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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到边街点菜要他们送来,我们到那里吃,将他们都叫过来。”杨冲锋说指着自己住的方向,阙丹莹便明白他的意思。
“您放心吧,我马上就办。”
阙丹莹打电话要张凌涛去办,自己却溜到杨冲锋房间里等着。进门见杨冲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抽烟,见阙丹莹进门后,想将烟按灭。说“杨县,您抽吧。”
“阙主任,按年纪来说,该称你一声姐,不要总‘您您您’地。我可当不起。”
“您是领导嘛,当我还是才工作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啊。”
“又来了不是?”房间里就两个人,多少有些暧妹,杨冲锋说得亲切随和,让人听了自然会往心里去。阙丹莹约杨冲锋一起吃饭,是想再给他表示下自己的全力支持,会始终站在他一边共担风险。此时见他浑没将晚上的常委会当回事,心里压力也轻了。少了心中的忧虑,这时和他在房间里独处不免有些不当,帅男美女,总有相互吸引的基础。
“我可不敢认这样的地地,没那福气。真要有地地,也不会受别人的气了。”
“这话说不是在说我最近对你很虐待了?”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就算忙一些,心情也好很多。杨县,柳河少的就是您这样肯为柳河做实事的人,我坚信您一定会成功,柳河人也会支持的。”这个表态是一定要做出了的,就算对他没有多少影响,也是自己的一片真心。
“谢谢,到柳河来最开心的就是认识你们,不计个人得失,这份心地太可贵了。”
“我们都是受到您的感召,我们自己是柳河人,要是都不为柳河尽自己的一份力,心里怎么会安稳?我和张凌涛他们讨论过,都只是求一个心安理得而已。”
“好一个‘心安理得’。”杨冲锋由衷地赞出声来,年轻人的意气总是在某个时刻会迸发出来。
很快,张凌涛等几个人都到了。张凌涛还带来两瓶酒,问杨冲锋要不要喝,阙丹莹见了,说“张主任,酒是不是等杨县开会回来我们一起再喝?”
杨冲锋要去参加常委会,这次会议的内容就是讨论酒厂的改制工作,这段时间来大家憋足了劲地拼,今晚可说是一个重要关口。通过了,今后会有更为繁重的工作要做,但却标志着这种改制被认同了。要是杨冲锋一口酒气劲常委会里,就算口若悬河地辩驳,别人心里也不会太认真。
“还是阙主任想得周到些。”张凌涛嘿嘿地笑两声,将酒放到小桌中心,杨冲锋也不多说。知道这几个人这晚会一直在房间里等自己的消息。
走进县委小会议室里,江芹敏一如既往在招呼前来开会的常委们,这事她的工作。见杨冲锋进来了,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点了头,说了句早啊之类的话就应付过去了。杨冲锋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或者说朱志飘风向又变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按江芹敏的资历,这次要是杨冲锋没有横空出现在柳河县里,那个常务副县长的位置,很可能会轮到她。现在,江芹敏并没有因为柳河县的波动而得到丝毫利益,这一切都归结到杨冲锋身上。哪会给他更多的好颜色看?
