皇替你做主。”这个三媳妇儿他着实喜欢,冰雪聪慧,冷静持重,和荣光一起把北云十郡打理的紧紧有条,他也欣慰。

    “父皇,生孩子真的好痛哦。”铁心梅撒娇道,螓首埋在璎炎骁戎的大掌下,她毕竟才十八岁,还带着孩子心性。

    “好,好,好,咱不生了,待会儿父皇就替你阉了那个畜牲去。”他这个做太上皇的只得哄道。

    “嗯。”铁心梅知道父皇说假话哄她呢,不过听着这话心里也舒坦多了,先前受得罪也抛到了脑后。

    媳妇儿哄高兴了,太上皇趁热打铁道:“三皇媳妇儿,咱商量个事儿,你这孩儿父皇想用月神的凡名做名字,叫‘黛姬’,你觉得如何。”

    “好,一切就由父皇做主。”说完,铁心梅就累的睡着了,给孩子起名多费劲,如今倒省心了。

    乐正欢瞅到这番情景心里替璎炎荣光叹气,动不动就要阉了儿子给媳妇儿出气,好歹给孩子起名不问当爹的意见却去询问做媳妇儿的意思,唉,她铁家的男人就是没地位,何年何月才翻得了身哦。

    璎炎骁戎抱着娇滴滴的孙女心里直乐,天下女子何其多,奇女子都是他璎炎家的媳妇儿。

    老大的媳妇儿温婉贤淑,韧如蒲草,如今那一家子也不知到哪里逍遥去了,真是不像话,连个信也不捎回来,还把耀阳给带走,那可是他的皇长孙呐,想到这里璎炎骁戎就上火。

    更让人光火的便是老二那对象,的确是个人物,而那三个人之间的问题,谁也插不了手,只有他们自己去解决,他也老了,今后就含贻弄孙,享乐去也。

    这一切铁扇儿最是不解,铁家乃是忠义之门,就算同大金结亲,走那么近也不对劲儿,连日来外面传言说铁心竹与大金勾结欲吞并御翰,她一个字都不信,可现在的状况,连她都有些相信了。

    她的心神不宁逃不过铁心菊的眼睛,唤了扇儿来跟前安抚道:“说实话,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大金有这般接触。”以前还是敌对来着。“其实放下身份,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来讲,谁主天下都无所谓,只要那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成。”话语一转又道:“再说了,我大姐的信念就是守着御翰,你相信她能容他人窃取吗?”

    扇儿摇摇头,其实她何必庸人自扰,她信她才跟着她,以前是,今后也应该坚定不移。

    “这不就对了,扇儿妹妹学我就好,我不如大姐英武,也没有三妹聪慧,更没有四弟的才能,充其量就是个计较鸡毛蒜皮的小女人,但我信任他们,从不怀疑,这便是我唯一能替他们做的事。”对他们的信任就是给他们的力量。

    “可是传言大小姐被贬,四少爷被困,他们会不会有危险。”等明白过来,铁扇儿又担心不已,她好不容易才有个温暖的家,说什么她都不想失去。

    “这么久了还改不了口吗,什么小姐少爷的,你放心,四弟聪明伶俐绝对不会吃亏,我大姐人虽然鲁莽,可她毕竟是战神,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经铁心菊一开导,扇儿这才宽了心,拉了铁心梅嚷着要看小郡主,她只愿上天垂怜,保佑这一家幸福和美。

    空中,一只黑鹰盘旋,最后服落在璎炎荣光的右臂之上,璎炎荣光笑道:“死小黑,教了那么久,还是学不会轻手轻脚,每次都抓的我好疼。”

    抱怨归抱怨,璎炎荣光取下小黑足圈上的密信,信笺展开,头四个字即是:‘全线压境’。

    ——————☆☆☆将军太勾魂☆☆☆——————

    御翰境内,一行船队浩浩荡荡的在江上穿荡。

    越是临近临江城,铁心竹越是不安,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憋闷的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让她无法控制的事。

    越近临产她常常感到疲劳,这不天色刚暗,她便已经上床歇息,入梦后就是一番魔魇的纠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铁心竹一声凄厉的呼喊后惊醒,睁眼后浑身被冷汗浸了个透,抚摸上肚子并无异常才稍微安了心,可转眼间又惊惧不已。

