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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安澜细细的端看着眼前的花南蝶,在秋叶纷飞之中,艳如盛花,傲世而立,恍若一位女将军,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红衣临风而飘,金冠耀眼,红衫如火,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总是能似长于山中的荆棘玫瑰,高傲,热情,艳绝,在山中怒放着生命,演绎着不被世人眼光束缚的美丽。
这是属于他沧安澜的女人,这一世都只能属于他,这个信念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过!也不会改变!任何人都不能把她从身边夺走。
他垂下眼帘,这时倒是恢复了几分理智,从长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竹筒,若无其事的拉下竹筒底端的引线,“嗖”的一声尖鸣,只见一颗似流星的红色烟火直冲云霄,等到烟火彻底消散在空中时,他才平静的望着花南蝶,邪笑道:“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杀人诛心,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就算是让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放你嫁给李嘉泽!我不会让你从我掌心飞走的南、蝶。”
花南蝶知晓沧安澜方才用的是信号烟火,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脸色沉重而焦急的问道:“沧安澜,你刚才做了什么?”
沧安澜走到花南蝶的面前,举起长袖,抬手轻拭着她额头上渗出的晶莹汗珠,对上她惊愕不安的双眼,他的动作温和地仿佛一阵风穿过林隙吹到额头上,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他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的拂过她的脸容,眯眼笑道:“南蝶,太过紧张了,秋天的清晨如此寒凉,你都能出汗。我没做什么,只不过下达了一个指令罢了。”
这个魔鬼,这种时候他都能笑的出来,花南蝶用力甩开沧安澜的手,向后退一步,快速举起手中的连弩,利落的上好箭矢,将锋利的箭头对准并抵在他的心口处,声音带着颤抖的逼问道:“沧安澜!你到底下了什么指令?说!”
沧安澜歪斜着脑袋,低头看着胸口的箭头,心中一片荒凉,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这种事都做的出来,把头偏转到一边,淡然道:“也没什么,就是让人们好好陪太傅他们玩玩,只是秋猎未免太没意思了。”
花南蝶看着沧安澜一副沉静安然的神情,心中暗叫不好,他最是擅长营造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若是早有计划的话,现在看到信号的暗卫或是刺客,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她扬手朝着他的脸颊就是一巴掌,不怒反笑,连连摇头的咬牙道:“沧安澜!你疯了,你彻底疯了!把取消行动的信号烟火交给我!”
她下手也够狠啊,沧安澜手指划过红肿的侧脸,麻木的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舔干净嘴角流出的少许血液,冷哼一声道:“这是死令,没有任何的取消信号。我疯了?我的理智,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有疯子的想方法才能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这种为别人操心的表情!你想走对么?想去通风报信对么?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走。”
说着他就把身上的佩剑抽了出来,指向花南蝶的纤细优雅的雪颈,又笑道:“不然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花南蝶嗤笑一声,没有任何惧怕的转身离开原地,重新骑在马上:“好,你就站在这里等死吧!现在你的人已经杀过去了,我去通风报信还有什么用处?既然你要让李太傅他们死,今天我也就死在这里,你抱着我的尸体成亲吧。”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知道,沧安澜是不会杀她,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多深的羁绊和情感,而是因为她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沧安澜见人已上马,正准备出手阻拦之际,在马背上的花南蝶最先没有任何犹豫,快而准的将手中连弩箭矢射向他的肩膀,似闪电般穿入他的肩膀。
完全没想到她会真的下手,来不及闪躲的沧安澜,仲愣间硬生生的挨下这一箭,他可以清楚的听到箭头刺入皮肉的声音,愤怒的接下紧跟着飞来的第二支箭矢,“啪”的折断在他的手中,扶着受伤的肩膀,仰头大笑道:“花南蝶,你好狠的心,当真不怕我的胳膊废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你有很多事要做,你拿死这样的恐吓,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花南蝶勒住手上的缰绳,眼神中透着哀绝,反问道:“你是这样认为的么?安澜,前一阵子,我把所有的嫁妆都变卖了,一件都没留下,包括我们花家世代祖传的神策军三千铁骑的军令,我也交给最妥当的人手中,没有花南容和那人的同意,谁也别想动花家的东西,你说我现在舍不舍得死呢?”