到这时,杨冲锋心里也弄清这点,心里偶尔会想,就算自己不来,就凭你江芹敏也不见得会坐上这位置。阙丹莹的竞争力,就不一定小吧。再说,县政府里也很难有两个女领导,难不成将阙丹莹和你对调?当然,这些话也不会说出来,要是她是在不自知,到一定时候会给她点颜色看。
时间很准,连人武部的周寰都踩着准点到来,看来也有人做了工作的。杨冲锋平静地将这一切看着眼中,想着房间里几个人在等着自己,偶尔念头闪出,要是先知叫阙丹莹一个吃饭,她会不会等自己到深夜?市里明确表示支持,柳河县就算有人站出来指责或质问,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也相信常委们有自己的主张。
朱志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先看了看杨冲锋,见他注意力不在,也不知道他是紧张还是在整理思路。朱志飘先前还是观望的姿态来对待这次会议,龙虎相争,关键时刻自己支持一下,轻松惬意地将果子摘下来。可走进会议室后,心里却紧张起来,市委那边始终没有确切态度,只是要县里先将结果讨论下来上报市里。
“嗯”了一声,见杨冲锋看过来,就对他点了点头。说“各位领导,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抓紧时间。今天会议的议题。大家都知道了,这里就不再重复。”说着看向江芹敏。
常委会通常是江芹敏主持,朱志飘说过后,将这权交回去。江芹敏站起来,先看了看全场,平静下心气,才说,“各位领导,书记以及把今天会议的主题讲了,我在这里就不再重复。县政府通过一个月来的‘辛苦’工作,对我县酒厂做了‘大量’的调查,决定对县酒厂进行改制,具体的方案,县政府也发到大家手里。下面,就请杨县长就改制方案进行系统的阐述。”
江芹敏在讲话中,提到“辛苦工作”、“大量调查”时,语调故意提高了些,用意自然明白。将方案归结到县政府,那就是将这工作,划定在万平辉的指挥下进行的。里面的玄机,朱志飘自然也听出来,却只是看了看江芹敏,心里对江芹敏这女人就多了一点心思,得找个机会紧一紧她。一点也看不出大势来,目光太短浅了。
万平辉听到江芹敏这话,眼里就有一丝玩味来,对她将方案归结到县政府头上,也不做辩解。
杨冲锋站起来,对江芹敏的话浑不在意。先对自己和工作组进行了一些介绍,也把他们的工作情况做了简介,算是回应江芹敏的话。方案不是凭空在房间里写出来的,是有事实作为基础。接着,杨冲锋就将柳市地区的经济状况进行分析阐述,得出的结论是柳河县只有大胆改制,将酒厂的优势释放出来,带动全县的经济发展,才能改变这一落后现状。
如何进行改制?从全国先进发达地区看,股份制,将集体制企业向股份制转化,才能在管理、生产力等方面发挥出应有的效益来。而引进外来资金为县里地方发展,已经是不少落后地区发展的一种很直接而有效益的模式了。
阐述了改制方案里,自己的五个方面的改制内容。五个方面是:一、将酒厂原先的集体制改为股份制,县里将酒厂的固定资产转变为股份,其他人可以参股,酒厂里的职工也可以参股;二、管理上,原则上县里不参合,不干涉酒厂的自主权。自主权不仅仅是经营权,还包括人事上的任免权;三、对全厂的管理人员和职工都采用聘任制,县里在人事上不得干预,但职工们的权益,由工会组织进行工作,促使厂家足够重视职工的利益和工作保障;四、招商引资,县里给出足够的优惠条件吸引外资,来激活酒厂的经营。在政策上不仅要保证商家的利益,同时,在三通、水电、划拨用地、政策性贷款、免税、子女教育等等,都要一路绿灯;五、树立商家是帮助柳河县的意识,对酒厂经营的收益分配,完全由酒厂自主。将不再按原来的工龄、资历等进行分配,而是按照对厂里的贡献原则进行分配。
常委里的人,对这五点核心内容自然先就吃透了。此时听杨冲锋再说出来,考虑的是怎么样来辩驳。五点改制,在柳河县乃至在柳市地区都是比较前卫的,当然,在发达地区早就实行了。只是地域不同,人们的思想也截然不同,很多人还是很难接受的。
杨冲锋说后,会场里就出现短暂的冷场,心里都有话说,可都不想做第一个支持者或发难者。吸着烟,各自守着自己的心思。
万平辉知道其他人都不会抢先发话,在常委会里发言,也是有顺序次位的。也见先轻轻地弄出点声响,让注意力集中到他那里去。摸出支烟,也不发散,将烟盒放到桌上。点了烟抽,说“各位,在这里先要申辩一句。酒厂的改革或者说改制,是杨冲锋县长主要负责的工作,取得的成果是县政府工作的一部分,要是方案里没有考虑成熟的地方,我作为县政府的第一责任人,这担子我会挑起来。”
万平辉这话说得很漂亮,但仔细一听,却听出其中的东西来。首先申明方案只是杨冲锋在抓,那就是个人思想,不是集体决议。既然不是集体决议,挑出刺来,不会伤及县政府的脸面和他自己;其次,方案里有什么责任他会挑起来,那就更是假话。方案要是讨论通过了,那就是县常委集体决议,要是没有通过,那就是杨冲锋考虑不成熟,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停下来让常委们消化自己的话,又抽了口烟,继续说“对方案里的一些说法,或者说将要进行的做法,我也还在掂量。这些想法,由于时间问题,还没有同冲锋县长交换意见。我想,今天这会目的就是要讨论出方案的原则性和可行性,用这机会讨论起来,或许会更深刻些。”说着朝朱志飘和杨冲锋两人点了点头。
杨冲锋知道他们会在此发难,心里早有准备。市里没有将态度表明,其中的用意也是想让县里这样辩解一番。是不是想借机考察下县里的其他领导,就不得而知。杨冲锋心想,要是他在市委的位置上,不也乐意见到这样的状况?