    不对,这两日她感觉不到肚子里的孩子和她的沟通,孩子没有踢她,在她腹中很安静,过分的安静,不详的预感袭上脑海,她慌忙掀开被褥下床,也不收拾一下就冲出了房门。

    不巧的是,船上的大厅上正来了不速之客,四位黑衣铜面人,举止都如出一辙,萧千策和他们打过交道,知他们是慕家的四大暗侍,到他的面前无非是来谈条件。

    他就说韩墨怎么会轻易放他们脱身,原来早就留了一手,只是他没有料到韩墨将毒手伸向了她腹中的孩子,真是蛇打七寸,知他们的弱点在何处,让他们都被牵着鼻子走。

    “我家主人说了,只要陛下肯退位让贤,他便会给娘娘解药,保娘娘母子平安。”

    “退位让贤?如果说‘贤’是指韩墨的话,我觉得就不必了,为了一己私欲令天下动荡的人不配这个贤字。”铁心竹怒言相向,踏入大厅前已经听见先前那番对话,原来自己身中剧毒,一直没有感觉是因为腹中的孩子正在吸收她身上的毒,任由下去孩子还没出世就会死于腹中。

    “心竹,你怎么跑来这里。”萧千策见她只穿了一身单薄中衣就闯了进来,连鞋都未穿,想着她竟在如此冰凉的地上赤脚行走,又免不了是一阵心疼,几步迈到她身侧,解了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又将人抱起来,踱回太师椅上将人儿安放在膝上。

    萧千策逐渐不安,她听见了多少?

    铁心竹以眼神安抚替她担心的人儿,示意她很好。两人关切之意在眼底暗自交流。

    “娘娘可要三思而行,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腹中无辜的孩儿想想。”其中一位铜面人‘好意’相劝。

    “来人。”铁心竹高声一呼喝,厅上已挤入不少禁卫高手。连冰魂和雪魄也同时左手按上剑身,右手抚上剑柄,寒光冷剑应声出鞘。

    见此情景四大暗侍不觉后退一步。

    “你想做什么?”萧千策抬手挑起她的下颚,明知故问。

    “你懂的。”铁心竹微微含笑,一抬首给了他一记火辣热烈的吻,她一直不习惯同他在人前亲热,可此时她的眼里再无他人,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的这番举动,给了一个男人勇气,却让另外一个男人下定了决心。

    萧千策万般不舍的脱离她艳艳红唇,如受蛊惑一般吐露出邪戾的话音:“杀无赦,若放走一个,军法处治。”

    闻言铁心竹满意的伏在他胸膛上,知她者莫过于策,她可以忍受侮辱磨难却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所想保护的人,触犯了这个禁忌,她绝不留情。

    萧千策将她抱起来,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转身朝船身后仓的安全地方而去,对于大厅中的血光,他相信暗皇中的侍卫不会让他失望。

    又是一夜冰凉,船上宫灯明亮。

    “我想好了,凤药,你替我引产罢。”一声淡定自若的清音打破一室沉静,凤药对她说此毒药属慢性,若不是那些人说她中了毒,连他都诊不出来,对她一个大人来说离毒药发作还有些日子,可腹中孩儿毫无抵抗能力,她必须在孩子中毒未深之前将其产下,也许还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我不同意。”萧千策沉声道,引产她便会有危险,他不能让她冒险,他不能失去她,“没有这个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他施缓兵之计,并睁眼说瞎话,这一胎也许是她和他今生唯一的一个孩子啊,作为生父他又何尝舍得,可只要是为她好,他通通都可以舍。

    “你这句话和韩修那句又有何区别,这是你的孩子,给这个孩子一个生存的机会不行吗,总之,我执意要引产。”谁也别想阻止。

    “你若再不听劝,我现在就要这孩子的命,让你死心。”事关她的性命安危,萧千策也决不让步,甚至更加极端,他突然一招将铁心竹扣住,大掌毫不留情的按上她的腹部,只消内力一出,绝对会令她腹中的骨肉成为死胎。

    虎毒尚且不食子,萧千策的举动让铁心竹忆起梦魇中一幕幕血腥,一声哀嚎撕心裂肺,在萧千策犹豫的那一刻,璎炎兀鎏一扬黑蛟将铁心竹卷入自己怀中。

    “都冷静点!”璎炎兀鎏一声高喝才让萧千策平静下来,很难想象他刚刚居然失了心智。

    厅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好不容易萧千策先启口:“凤药,替她引产。”撂下不带任何情感的话语,他一旋身疾步离开让他快窒息的房间。