连花乐香将军留给她的嫁妆也都变卖了······神策军也交给了其他人,看来她真的想要结束这一切,她就这么想要了结他们之间的这段情。
沧安澜找了一棵依靠的树,蹲坐在地上,把肩膀上的箭矢拔了出来,顿时鲜血直流,伤口皮肉翻卷,深能见骨,没有碎裂已是万幸,他一边熟练的处理伤口,一边调整着呼吸,虚弱而又无力的说道:“花南蝶,我真是小看你了。就算是没有神策军的三千人,我也是沧安澜,即便你把东西托付给李嘉泽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人命天注定,还需人自持,所有的一切我还应付的来,你也未免把我想的太没用了。”
还真是沧安澜的处事之道,毕竟谋事在人,就像现在,他被如此精悍的短弩击中的都会想办法解决,从不会纠结于一些得失成败,这样也好。花南蝶指着树林出口处的山崖,莞尔一笑,胜过灿烂秋景,甚是怀念的柔声道:“安澜看前面的那座桥,是不是很眼熟?可还记得?”
沧安澜头也不抬便知道她说的是哪座桥,当年他就是在那座桥上找到她的,怎么可能不记得桥的位置?脸色苍白的叹声道:“是兔鹿桥······”
南蝶目不转睛地盯向他,眸底腾起一点柔和的光绪,分明就是缱绻绵绵的情意,可惜他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到,她的心底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苦涩与甜蜜,眼角处不受控制的涌起酸涨。
过去沧安澜的双臂搂住她的时候,是那么的踏实,温暖,三年前他突然的成亲,她暗地里哭过怨过最后又念着,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
她心里想着那个只对她笑,只对她使坏的沧安澜,每天睁开眼却要面对一切都回不去的现实,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岁月了无痕,南蝶声音沉哑的低语道:“小时候你背我下连山,山神霁月的故事是你告诉我的呢,说也奇怪,这些年我独独觉得那时候的我最幸福。”
沧安澜心里不安的一颤,他沉默不语,脑中回想着霁月的故事,似乎又再次触动了他心中的软弱,树上金色的树叶随风摇曳,一片片的从树枝上凋谢,飘散而下,将他的脸庞遮挡得忽明忽暗,分辨不清。
等到抬起头时,花南蝶却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她最后还是不忍的回过头来,眼神依旧那么温和宁静,像是怕他伤心似的,嘴边用力的咧出一个灿烂笑容,痴了似的柔声嘱咐道:“我很好,莫牵挂,你亦会如此。安澜,再见了。”
她最后一句的“再见”分明说的极轻,弱的几乎让人听不到,却独独入了沧安澜的耳朵,他望着挥鞭疾驰的花南蝶,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安的心跳的越来越强烈,强忍着肩膀上钻心的疼痛,急忙站起身飞跳到马上,惊慌的喊道:“南蝶!你要做什么?”
此时沧安澜才明白过来,为何花南蝶拿着连弩却只射穿他的肩膀,而不是其他部位,为的就是让他无法得心应手的骑马追赶她。
望着怎么都追不上的红色背影正渐渐的接近兔鹿桥,那座霁月山神为了阿莹而施法建的天桥,沧安澜肩膀上的血已经浸湿了他的整条手臂,鲜红的血渲染着蓝色的袖袍,像是绽开的妖花。
“混账,花南蝶,你给我回来!那个计划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逗你玩的,太傅他没有事!你想嫁给他,我成全你,你不要做傻事。”沧安澜拼劲全力的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此时他的脑子里,闪现的全都是南蝶曾经的笑靥如花,曾经的哀嚎怮哭,他惶恐而又隐约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山崖。
花南蝶在桥上停下马,扭头望着沧安澜,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嫁给谁,低声嘟喃道:“傻子,我当然知道都是假的,即使这世间谁也不信你,我也会信你。”
她真的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的站在马背上,闭眼翻跳的纵身坠入悬崖,山风吹的她红衣决决,翻卷起来如同盛开的红莲,其实她最是不喜欢红色,最觉得太过艳丽,太过招摇,可沧安澜那个傻子偏生觉得这颜色最称她,总是说她穿着红色的衣裳最好看,最后他喜欢就好。
因是从山崖的顶端跳下,眨眼间她被淹没在围绕在山间的云雾之中,那抹红色倩影仿佛是昙花一现,绚丽的绽开后,又快速的凋零,仿佛从未来到这世间,唯一能证明她的就是同样快要消散的香气。
沧安澜在快到兔鹿桥的时候,扭曲的视线中,一抹艳丽的红从眼前划过,消失,仿佛一瞬间,他们之间似乎有过眼神的交织,恍如绚烂烟火,让人不禁怀疑眼前的真实感。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桥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头顶整个蓝色的天空都在崩塌,脆弱的如同琉璃般的碎裂,他跪在桥边伸出手指像是能碰触到她,山中浓重的白色云雾,遮挡着一切,什么都看不到!撕心裂肺的哭喊道:“花南蝶!花南蝶!花南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