杨冲锋平静地回应着,万平辉见了,说“就方案里的总体思路我是赞成的,也符合当前我国形势的发展,具体细节里,我有几个问题想在这里和冲锋县长讨论下:一是如果是县里的企业,县里怎么样才能实施管理或说控制?二是酒厂全权自主,人事上还是不是隶属县人事局?县里计委的工作指标还管不管用?三是酒厂经营自主,县里不能进行宏观调控,要是酒厂乱搞一气,受到损害最大的是谁?是县里,是我们的工人。”
万平辉说得不急不徐,显然是经过反复考虑过了的。杨冲锋将这些观点在笔记本记下来,见万平辉很惬意地端起茶杯,和其中的一些人对了眼神。众人就静下来,等杨冲锋回答。
“各位领导,到柳河县工作后,即着手酒厂的改制工作,工作中还会有不少疏漏。县长提出的问题很深刻,在此我也说说自己的认识,供大家参考,真诚请领导们批评和指正。”先将态度摆明,就不是将大家都放到自己对立位置上,何况,酒厂和柳河县其他企业的改革,都势在必行,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同罢了。
“酒厂将集体制改为股份制,县里在股份制里占多少分量,今后酒厂还算不算县里的企业。按我的理解,县里占多少分量并不重要,酒厂只要在柳河县,生产的是‘柳河醇’品牌酒,甚至其他品牌的酒,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酒厂发展壮大起来,给县里带来税收,给县里创造工作岗位,让柳河得到实惠,才说改制的真正目的。
酒厂的人事权上,由他们说了算。按照合理的机制进行人事管理,这样才能激活工人的工作积极性,将酒厂的潜质挖掘出来。至于计委的工作指标,那些人也可以到酒厂应聘,难不成他们还会从外省带大量的人员过来?具体协议中我们已经有了这一条:用人上,要控制柳河县人数的一定比例。至于这些人是不是计划内指标里的,不是实质性问题。要是酒厂还是现在这样子,那里又能将计划内指标安排下去?
