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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外面静的可怕,惟有油灯发出嗞嗞的恼人的声响,昏黄的光下,念香缝衣的手自然而流畅的舞动着。
这些天,念香都在慢慢整理那些被破坏的东西,虽然太后已然赏赐了不少衣物,但她仍旧把原来那些可以再用的拿出来缝缝补补,不只是为了俭朴,更是为了填补打发多余的时间,只有手中不停的动,心中才不会多思多想,劳累了身体,却解放了精神。
自小在家中,念香的女红便是了得,眼见一件撕破的裙衫,被她针针线线的一弄,倒绣出一枝梅来,不知道的反以为是故意如此,比原先,反而多了几分灵秀之气。
念香吁了一口气,正要熄了灯,却见窗外立着一个黑影,少不得吓得一声惊叫,也不敢上前,只呆呆的坐在床沿上不言语。
那黑影紧贴着窗根既不移动也不出声,唬得念香心内咚咚乱跳,半晌,见那人并没任何异动,念香方想到:倘若真有心加害于我,早就动手了,何必拖至此时?遂大着胆子,颤颤巍巍的问:“何人?”
那人仍不答话,念香一急,反增了几许胆量,快步走至窗前,也贴着窗,两人就隔着这一扇窗棂,对峙了多时,念香心中暗恼,大声呵斥道:“究竟何人?再不说我可叫了。”
那黑影应声向后一退,念香只道外面那人许是怕惊动众人想要逃走,不想那人却又重新近得窗前,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窗框,念香没有料到他复回而来,心内大惊,此时却听对方小声道:“姐姐,莫叫!是我!!”
念香一愣,暗自寻思,这声音好似熟悉的很,只一时着急反想不起来,只得问:“你是······?”
那人听了,似没想到她听辨不出,反问:“姐姐怎么连我的声音也识不得?”
念香听他音质语调,方才想出,原来是他,只是这个时辰,他怎么跑来了?虽说与他无须过多避讳,只是皇宫之中最恨结党之事,若是旁人看见,人多嘴杂,如若落人话柄终是不好,忙说:“裴鑫,你来作甚?”
裴鑫听她语气如此,也知此番举动不妥,自己也曾犹豫再三,只是这宫中怕再没一个人像念香那样待他了,只有念香拿他当成一个有尊严的人来看待,她会用善意的眼神望着他,认真地听他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也许不知道尊重对他这样一个不完整的人来说是多么多么的重要!
念香并不知他所思所想,只感恩他于西京城中仗义搭救,一路上待自己亦是不薄,随他入得宫中方才知晓自己反大他半岁,见他自小入宫没得半个亲人,同病相怜,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情,于是,平日里均厚待他许多,知冷知暖,有了新鲜吃食定是不忘了他的那份。
且说裴鑫,自幼孤苦无依,哪见过人如此待他,心里只把念香当作亲人一般,上赶着叫念香姐姐,念香也不推辞,这深宫内院里有此情谊也实属难得,如能在心中添些许温暖,未尝不是件好事。
今日,念香见他来此却不言语,心里也是纳闷,平日见他办事是极稳重的一人,这是怎么了?若不是有了要紧之事,他定不会如此冒失,正想着,却听那裴鑫在外面说:“姐姐你要小心啊!”
念香不明就里,一愣,“小心什么?”
裴鑫慢慢道出,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声声皆是入耳,“小心紫烟害你!”
念香听后,浑身一颤,虽心内隐约也有些影子,嘴上却犹说:“我与她无冤无仇,怎要害我?”
“姐姐,玉簪的事,你可是忘了?”裴鑫冷冷一笑,“姐姐入宫也有时日,怎还如此这般糊涂?害某人必要有仇有怨??这宫里自有宫里的活法,姐姐如今是锋芒毕露,树大自然招风,那起小人哪里管你有没有怨仇,只看不顺眼便会害人,姐姐,若还是如是,还这么没有心计,他日还会有更大的祸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莫不如夹着尾巴做人,看似是委屈了自己,长远里看倒是安全了许多。”
念香知他说的有理,只是自己本无意显露自己,别人怎么去想,自己那里奈何得了,宫中这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却比战场上真正的杀戮更为可怕,刀刀无形,却刀刀致命。
裴鑫见她不再言语,却不知该怎样劝解,又想起自己本是不忍看念香受人欺负,不得已才铤而走险来这一遭,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到了,自己也算尽了那份心了,若再耽搁被别人发现了,反倒说不清楚,拖累了她岂不适得其反,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
念香转身背对着窗,油灯上的捻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念香却也不去添油,任由它一点点暗淡下去······瞬间,一片漆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念香听门上有轻轻叩击声,想,这裴鑫怎么又回来了,也不回头,只说:“怎么?”
却听屋外有人道:“姑娘可是睡了?”却不是裴鑫,念香起得身来,就听那人道:“在下方达,皇上在角亭处独饮,姑娘可有兴致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