    见他离开铁心竹的心里突然落空,她因他而执着,却因这份执着而深深伤害了他,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为何会弄巧成拙?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陷入茫然,全靠璎炎兀鎏托着她,她才能站住。

    “阿鎏,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她向他求助。

    璎炎兀鎏郑重的点头,他会帮她,会让她平安无事,无论用任何手段。

    说要引产的是她,可引产的药端在她面前时她却退却了,像是突然失了勇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然而他就在这时出现在她的眼前,端起那碗引产的药,坐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揽入怀,玉润温声抚慰道:“别怕,我陪着你。”

    她恢复了勇气,笑着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你若有个不测,黄泉路上我也不让你孤单……”声音依然温润,却盛满执念。

    她因他的话而湿了眼眶,他是指点江山之人,何苦为她留恋,何苦……

    她分娩期间,萧千策一刻都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十指相扣紧紧相连,只是不愿分开。

    一次次难以忍受的阵痛因他的鼓励而熬了过来,铁心竹清楚的记得,每当她晕厥时,是他一声声呼喊将她唤醒,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一般有过如此强烈的依赖感,第一次,她想依赖着他,想依一辈子,更希望来生他也能让她再依一世……

    比起房内苦命鸳鸯的恩爱场景,房外的璎炎兀鎏稍显寂寞,那样的挚爱深恩他既羡慕也嫉妒,曾经她对他也有情有意,他想知道,她对他的那份爱,她放在何处。

    哪怕她只是给予他一点点的类似爱的回应,也好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义无反顾。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盼到孩子出世,铁心竹有些出红,在凤药尽全力的救治下方才化险为夷,她拼着全身力气才撑开眼皮看了孩子一眼,策对她说是个女孩子,很漂亮,可她却看不出因中毒而淤青的小身子到底哪里漂亮,连哭叫声都细如蚊蝇,让她好生担心这孩子要如何养活。

    她在忧心中陷入沉睡,这一睡就是大半个月,再醒来时身边冷清了不少,她依然待在船上,却不见萧千策的身影,连阿鎏也不在,凤药、冰魂、雪魄、景阳、红莲和珊娜,她所熟悉之人一个也不在身边,只有陌生的丫环婆子小心的侍候着。

    铁心竹问她们她在熟睡时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避而不答。

    船停泊在岸边,一阵纷至沓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铁心竹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匆忙下床,体力未完全恢复的她跌跌撞撞的跑到甲板上,满心欢喜的面容却再看见踏上船板之人的那一刻而瞬间凝结。

    “韩……韩墨。”铁心竹倒退一步,险些跌在地上,韩墨正想上前扶一把,一声鞭响破空而来,缠上铁心竹的身,再一收鞭铁心竹顺势落进璎炎兀鎏的臂弯。

    “依照约定,她是我的。”璎炎兀鎏紧紧左手的力道,似宣告所有权一般沉声道,右手伸在半空,“给我解药。”

    约定,什么约定?铁心竹不懂,但心中的不安却逐渐扩大,阿鎏和韩墨做了什么约定,千策呢?她为什么没有看见策?

    “想不到你真会为一个女人而背信弃义。”韩墨一语嘲讽居多。

    璎炎兀鎏引大金兵以援助为名进入御翰,却在和韩墨开战前临阵倒戈,萧千策所领的十五万铁家精兵在措不及防下溃败,死伤无数,剩下的几万士兵败走西北,被韩墨布下的陷阱给为困在鳞阳城。

    “我和萧千策之间本来就没有交情,他若死了,就没人再和我抢女人,我当然想取他性命,只是不小心让他逃了,不好意思要让韩相大人费心了。”璎炎兀鎏说的理所当然,对萧千策除之而后快有着深深的快感。

    韩墨将一瓷瓶扔给璎炎兀鎏,老谋深算道:“先给你一颗解药,你可以带着美人先行退兵,剩下的一颗,等我平定御翰境内的风波后,自会让人送去大金。”

    璎炎兀鎏将瓷瓶交给身后凤药,凤药对解药稍作研究后确认无误才让铁心竹服下,却不料铁心竹将药丸含在嘴里根本不吞咽,甚至还想吐出来,璎炎兀鎏托着他的下颚令其无法将药丸吐出,一狠心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用舌将药丸顶入她喉中,渡一口气逼其吞咽下去,而后才放她呼吸。

    见此情景韩墨也说不出内心的滋味,他用一个女人换大片江山那本该是理所当然,如今却有些后悔,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