对商家会不会乱搞一气,或经营不善拍拍屁股走人。这样的商家不能排除没有,这就是我们要甄选投资方,别人会选我们,同样,我们也要选资质优异的商家合作,才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达到共赢。商家到柳河来投资,他们也是真金白银,到柳河来就是想赚钱想发展事业的,我们对对方也要有足够的诚意和信任,双方才能合作起来。县长给我们的提醒很好很及时,今后的工作中,开发办一定会将这一条作为警示,时刻记牢。”
………………
“对投资商要树立服务意识,那不是让他们凌驾我们县里之上?”激烈讨论着,纪检书记田岚突然提出质疑一个问题来。
“田书记,这里所说的服务意识,并不是他们就凌驾在外面头上,我们政府也不是看他们眼色行事。就像我们到商店里去购买东西,售货员微笑着给我们介绍商品,为我们反反复复地挑选货物。这就是他们的服务意识,我们也没有因为他们的服务意识好,就比他们高一等了嘛。让商家有更好的投资环境,那是我们在为柳河县争取更多的利益,服务意识好,生意才会兴隆嘛。”
“一切都以商家为重,政府都要听他们的意愿,那还是不是GCD的天下?和ZBZY有什么区别?我看这样做要不得,不能为一点眼前的利益走错方向。方向错了,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田岚说。
杨冲锋心里直想骂娘,将经济问题转成政治问题,就无法讨论了。这时理论界的是,虽然领导人早就说过“白猫黑猫论”,但实际中,更多的人要揪住毛发的颜色来说事。对这样的人,还不能直接驳斥。
朱志飘这时站起来说,“这样吧,大家再充分酝酿酝酿,县委将今天的讨论整理后给市委汇报。冲锋县长,你们也再辛苦辛苦,利用这段时间,将大家都意见融进去,使方案进一步完善。”
“好。”杨冲锋也知道,这样的方案一时也定不下来,总要等市里有了明确的态度后,才会有结论。
酒厂的改制方案,自然要找一些细节上进行修改。杨冲锋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张凌涛和赵致静也是,方案里有些地方的确需要完善。再说,怎么样也得给常委们面子,他们提了不少看法和意见,总得做出一个谦虚接受的姿态,才会让这些人在今后的具体工作中不跳出来。
具体的事,杨冲锋不参与,只是将会议记录给张凌涛他们看。那天晚上,张凌涛和彭正勇的职务调动却是落实下来了。张凌涛拟任柳河县开发办主任,彭正勇拟任柳河县公安局副局长,这两人的拟任,朱志飘确实出了不少的力,而杨冲锋之前做的工作,在这时就发挥了作用。
张凌涛这时的正式任命还不会就下来,到开发办主持工作,却名正言顺了。改制方案的修改,也就放到开发办,而不必再窝进招待所里。
杨冲锋要做的事却更多,每天工作忙碌。
来柳河县任职之前,杨冲锋曾让肖成俊陪着他在各乡镇转了一圈,对柳河乡镇的情况心里也有底。全县十九个乡镇,国道南北穿过进入柳市,而另一条国道东西穿过进入湘省,加上柳水的水上运输,交通算是得天独厚。
农村的生产观念陈旧,闲置劳动力也很少走出柳河向外地输出,更多的人都窝在家里。酒厂改制后,按预计规划,今后两三年之内,就需要大量的粮食作为生产的原料。到时,农村的粮食生产的收入也就会大为提高,相信有了经济收入,农村里的土地使用率也会大为提高。
县里对农村生产的发动工作却是要提前做的,县政府负责农村工作的副县长是田强坤,杨冲锋和他交流过后,认同杨冲锋的做法:一是发动农村闲置劳动力外出务工,由县里劳动局牵头,进行劳动力输出;二是发动农村对经济作物的栽植,柳河县有栽种甘蔗的传统,而这里的土质气候,也适合甘蔗的种植,开发办和农业局联合引进优质品种,发动较大规模地栽植。销路上,考虑成立制糖厂,将栽种出来的甘蔗进行内销。
柳泽县农村的经济作物的开发,已经形成规模,柳河县与柳泽县相邻,这时要做工作相对而言就容易多了。只是柳河县的农村里,经济更薄弱些,发展经济作物的栽植,县里也垫不出这部分钱来进行先期投入,困难还是很大。
