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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灼的午日,在不间断的冲杀中,被鲜血染成了夕阳。
阿史那·贺鲁冷冷地看着阵前罗通三人。
只要一声令下,满弦而待的数千利箭,便可将最后的三名仇敌打成蜂窝。
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表示怀疑。
但阿史那·贺鲁只是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部属尽收强弓。
面对矢志决死的将军,倾覆满天的箭雨,除了让他们的声名更加壮烈,自己,还能得到什么?
折损惨重的突厥部众,现在需要的,不是在胜负的天平上多增加几条生命的砝码,而是在杀戮对方的过程中,尽情的折辱。
是的,只有折辱,才能真正挫败他们的骄傲,那一种令突厥部落蒙羞的、令人心尖刺痛的骄傲!
“契必力~”阿史那·贺鲁沉声唤道,刀尖朝前方指去。
一名突厥勇士应声而出,催马出阵。
罗通回首望了望,两名生死兄弟几乎已是趴伏于鞍,唯有头颅仍自高昂。罗通笑了笑,坚定地点了点头,手中长枪一紧,纵马迎上前去。
二马未及交错,几欲凝结成块的牛尾枪缨,迅速被新鲜的血液浸泡,复又变得火红耀目——闷哼声中,契必力栽于马下!
罗通倾力一击,扯动了浑身的伤口,丝丝血珠往外滲着,虚弱的身躯晃了几晃,最终仍是定格于傲然中。
“莫可其箕~”阿史那·贺鲁面无表情,誓要在对方临死前给予真正的失败打击。
绝不能让对方带着得意的笑容慷慨赴黄泉!
罗通枪尖倒插于地,勉强支撑着挺直的脊梁,急奔而来的战骑在目光中一点点清晰起来。咄咄逼人的刀锋是那么的刺目,若是平时,只需要枪尖轻轻一挑,便可将对方当场格杀,对于这一点,罗通非常自信!
可是,往昔健如吐信灵蛇的长枪,此时却变得无比的沉重,沉重得令人悲呛!罗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天地间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只有那急促的马蹄声在耳边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一股凉气扑面而来,长枪倒竖于地,兀自轻颤不已,只是主人那双有力的大手,已经脱离而去,唯剩尚存的余温,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刀锋掠过,罗通受击向后仰了仰,分明看见血雾自腰肋间喷起,却是感觉不到痛,只有丝丝凉意,迷漫在突突泉涌的血沫之间。
莫可其箕翻身而倒,受惊的战马拖着尸体一路前奔,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直起身躯,看着手中犹自挂着血珠的三尺青锋,罗通得意地笑着,当目光再次转向敌阵中,又有一骑奔腾而出。
罗通轻轻拭去剑身的污秽,静静地等候着对方的到来,恬适的神情,天地万物仿佛只剩下手中三尺青锋,在微微泛着光芒。
光芒忽地大盛,长剑已是脱手而出,对面传来一声惨呼,蹄声登时变得惊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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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通似乎连抬眼去望一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努力将身姿挺直,艰难地捋了捋破碎的战袍,剩下的,便是挂着嘲讽的笑容,鄙夷地看着对面的阿史那·贺鲁。
欧楷与虎头也已靠了上来,一左一右伴着罗通。
三兄弟未有言语,亦无需言语,精神中互相依偎着,相伴着这最后一段征途。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晖,贪恋在晚霞中,舍不得淡去……
阿史那·贺鲁叹了口气,那一瞬间,心中竟起了些许犹豫,此时的杀戮,于对方而言,已是一种成全了。这个念头在阿史那·贺鲁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面容,折兵损将的耻辱,便让这三条性命来做个了解吧!
“咥运~”
咥运已经磨刀霍霍,迫不及待准备进行收宫之作。
却在此时,葫芦谷内蹄声大作,显是有骑兵而至。
阿史那·贺鲁笑了,那是胜利者的笑容——毫无疑问,那二千轻骑已然得手,擒了处木昆族人回来了——罗通这次是彻彻底底成为了失败者,殊死相搏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并没有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处木昆族人终于还是落入我手!
阿史那·贺鲁的心情霍然舒畅,仿佛已经忘记了折兵损将的耻辱,“慢着~”阿史那·贺鲁挥手制止了咥运的前冲之势。
这么好的场面,怎么可以没有观众!
