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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个把月过去,有些人坐不住开始打探到明镜宫怎么活动的事。
李明章这个脾气阴鸷蛮横的干脆就直接打杀上门去,火药味十足地指着皇后的鼻尖大骂她对李明武灌了什么迷汤,让皇帝对她言听计从。萧如月冤得没处说,她怎么皇帝了她。
和她一起打牌的几个贵夫人当面不说,待李明章在外头骂尽兴而走,个个挤眉弄眼:莫不是今儿个又输了?
寇二少夫人哗啦啦地洗牌,慢悠悠地说,不是,她家这口子有半个月没跟三房亲热了。
几个女人喷气而笑,管霖铃笑道这李二爷好没道理,皇帝早朝的时候,皇后还在床上养病,还能遥控指挥皇帝不成?寇尘音打出一张三筒,缓缓接口:都是那伊登楼在瞎扯蛋。
这一说到伊登楼,女人们的话头就多起来直骂那不是个男人,成天没事做专跟女人作对,比三姑六婆还嘴碎,他老娘怎地不把他生成女人让他去生十个八个女儿的。数落完还不抵气,她们说要是皇帝要真个对皇后言听计从,早把那个麻雀相国给罢了。
“听三妹说,”寇尘音喊了声碰,慢条斯理地翻牌,其他仨个女人急得都想让她糊牌,只求她赶紧把话说下去,寇二少夫人口里的三妹只能是曲有容,这曲有容持家可是一把好手,她对伊登楼啥子看法,寇尘音慢慢看牌,一张张地拣过去,十一张牌都摸过了,才打出一张白板,气得大家伙儿恨不能替她急,寇尘音接着说道“伊登楼的九房妻妾都回娘家了。”
“哟,那几个女人不唯夫命是从啦?”管霖铃惊奇不已,打从那遭怨的旨意下颁后,伊相那九个大小老婆就摆出一副小鸟依人模样唯夫命是从,还组成个什么团体制定出新的三从四德标准,没把自诩为新时代女性的她们给呕死。
“就是惟命是从,所以,她们再也见不着夫君。”
前回李明武说要在私事上治治伊登楼,曲有容就支招不是要开男市女市么强调男女不相授受么,那伊相还抱什么女人作老婆。皇帝命他以身作则,把伊宅的女眷全撵回故里,同时每天让四个侍卫跟着伊相,防止他去狎男娼,官方女妓院早给伊相带人亲自贴白条封了。听说,已经有官员在私下里揶揄伊相自己动手是何感觉?
众女哈哈大笑拍案叫绝,传八卦的寇尘音面不改色,在众人笑得兴起时来一句:“糊了,给钱。”
傍晚皇帝不待将奏章处理完毕,就急急地到明镜宫上看下看萧如月,只怕他二哥把萧箫怎么了。皇帝极为歉疚,他做事害她背黑锅,原来这朝堂几派人马争斗,爆出不少问题。皇帝问因果,这就有赖御史监察辛苦查清楚,通常是乐州刚查完,又要奔佳木乐,忙得李明章李明文团团转,有时连口水都喝不上,想放吧一看是跟苏家有关系的那还不一查到底。
李明章骂上门来,显然已得高人提点已中圈套,可饵料太香太有嚼头,李家人舍不得松嘴,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萧如月笑眯眯地摆手:木事木事,我在里头听不大清楚,就当唱大戏。
在这热热闹闹风风火火的氛围中,永和三年秋闱恩科开考了。
文试主考官伊登楼,曹景明,王寒之,余下誊卷阅卷御史中丞若干,力求做到公正严明无私。同时,今科考场的监察督考用的是皇家御林军,考校的不仅仅是考生的学识,还有他们的胆色。
三天笔试结束,十五天判卷审卷,张皇榜,一个名叫林清荣的桐乡学子拔得头筹,其后燕平沙,何思肖,杜韶华,纪腾文。皇帝一见这榜单暗叫不好,忙问萧如月主意。萧如月没看出不好,反觉得妙极了,她问皇帝愁什么。
皇帝道三嫂娘家姓纪,庶姐夫家姓杜,想来后面前五人中后两个应是曲有容的化名。萧如月反问难道就不能是林清荣么?皇帝苦笑,这林清荣是桐乡有名的诗词大家林震亭的儿子,他年轻才俊又素有薄名,岂会把身份借与女子用。
萧如月心下了然又轻笑道,这么猜是猜不中的,殿试那天皇帝喜欢谁的文章就点谁做状元,若心里存念没准把事弄糟。皇帝想也是,曲有容是有才,没准临场发挥失场呢?
三天后的殿试结束,皇帝径直跑到沉壁殿亲自向萧箫报告情况:那林清荣竟真是曲有容!萧如月递上一杯水,让他慢慢说。李明武惊色去后又压不住笑意,今日他在在殿上出题,待林清荣上前交卷问答,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不过臣下都以为皇帝也是为林清荣不世出不显名的才学惊倒,都没在意。
听罢一干朝臣的评夸,又说林清荣写的策论是三位主考官都击案叫好的,一致评为国之栋梁,还没出殿试,伊相就把人夸到此子非状元无以彰显才名。是以,这状元之位林清荣是当之无愧,何思肖与燕平沙分为榜眼探花,这两位排名就明显地带着世家地位的影响,林氏也是地方世族,这就不得不夸说曲有容的身份选地微妙。
“萧箫,到状元游京那一天,我倒要好好瞧一瞧伊相什么脸色。”皇帝快活地止不住笑意,萧如月抿唇轻笑,她更想看李明章李明文什么脸色。
状元游京的时候,曲有容显出真实身份,对着东华门两旁无数女子说,她考取功名,不求财不求名也不惧人言,只为天下劳苦辛作女子说一句话:我们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用我们的双手养活自己,我们何罪之有?为何不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天地之间?