张凌涛到开发办上任,这时劲头十足,千头万绪,反而觉得从未有过的充实。
酒厂改制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厂长李强,对工人来说也事关切身利益。这段时间,酒厂那边很是动荡,人心浮动,同时,也显示出赵致静个人的魅力和工作的能力。在人心浮动中,赵致静给工人们将改制后的酒厂前景进行耐心地解说描绘,让工人渐渐对美好的前景认可,酒厂的生产还是稳定下来。
接近年底了,全县各种检查接踵而至,县里虽说应对的经验丰富,阙丹莹却忙得团团转。偶尔想到杨冲锋的工作,自己如今自顾不暇,便在政府办里指定了张智奎,负责杨冲锋的秘书工作,负责杨冲锋日常具体的一些事物。张智奎是当初两个被抽调到改制方案撰写组之一,也是阙丹莹的得力助手之一,在写酒厂改制方案期间和杨冲锋接触,对杨冲锋的工作指导思想有了些理解。
这天,阙丹莹隔房弟弟找到县政府里来,说是有个情况要当面向她说,还说情况比较严重。隔房弟弟叫阙德望,在土岭乡政府里工作,是土岭乡的乡秘书。阙德望和阙丹莹隔了几代,上辈的人都没有理清,但两家一直有着往来,就算隔多少代,那种亲缘关系却没有消减。阙德望能够在土岭乡四五年里坐上乡秘书的位置,还是得力于阙丹莹的影响力。乡秘书还不是领导,但却同领导打交道,也是乡政府培养领导的最佳位置。
土岭乡里有什么消息,阙德望都会向阙丹莹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对阙丹莹说来也是了解下面乡镇的一个途径,偶尔也烦厌阙德望这样做,却还没有封杀。这些时日太忙,阙丹莹本不想见阙德望,但他却两三个电话说真的很重要很严重。
阙家人本身就少,阙丹莹这一家也就她姐妹两个,妹妹出嫁在农村里,阙德望他们那边有兄弟三人,平时对阙丹莹的父母很照顾,也使得阙丹莹默认土岭乡对阙德望的栽培。
自己的婚姻,在走进县政府大院后,就变得很乱。老公闹过几次后,两人冷战两年,阙丹莹终于摆脱了婚姻的苦恼。流言蜚语虽然总伴随着自己,对自己说来已经见惯不怪了。
每次见阙德望,都不让他到县政府里来,这样对他才不会影响。走到县政府外,一时没有想好让阙德望到哪里等自己,在外面也怕被人见到。政府里有人认识阙德望,他们见了也无所谓,但更多的人却认识自己而没有见过弟弟,却不能给每个人都解释一番。
想了想,还是到家里去为好。
阙丹莹的家是在新八一街,这条街是八十年代慢慢建成的,相对说来比较清冷一些。房子是两年前购置的,那时政府的福利分房已经过了,而自己离婚后总得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就在街边买了一套,三室一厅。房子也就八十几平米,每一间房都很小,客厅也小。本想将父母从农村里接出来住,三室一厅也就好安排了,可父母却不肯离开生养的土地,要自己劳作。
新八一街街道比较宽,是四车道的街面,但这边商业还没有形成规模,到晚间更是清冷。阙丹莹平时工作忙,每次回家也都临近午夜,有时是凌晨,对街道是否热闹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观。县城也不大,从政府到新八一街,走路也就十分钟的样子,不算远。
走到半路,告诉阙德望到家里去说,心里想着要是他没有说哦出什么事来,还得说一说他了。论年纪,和杨冲锋县长要大两三岁,可沉稳修养却相差太大。总是这样不知道自己想事,今后会有什么前途?无形中用杨冲锋来做参照物,会令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何况,阙德望本身也就那点儿模样。
阙德望很快就到,进门见姐姐脸上有些生硬,也不当回事。姐姐在县政府里,那里工作忙乱成什么样,他心里也明白。但觉得这事确实太严重了,不当面说清,心里没有底,万一闹出大事来,对姐姐和自己的影响都不小。