阿史那·贺鲁狞笑着,等待着欣赏罗通的沮丧、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蹄声越来越急,一票人马自谷内急驰而出,以罗通三人为中心,迅速展开。
包括阿史那·贺鲁在内,所有的突厥部众一脸的错愕、震惊——仆仆风尘难掩甲胄光芒,来的竟是**精骑!
事实总是残酷的!
待到阿史那·贺鲁回过神来,对面**已然裹着罗通三人急速退去。来时如潮涨,去时似潮落,若不是飞扬的尘土仍在空中弥漫,几欲令人以为头先这一切只是一场幻境。
可是,罗通三人已是真真切切的消失在眼前。
功败垂成!
阿史那·贺鲁像发了疯似的,挥动着战刀,喝令全军追击。
来的正是奉命前来救应的苏庆节部,若不是为了解决突厥部那二千先头部队,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至少可以挽回部分木刺军将士性命。不过晚到总比不到好,何况处木昆族人已然脱险,继续前行,沿途自有地方驻军指引,此来只需将罗通部安全接应回去即是功劳一件。
罗通三人已抱死志,突得援军杀到,心神一松,登时昏死不醒人事。
苏庆节震撼之余,大是心痛,三千将士竟然只剩罗通三人。苏庆节不得不改变计划,抛却了原先所设想的寻机掠杀一场,也好叫功劳不被罗通一人独得的想法。眼下之计,还是快速离开要紧,只希望罗通几个坚持住,待至了安全之处,再作他法。
突厥军群情汹涌,心有不甘待追至葫芦谷内,却是禁不住一阵心悸,满目俱是烧得焦烂的残肢断骸,马蹄蹚过搅起阵阵青烟。踏着同伴的骨骸,昨夜惨状历历在目,恐惧像幽灵般在军伍间弥漫,渐渐扩散,直至将心间的愤怒淹没,复仇的勇气消逝殆尽,连马儿都不肯奋蹄前行了。
出口早有**弓箭扼守,突厥部几番冲出,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丢下大片大片的尸体而回。
阿史那·贺鲁长长地叹了口气,自知己部与罗通连阵冲杀,本已人倦马乏,对方却是新到之军,士气、军心不可同日而语,再要强行追赶,惟有徒添伤亡。又思及那二千轻骑,到如今仍无音讯回传,怕亦是凶多吉少了,不免愈发沮丧,哪里还有先前的豪气!
苏庆节率部且战且退,渐渐将身后之敌抛开,不由得又将心思转回到罗通身上,可千万得挺住!不然的话,三千将士尽亡,自己只带回去三具尸体,王副总管面前还有何颜色立足!
王二现在倒是挺清闲,当然了,打扫战场又不关他这个行军副总管的事。
冯天长率部赶到,兰独禄如期而至,哥舒部除了沿河逃窜,还能有其他办法么?
哥舒部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提前得了兰独禄叛出突厥的讯息,未至于临到事发才觉醒,避免了全军被围歼的下场。
至于哥舒部是如何得到的消息,这就要问王副总管了。
这厮甫一来到,就被处月部搞了次袭营,虽说赵更年早作好安排,让对方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但当时也着着实实是被吓得够呛;接着自己带人摸黑暗算了处月部一把,便宜是大大的,同时也让王二进一步明白月黑风高杀人的厉害,眼见着黄昏来临,自然而然便开始盘算着,怎生让哥舒部老实一晚上,别来营中捣乱。
琢磨来琢磨去,当目光转到塞米拉身上,这厮登时有了主意。
营中原是关押着大大小小几个处月部的首领之类的人物,王二本着优待俘虏的精神,故意带塞米拉前去转悠一圈,问问伙食怎么样呀,住得习不习惯呀。在亲切的慰问当中,留神细察,见其中有三、两个俘虏用狐疑的眼神在塞米拉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王二心中暗乐,没别人,就是这俩个了!
转悠完了,立马吩咐下去,外紧内送,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赶紧让那两个家伙“逃”出大营去。只要他们“顺利逃走”,铁定是会投奔哥舒部,到时自然会将处木昆的月亮姑娘塞米拉与**混在一起的疑问抖落出去。
如此一来,不管哥舒部方面怎么想,肯定得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毕竟处木昆大军正往此地赶来,一旦其间出了变故,援手变成杀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在未有证实之前,哥舒部岂敢乱动!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二敢夸下海口,说什么“今夜无事!大家伙尽可放心睡大觉!”的缘故。
可怜的塞米拉,被人卖了还蒙在鼓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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