全燕京城的女人都出来为曲有容喝彩,能造成这么隆重的声势那伊登楼功不可没。
待她入宫,曲有容的玉容果然叫一干臣子瞠目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尤其女状元十难相国伊登楼问得伊相大汗淋漓狼狈而走更是传为燕京一笑谈。
御花园国宴开席,几个臣子举杯到李明文前头挖苦恭喜,这到底是叫状元夫人还是叫状元爷?李明章面目红赤,就像头失控的斗牛,比李明武还凶狠好斗,李明宪用酒杯敲敲桌沿,李明章才算安静下来。
萧如月笑得不动声色,不时应和李明武几声笑。皇帝悄悄地说:三哥气坏了,我真担心坏他们感情。萧如月笑望前头玉树琼花,头不回地说道,还是想想怎么让三嫂做上相国吧。
皇帝也想起这茬,还没说话,那伊登楼在曲有容处讨了没趣,就到萧皇后前头找场子,又开始抑扬顿挫地拽文,不是说萧如月这宫服穿得不得体莫非是无视朝庭命官,就是拿她的举止言行不庄重过于轻佻做文章。
李明武粗黑的眉头不停地颤动,他猛地一拍桌子暴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御案断成两截不说,旁边嬉笑的文武将臣扑腾地跪倒在地恳求陛下息怒。全场肃静,李明武眼睛瞪得浑圆,怒容满面,看势头把尹相直接拉出去砍头都是可能的。
萧如月把手放到李明武右手腕处,轻轻地拉了拉,李明武看向皇后,她软声道:“今儿个是三嫂大喜,别坏了大家的兴头。”她叫声芍药给皇帝拿药,李明武那手皮厚肉粗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损伤,萧如月不过借机让皇帝消火,李明武脸色略微缓和,让众臣子起身,又对尹相道,看在皇后的面上饶他不死,罢官了事。
平时和尹登楼一鼻孔出气的几个官员也没敢在这关头触霉,只听得上头文德皇后还在劝皇帝,不是什么大事,不至罢官。皇帝腾地火气又起,萧如月在他眼底千般好万般好哪里由得别人说,言论自由也该有个分寸,何况,他根本不觉得皇后有哪里需要改的地方。
李明武边说边对萧如月亲近,萧如月眼尾扫过李明宪,轻敛衣裙,她笑着站起来,说去看看宝宝,也不知和明祯明峰几个玩哪儿去了。李明武嘱宫女跟紧皇后,他要和大臣们商论这新相国的事。
“皇后婶婶,明镜他”李明峰蹬蹬跑来,满脸惊慌,袍子脸角还沾有血,萧如月脚步一个踉跄,霓裳扶住她,萧如月紧紧抓着想问话又哆嗦地出不了声,李明峰拽住四婶的裙角“皇后婶婶,快,明镜快要把人打死了。”
萧如月的心就像从冰柜到油锅里过一圈,冷梆梆地又**辣地痛。她急走数步,急不可耐想叫霓裳带她飞过去,腰间一紧身子轻飘,原是李明武也急宝宝出事,撇下官员由李明峰带着赶去出事地。
一大群孩子围在那儿,见到大人来,纷纷喊道:“明镜,明镜,你妈妈来了。”
宝宝从孩子群里冲出来,扑到母亲的怀里哇哇地哭,边哭边发抖,萧如月心疼得都要碎了,把孩子搂得紧紧贴在脸边轻声安慰:“妈妈在,妈妈在,宝宝不怕”
后面也跟上来大串人,李明武问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发生什么事。李明祯沉稳地叫宫人宫女退开,并把其他官员带走,确定附近只有自家三个叔伯在,他说起事情经过,他们和李明镜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李明镜去追另外一个孩子很久没回来,李明祯觉得奇怪,组织大家一起去找,在这偏殿听到争吵打斗声。李明耀即李明宪收养来的那个宗室的孩子,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说着脏话,一边挑衅李明镜。
李明祯没说脏话的具体内容,在场的人自然要问,李明祯面色复杂又为难地看过萧如月一眼,复又低下头,声音低低地说是关于皇后婶婶跟、跟大伯的闲话。
萧如月起先没听懂,随即反应过来,她心神大震,看着为母亲受辱而痛哭的儿子,又扫过李家四兄弟,眼神不敢置信又愤怒。然而,她却说不出话,说什么?这时候也已经晚了,相信燕京城的角角落落都流传着皇后与人私通又流产的消息。
她让他两个兄弟李明章李明文丢脸,他就让她在燕京城的公众前头无立足之地,他要逼得她只能依附他攀附他仰赖他的鼻息存在。
她心如死灰又痛彻心扉,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感受。而她也总是学不乖,为那残酷里的仅有一点温柔心动,真正傻的人是她。
“妈妈,妈妈”宝宝摇摇僵硬又发冷的母亲,他意识到不对,想要像幼时那般害羞地贴紧母亲的颈窝汲取温暖,忽然发现自己已然长大不应该再躲在母亲的身后。
萧如月呆滞的眼睛里印入宝宝水汪汪乌溜溜的眼,木然的脸上放出一点笑容,摸摸孩子的脸,将宝宝抱起来,脸贴上孩子的小脸,笑道:“宝宝永远是妈妈的宝宝哦。”
宝宝破涕而笑,用力地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红肿的小手搂紧母亲的脖子,把小脑袋完全地缩在母亲的肩背处。萧如月一手托着宝宝,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看也不看其他仨人,经过李明武身旁时,她冷冷地说道:“下旨废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