“大姐。”阙德望招呼声,客厅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生火,两人急走着来,也不会感觉到冷。阙丹莹没有说话,将脸色调整了下,弟弟虽说不争气,可不是至亲的弟弟,也不能过多地说他。适当提点,同时在工作上也指点一两句,有没有长进也得看他自己。
“坐吧,年末了自己可要多注意些。”
“知道了,姐。”阙德望在阙丹莹面前还是很注意到,知道自己今后有没有进步,那得靠姐姐帮忙,如今在乡政府里,书记、乡长对自己也很看重,实际上也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阙德望坐下后,将要说的事整理了下,说“姐,县里给乡镇农业组的任务,要将全乡生产情况进行统计,我们下到村里落实。却得到一个很严重的信息,全乡里七八个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没有钱买来年的种子、肥料。开春后他们无法生产,也不想生产。”
“怎么会这样?你们乡也不是最贫困的乡镇,往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今年又没有什么意外灾害。”土岭乡和柳泽县相邻,在柳河县的乡镇里居中上水平。
“当时我们听了也是这样想的,村里虽然不富有,但来年的生产还是不会有影响的,农村里的人也有自家的规划。现在却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见他们说到来年不能生产,要乡政府给他们赊种子和化肥,否则就不耕种了。那些人看不出一点急像,我们心里也就更疑惑。后来做调查,他们开始还不肯说,经过反复查问,才知道,这些村的人将自己所有的钱和能借到的钱,全部拿到柳泽县投进一个厂里,说是有很高的利息。”
“是真实的情况吗?那是个什么样的厂?”阙丹莹也感觉到其中的严重性,全乡大部分村开春后不能耕种,对乡镇和县政府说来都是很严重的事。
“乡政府对这些事已经核对过,八个村的情况一样,村里有柳泽县那边的亲戚,是亲戚们过来,说柳泽县的人已经拿到投入后的高额利息。说是投入一万,满一年后,就可收回将近两万。那可是两个工作人员一年的工资啊,谁不动心?村民们有一家做一股的,也有几家联合凑出一万做一股的,将所有的钱都在两个月前,投进柳泽县的一个植物油厂里。他们对这样的事本来包瞒得很紧,要不是做这次调查,乡镇里的人都毫不知情。”
“有没有更为详细的情况?整个事件中,乡政府里有没有干部参与?八个村之外还有没有人参与进去,八个村总共涉及多少金额,开春耕种至少需要多少资金才能确保一户不拉地春耕。这些工作也没有安排人去做?”阙丹莹大致了解后,感觉到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可能不仅仅是春耕的情况。
“姐,乡政府里的干部有没有参与,乡镇还不好说,他们做这样的事都很隐秘。县城里我估计怕都会有人参与呢。八个村子涉及到的金额很难统计的,那些人哪肯说出来?我们会尽量去做工作。开春春耕资金缺口,乡镇提供和他们自家准备又有不同,少说也要二三十万吧。姐,书记和乡长都在为这事发愁,不知道要不要向县里汇报,要怎么样汇报呢。你看……”
阙丹莹才知道阙德望这次来找自己,不但是他本人的意思,是给乡领导探路来的。这件事肯定要向县里汇报,可能涉及到的资金和事件背后的影响,都不是土岭乡能够承受的。阙丹莹对乡里的事,本来不想涉及太深,这样对阙德望的进步也才更有利些,不会被敌手揪住什么。
“你等等。”阙丹莹觉得事关柳泽县的植物油厂,就想到杨冲锋,请他过来听一听这事,会更稳妥些。便给杨冲锋打电话,请他过来。
杨冲锋见是阙丹莹来的电话,接了后听她说到,“杨县,您现在忙不忙?”
“是阙主任啊,有事?我马上过来。”阙丹莹不会随便问杨冲锋是不是有事,一般都是主动汇报工作情况或自己的想法。见她这样问,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而她又不能过来。
“哦,那可要辛苦杨县走一趟。”阙丹莹将她家的地址告诉杨冲锋。
阙丹莹在街道边等着,两人见后,如同偷晴约会一般,先没有说话,阙丹莹转头往前走,直到上房间的楼梯。在那里等着,等杨冲锋到后,说“杨县,对不起,让你辛苦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吗?”杨冲锋见阙丹莹后,见她虽说有些担忧,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放心不少。“到家里说吧。”两人走进阙丹莹的那个家。阙德望站在门口,他还没有见过杨冲锋的面,不知道来人是谁。
姐姐的情况他知道一些,觉得姐姐也不会随意让男人到家里来,这时见年轻的过分的杨冲锋,也不知道是姐姐什么人,将他叫来和他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杨县,这是我弟弟,隔房的。”阙丹莹见杨冲锋看了看阙德望,忙给他介绍,“在土岭乡政府里工作,是乡秘书。德望,这位是常务副县长杨县长,还没有见过面吧。”
阙德望在乡镇里,只是乡秘书,很少有机会到县政府里来,杨冲锋也没有下乡镇去,在县城电视新闻里现过几次面,乡镇的频道却没法接收,也看不到。这时听姐姐说来人是常务副县长,心里一激动,虎地站起来,口中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杨、杨、县长……”
在政府系统里,上下级之间是很分明的,只有少数人见到领导能够泰然处之,更有少数人能够上下通达,见领导如见朋友一般。县政府里的任何一个人,走到乡镇去,都会得到不错的热情的接待,那就是下面的人对领导观念深入人心的一种表现。也是追求进步的一种表现。
阙德望天天都在想着要进步,想着要多接触县级领导,而这时突然见到县里的实权派人物常务副县长,渴求的机会突然到来,手足无措,心情紧张是很正常的。
“阙秘书。”杨冲锋说着伸手和他相握,看在阙丹莹的面子上,对她的弟弟不会摆什么架子。今天阙丹莹将自己找来,也不会淡淡为她弟弟求什么事,肯定是他那里出来了大事。阙丹莹给她弟弟这样的表现直翻白眼,太没有用了,在土岭乡混这么些年来,见人还是这模样。
好在阙德望很快强自压下激动,却不敢看阙丹莹和杨冲锋。阙丹莹就将发生在土岭乡村里的事说出来,涉及到的问题也提到了。杨冲锋才担任常务副县长,对政府系统的工作业务还不是很熟,他的专项是在经济方面。阙丹莹说到乡镇和农业,便进来说得细致些。
介绍了土岭乡的情况,阙丹莹说,“杨县,更具体一些的事让德望向你汇报吧。”阙德望也一直在细听姐姐的汇报,见提到自己,就将乡里在入村工作时怎么样发觉,村里的人的想法等一些细节的东西说出来。
等阙德望说过后,杨冲锋对事情大体的情况已经掌握。柳泽县植物油厂的集资问题,市里也知道这事,可却迟迟没有给出结论来。这时想其他县蔓延,这是预料中的事,却没有想到,村里人会将春耕生产的钱,都投入进去。要是按自己和石稳预想的那样,估计植物油厂最多也就能够这样撑起两三年,之后资金链必然承受不起会断裂了,投入资金越多,今后损失也会越大。土岭乡村民只看到现在高额的回报,却没有想其中的风险,将全部家当都投进植物油厂里,一旦植物油厂资金链出问题,到那时就会倾家荡产,后果很严重了。
到目前,植物油厂的集资规模到底有多大,局外人也无法估量。农村人本来都保守,以农为本,要让他们将全家的所有,都拿出来投进集资里,可见植物油厂的宣传蛊惑力度太强,才让人以为那是看得见的利益。
杨冲锋沉吟着,阙丹莹有些话也要问,只是当着阙德望的面不好问出来。便要阙德望先离去,将他送到门外,要他别提今天的事,等自己的电话后,再向乡领导汇报。
回到房间,见杨冲锋还在那里沉吟着,说,“杨县,柳泽县的植物油厂到情况您了解得怎么样?”
杨冲锋就将柳泽县的植物油厂基本情况给阙丹莹介绍,也把自己之前在经济小组是对植物油厂的担忧说出来,市委和柳泽县的态度,柳泽县城里集资的情况都做了说明。让她对植物油厂的状况比较全面地了解,才能更好地把握出整件事的危机程度。
土岭乡八个村的人,将自家的全部所有,都投入到植物油厂里去。钱虽不多,但对于每一家说来,已经是全部家当。甚至还借贷了不少钱,要是一旦出了危机,预计的那种资金链断裂,对他们来说将是倾覆一切的打击。